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沿訪談〗薩斯專題(一) ： 嚴重的教訓

〖編者按〗薩斯病在中華大地上猖獗時記者採訪了一些醫學家。以下是部份訪談錄，以饗讀者，希望能讓人們警鐘長鳴。

P：龐醫生 J：記者

J ：龐醫生，自從薩斯從中國廣東傳出以來， 目前薩斯病已經蔓延到全球大約二十多個國家，造成448人喪生，6300多人感染。從報導上看，原來比較嚴重的薩斯疫區，如越南、新加坡和加拿大病情開始回落或受到控制。而中國大陸，香港和台灣的病情目前都沒有得到控制，我們廣大的僑胞都感到十分著急。您能不能把這次瘟疫的發生，發展和今後的趨勢給我們做一個分析。我們的心願是希望這場瘟疫趕緊結束。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呢？

P：是啊，我也感到十分心焦。香港的發病和死亡人數還在增加，台灣也遭受「池魚之泱」，連陳水扁原訂五月底出訪中南美洲的外交之行，也決定暫緩。 尤其是看到北京和周邊地區出現失控，疫情擴散，天津從「沒有」疫情，很快被「世衛」列為高發區。特別是大陸瘟情向西，向北，向一些缺醫少藥的落後地區傳播，後果可能十分嚴重。

J: 從世界範圍來看，對薩斯的防治有什麼經驗和教訓嗎可以吸取嗎？

P：據我看，主要的經驗，第一條是全世界要通力合作。象世界衛生組織及時確定了病名SARS ,作為縮寫的「SARS」取自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每個字的第一個字母。全稱譯出為「嚴重急性呼吸系統綜合症」。病名鮮明地標記出急性和嚴重性，使世界各國和人民有所警惕。世界衛生組織還及時發出不要到疫區旅遊的警告。

第二條，是各國在處理疫情上要提高透明度，把真實的情況及時地告訴世人。這一條是經驗也是教訓。

J: 您能不能再詳細談談？

P: 實際上，儘管世界各國為防治薩斯做了巨大的努力，可是還是錯過了早期控制疫情的最好時機。這個教訓是非常沉痛的。我們可以拿廣東和越南的情況做一個對比：廣東是中國的發達地區，有較好的醫院和醫療條件，有一流的傳染病專家，尤其是廣東省還有比校強的專業防疫隊伍，儘管是一種全新的傳染病，處理上有它的難度，但呼吸道傳染病的基本處理原則都是一樣的。如果工作做得好，是完全有可能把它控制在廣東，使北京和全世界免於災難。由於錯過了時機，全世界，特別是中國大陸，中國的人民，要為此付出沉痛代價。從去年十一月中起，大陸有關官員一直對薩斯病毒的發生進行隱瞞和撒謊，否認病毒的存在。沒有回應世界衛生組織到疫區考察的要求。但事實上，在那個期間，薩斯已在珠江三角州多個城市爆發。我們再看看越南的情況。越南的醫院，醫療和防疫條件，是不能和廣東相比的，要落後許多。任何事物都有始有終。瘟疫也是一樣。一般而論，應該是先發生，先結束，後發生，後結束。當然，也不是絕對的。薩斯傳入越南後，也是來勢兇猛，患病人數增加很快。由於越南採取了和世界衛生組織通力合作的態度，增加疫情透明度，讓醫務人員和人民了解真相。至今有二十多天沒有出現新病人了。反倒是第一個出現疫情的中國大陸，越演越烈，出現失控的局面。

J：看來增加透明度是非常重要的。我注意到，飽受世界各國和媒體的抨擊之後，中國已開始向世界衛生組織和人民大眾，每天公布疫情。廣大僑胞都說，為甚麼他們早不這樣做呢？不能理解的是，對於人命關天的劇烈傳染病，處理上比世界各地慢了好幾拍。反應怎麼會這樣慢呢？

P：實際情況是，疫情從去年11月就出現了，經過五個月到半年的時間才跟上來。我想責任不在醫務和防疫人員，根本的原因是在政府。為甚麼呢？如薩斯在中國叫「非典型肺炎」。

J：對啊，世界各國都把這場瘟疫稱做薩斯而唯有中國大陸把它稱為非典型肺炎，同一種病，為甚麼病名會出現如此巨大的差別呢？既然是「非典型肺炎」那麼就有典型肺炎了，是不是這樣。

P：是。中國把薩斯稱做「非典型肺炎」是不合理的。「非典型肺炎」是為了和細菌性肺炎，也叫大葉性肺炎，也就是你說的「典型肺炎」 相區別而產生的病名。「非典型肺炎」已經用了幾十年了。每一個內科醫生都知道它的概念和含義。這裡有個表格列出了它們的區別：

現在的問題是，差別極大的薩斯和「非典型肺炎」 在中國被混為一談。

J：是啊，如果在薩斯流行的時候醫生們發現真正的非典型肺炎怎麼辦呢？

P：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處理的。如果把傳染和非傳染兩種病人放在一起，大家可想而知會有什麼後果！更嚴重的問題是，「非典型肺炎」這個病名，既沒有表達出嚴重性和急性，也沒有表達出傳染性。這個病名直接後果就是構成了對醫務人員的誤導。這種誤導，形成很大的殺傷力，使我們那些治病救人的醫生護士們大批的病倒甚至死亡。對此，我們是非常悲痛的！在信息缺乏的情況下，人們不知道薩斯的危害性，對薩斯沒有充份的認識和了解，就會失去警覺，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不知道如何預防，不知道對感染症狀的識別。可能稀裡糊塗地被感染，又不能及時得到治療，就可能在稀裡糊塗的狀態下被奪去生命。 由於醫務人員被蒙在鼓裡，不知情，最初把薩斯從中國帶到全世界的，竟是一位醫生！64歲廣東中山醫院姓劉的男醫生來港參加子女婚禮，他來港前已出現發燒咳嗽症狀。3月1日這位男醫生被認為是香港首個薩斯病例。他在旅館裡傳染了12個人，其後這9個人把薩斯病帶到包括加拿大和美國在內的世界不少地方。3月12日薩斯病已開始在全球蔓延。

J：回過頭來看，疫情開始以後，有沒有機會把它控制在局部地區，避免向全球擴散呢？

P：我想，有可能。從流行病這個醫學專業的角度看，他們有可能把薩斯控制和消滅在廣東範圍之內。目前薩斯在中國大陸蔓延擴散，殃及首都北京，遺害全世界，完全是當局對薩斯進行隱瞞、欺騙的嚴重後果。世界衛生組織，早就要求到疫區考察，給予協助，卻被一拖再拖。

當然， 薩斯剛出現的時候，醫生剛剛接觸到1、2 個病人，把它診斷為「非典型肺炎」是情有可原的。一旦發現了它的強烈傳染性，廣大的醫務人員，決不會再把它當作「非典型肺炎」。所以我說責任不在醫務人員。具有強烈傳染性的薩斯，在中國大地肆虐流行了5、6 個月之久，還不肯和國際接軌，依然使用「非典型肺炎」，實在是令人費解。這與政府初期隱瞞疾病嚴重程度的初衷是一脈相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