【正見網2015年04月25日】
五、做白日夢的逃跑者
1
噗通一聲,正在排隊報數的隊伍裡,一個大個子倒下站不起來了。
“缺鉀”,有經驗的勞教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沒人大驚小怪。缺鉀會造成四肢麻木,肌無力,醫學上叫“發作性軟癱”。
“唉,就這體格,讓你跑你都跑不出去!”
吃不飽,營養不良,就是逃到馬路上,跑不了多遠就沒了力氣,警察一開車准能追回來。據說有人半夜逃出去,跑到天亮還沒出教養院大門呢,不是因為路長,是因為跑不動,沒有體力。
孟飛看到過那些被抓回來的,“掛”在大閘(隔離勞教人員與警察之間的一道鐵柵欄門)上,還要加期!吃黑旗!
馬三家勞教所規定:每月給勞教人員考核,以旗的顏色代表不同的獎懲待遇,紅旗減五天期,黃旗減兩到三天,藍旗不加不減,黑旗加五天期。
總之,即使熟悉地形,一般人也不敢跑,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唉,做夢回家吧!”
但孟飛就想試一試。
除了摸清方位,他做了很多準備,經常打通關係到小賣部給自己買香腸,買花生豆,三十多歲的他雖然反應靈敏,但必須增加營養才能強健身體。
一個夏天的早晨,大門開了,一輛貨車要進來,正在院子裡站隊的孟飛瞅准了機會,突然象離弦之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噌一下飛快跑出大門。
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兩條腿帶著他前進,對面就是一望無際的玉米地了。
等警察反應過來的時侯,已經不太可能追上他了,玉米長的已有一人多高,一旦鑽進青紗帳裡面,再找就太困難了。
誰都沒想到,快到玉米地的時候,孟飛突然倒下,口吐白沫。
他犯病了,癲癇。他完美的設想過所有逃跑的細節,唯獨沒想到自己會犯病。
連警察都說,如果不犯病,他可能真的就跑掉了,這小子跑的太快了。
癲癇是陣發病。醒來以後,警察先是用兩隻電棍電他,一起電到沒電為止,然後把他在大閘上高掛了半個多月,雙腳尖不沾地,手被銬的血肉模糊。
他痛哭流涕,看起來認罪態度誠懇,對自己的錯誤也認識深刻,《檢討書》、《保證書》都寫了好幾份,只是他心裡更想逃跑了。
又抓住了幾次機會,但都沒有成功。
一次趕上有大貨車往外拉貨,大鐵門一開,他嗖一下就跑,被抓回來了;還有一次,垃圾車出大門,他跟著垃圾車往外跑,又被抓回來了;爬到車間房頂上的那次逃跑,已經沒人把他當回事兒了。
“神經病!”警察不屑的說,“異想天開,做白日夢!”
2
但余曉航就不認為他有病。
到馬三家之前,余曉航的痛苦記憶就是不斷的挨打。
他去賭場找父親,賭場不讓他進門,挨打,後來,父親因賭博輸光全部家產而自殺,於是余曉航開始舉報賭場騙賭,舉報了十年。他哪裡想到當地政府官員在賭場有股份呢,他被黑惡勢力追打,左腿的大小骨頭都給打斷了,腦袋被縫了二十多針;他哪裡想到法院枉法裁判呢;他更沒想到法院竟然扣壓賠償錢款,他去法院要錢,又被法警打了。
十七歲他就去北京上訪,關過久敬莊(北京一個有名的黑監獄,專門關上訪者),睡過大馬路,“給老百姓做主的地方都去了”,不僅沒人做主,余曉航反而經常因上訪被抓被打。
在六大隊,蹲著和警察說話,挨打就更方便了。
蹲著的時候,他看見的是警察的皮鞋,擦的油黑鋥亮,都是小勞教給擦的。能給警察擦皮鞋,那可是好差事。不是誰都能給警察擦皮鞋的。
他知道穿皮鞋的腳隨時都能踢過來。
不僅挨打,他還要反覆的認罪悔過,必須承認自己對社會造成了危害,必須承認自己法律意識淡薄。可他想不明白,自己有什麼罪錯呢?警車違規停車,他採訪了開警車的人,把視頻放到了網上。
警察問他,你為甚麼要拍視頻?余曉航說,“為了國家更好,越來越好。”
他哪想到,“為了國家更好,越來越好”,他就接了一年九個月的勞教票,罪名是“暴力抗法和煽動鬧事”。
抓他時自己乖乖兒就和警察走了,怎麼暴力抗法了呢?抗了什麼法呢?怎麼就危害了社會呢?
“我也沒背景,我沒反黨啊,為甚麼黨要我的命?”他想不通。
不需要想通。警察給了他一個認罪悔過的範文,“在空白處簽上名就可以了”。
從此他就要寫各種材料,一遍一遍承認自己不認可的罪錯,說法律英明,說共產黨好,說政府好,最後要落實到說馬三家教養院好,教養院警察好,教養院的勞動改造和思想教育挽救了他,這都是勞教所減期必備的文書格式啦。
他還要反覆大聲唱《馬三家教養學校校歌》,還要把面前這塊帶皮的土豆吃下去。
面前是一碗黑色的湯,湯底兒有一層泥,泡著一刀切下的大半塊土豆,土豆是黑心的,他必須把這個土豆咽下去,新收有規定,不能浪費飯菜。
吃完土豆還要搶活兒,完不成定額,“四防”掄過來的木棍是不能躲閃的。
“吃的沒豬好,醒的比雞早,乾的是牛馬活兒,當的是三孫子。”誰看見大門開著不想跑呢?
問題是往哪裡跑呢?跑都不知道方向啊。
來馬三家這麼久了,只有上次輪上他擦玻璃,余曉航才有機會觀察窗外,而窗外是茫茫田野,難辨方向啊!他又不敢打聽,一旦被打了小報告,“偵察路線,企圖逃跑”,那不是找死啊!
所以余曉航認為,“孟飛不是神經病,只不過敢想敢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