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17年02月22日】
卓文君:《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 魚尾何徏徏。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作者介紹】
卓文君,西漢蜀郡臨邛(今四川邛崍縣)人,大約生活在紀元前179至前117年之間。大商人卓王孫之女。貌美,喜音樂,十七歲而寡,司馬相如落魄歸蜀,被邀至卓家作客,席間相如彈奏《鳳求凰》的曲子。文君躲在門後看他,不由得被他的氣派、風度和才情所傾倒。遂一同逃往成都,無以為生,不久又返回臨邛,當壚賣酒。卓王孫深以為恥,遂分給她奴僮財物,令她仍去成都。她的故事在民間流傳很廣,後世小說、戲曲,曾取為題材。
【註解】
皚:白。 皎:明亮。 兩意:二心。指愛情不專一。 決絕:永遠斷絕。
鬥酒會:酒宴。鬥,盛酒器皿。 溝:指下文的御溝。 躞蹀(讀謝跌):小步行走貌。
御溝:環繞宮牆的小河。 淒淒:悲傷的樣子。 嫁娶:複詞偏義,此處偏指“嫁”。
嫋嫋(讀鳥):同“裊裊”,細軟柔長的樣子。 徏徏 (讀喜):飄擺的樣子。在中國的歌謠裡,釣魚常是男女求偶的象徵隱語。
意氣:這裡指正義。 錢刀:此處喻指金錢和權利。為:句末語氣詞,相當於現代漢語的“呢”。
【今譯】
愛情本應潔白得如山上的積雪,
明亮得如雲間的明月。
聞說你變了心意,
特來向你表示斷絕。
今天最後一次相會飲酒,
明天一早就在御溝旁分手。
今後我獨自溝邊散步,
看那溝水分東、西而流。
悲悽啊悲悽,
出嫁不須哭哭啼啼。
但願嫁得一個心上人,
白頭到老,永不分離。
釣竿是何等柔長飄逸,
魚兒是何等靈動活喜。
大丈夫本應注重正義,
何必那樣貪求金錢和權利!
【賞析】
這首詩最早見於《玉台新詠》,題作《皚如山上雪》。皺《樂府詩集》收入《相和歌辭•楚調曲》。《西京雜記》記載:司馬相如顯達為官後,喜新厭舊,“將聘茂陵人女為妾,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相如乃止。《古詩源》亦認為是卓文君之作。後人有疑是出於假託。但對此詩的藝術成就,多給以極高的評價。如元•劉履云:“格韻不凡,托意婉轉,殊可諷詠。後世多有擬作,方其簡古,未有能過之者。”(轉引自徐師曾《樂府明辨》卷三)清代學者成書倬云:“此詩看他自起自落,古趣盎然,無一語作扭捏態,便非後來閨秀所及。”(《多歲堂古詩序》)
《西京雜記》裡的“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之說,是否可信,雖無從查考,但《白頭吟》所反映出來的那種對愛情的追求和態度,以及對世俗的一些看法,是與卓文君的思想和性格相吻合的。在詩的作者看來,愛情本應純潔得像高山上的白雪,像雲中的皎月,可是現在卻遇到了變心的丈夫。她在自己將被遺棄之前,毅然主動提出與之決絕,毫無委曲求存之意。這在當時來說,非一般弱女子所能為。但文君卻不同,她追求的是一種純潔的愛情。如果真像《西京雜記》之說,相如要納妾的話,她是不會屈從,也不會甘心忍受的。在詩裡,作者對負心的丈夫,雖然加以譴責,有怨有怒,但語氣都是比較緩和的,也含有規勸之意,流露出她那決絕而又不捨、怨恨而又抱有期望的深沉而複雜的思想感情。這種感情,在卓文君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產生的,因為她與相如畢竟是自願結合、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夫妻,她不會沒有留戀;何況正如詩中所寫的,對丈夫的“兩意”只是“聞”而已,被棄尚未構成事實呢。因此,這首《白頭吟》若不是文君所作,而是後人的假託,那麼這個假託就“托”得妙,幾乎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這首詩,情辭淒婉動人,表現手法巧妙,“妙在從人家嫁娶時淒淒啼哭,憑空指點一婦人同有之願,不著己身說,而己身已在詩裡,最為靈警。”(清•張若谷《古詩賞析》)此詩語言樸素無華,帶有樂府民歌色彩,如借魚之貪餌,喻男子之貪色,勸其當重意氣,貴乎一心,不用錢刀。此一收尾,破其“兩意”。那麼自然,那麼懇切,使心具“兩意”者,讀之也覺汗顏。意正詞警,遂成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