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點迷津的箴言─分析《紅樓夢》中的「好了歌」

如果《紅樓夢》是一場戲劇，那麼書中的一僧、一道則是這場戲劇的導演。

這一僧一道其實是兩位覺者，即兩位神仙。這僧號「茫茫大士」，這道號「渺渺真人」。為了了結「還淚」這一風流案，很多人要投胎入世，渺渺真人說：「趁此，何不你我也去下世度脫幾個，豈不是一場功德。」茫茫大士說：「正合吾意。」於是這兩位「骨骼不凡，丰神迥異」的神人也來到了人間，一個化作癩頭和尚，衣服破爛，赤著雙腳，滿頭癩瘡；一個化成跛腳道人，披頭散髮，一跛一拐，瘋瘋癲癲。

這一僧一道經常在繁華的市井中出現，嘴裡常哼著歌。滾滾紅塵中的人們，各自為生活奔波忙碌著，沒有人去留意他們，對他們的歌更是充耳不聞，認為「只是瘋話而已」。一天竟碰到了個有緣人，此人名甄士隱，貧病交加，老態龍鍾，正柱著拐棍在街上行走，忽見一個跛腳道人瘋瘋癲癲地走來，嘴裡念念有詞，甄士隱聽得不甚分明，只聽到「好了」、「好了」……道士走到跟前，士隱仔細諦聽，十分清楚，道是：

這首歌，語言通俗而淺白，但內容卻非常豐富而深奧:

一、它指出人們都嚮往神仙生活，都想當神仙(「人人都說神仙好」)

二、但是人們太痴迷了，都有強大的執著，歌中分別從名(第一句)、利(第二句)、情(第三、第四句)三個方面概括了人間的所有執著。

三、它指出人生短暫、無常(古今將相今何在？只有枯草淹沒了的一座座荒墳；一生辛苦積攢錢財只恨不多，等多了眼閉了；姣美的妻子每日對你傾訴愛情，你剛一閉眼，她就改嫁了；可憐天下父母痴，真正孝順的兒孫有幾個？)勸導人們要看破紅塵，從迷中警醒。

歌后面的一段對話，更耐人尋味，僧人對甑士隱說：「你若果聽見『好了』二字，還算你明白。可知世上萬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我這歌兒名叫好了歌。」真像繞口令一般，雲裡霧裡，讓人摸不著頭腦。其實此處只要弄清「好」「了」的含義，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此處的 「了」可以理解為佛家所說的「空」，道家所說的「無」。此處的「好」，可以理解為「圓滿」，即修煉圓滿。

「好便是了，了便是好」就是說：要想修煉圓滿，就要放棄一切執著，達到空無狀態；達到空無狀態，即能圓滿。

「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這一句從反面講，就是說：如果不能放棄一切執著，達不到空、無，那麼便無法圓滿。

這首「好了歌」真是指點迷津的箴言！它道破了天機，告訴人們從常人變成神仙的秘訣。但願這首「好了歌」能喚醒更多迷中的人們。

書中的甑士隱聽了此歌后，忽然大徹大悟，對道士說「走罷！」將道士肩上的褡褳搶了過來背著，頭也不回，同瘋道人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