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雨落(小說)

─謹以此文紀念那些為修煉流離失所的人
曉曦


【正見網2006年09月01日】

又是一年雨落時。

童望著窗外的雨,陷入了沉思。「想當初,我們就是在這樣的雨季相識的,蓮。」他低頭看了看桌上的照片,照片中那個長發女子正用一雙清純的大眼睛望著他微笑。

「三年了。」他喃喃自語道。「你現在好嗎?平安嗎?…...」

……

這是一個溫馨的家,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看樣子並不因女主人的離去而變化。傍晚的陽光透過雨絲、透過明亮的窗子灑了進來,照得人渾身暖洋洋的。

「咔嗒」, 門開了,兩個女孩子嬉笑著進了屋。稍大一些的有十六七歲的年紀,稍小一些的也就十四五歲。「爸爸!」「叔叔!」「回來了!來,寶貝們,洗洗手,咱們吃飯。」

「爸爸,」小一些的叫做小蓮蓮的女孩子輕聲叫道。

「嗯?」童抬起頭。

「你說阿姨現在會在哪呢?」稍大一些的叫做梅的女孩子接道。

他一愣,望了望桌上的那張已經看過無數遍的紙上的半朵蓮花,又陷入沉思。 記憶的大門打開了,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一)


1989年的雨季,童的妹妹欣生病住院。其實欣是當時參加六四運動的大學生之一,有幸死裡逃生,但由於坦克步槍的血腥鎮壓、同學們的慘死導致內心憂鬱,因此童每天都去看她並安慰照顧她。

欣的病床旁邊住著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女孩,大大的眼睛,很少說話,常常望著窗外的雨絲出神。很少有人來看她,只有她的母親每天晚上來送一次飯。她常常在童對欣大侃自己如何單槍匹馬打跑一群壞蛋時對他們微笑。

幾天之後,欣的精神狀況好了許多,逐漸恢復成原來愛說愛笑、愛欺負大她五歲的哥哥的小女孩了。

這天,童來看欣時,欣睡著了。童便與那個小姑娘閒聊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小姑娘?」
「我麼?我叫鈺。你呢?」
「叫我童就行了。嗯,你得的是什麼病啊?你父母怎麼不常來看你呀?」
「是肺病,大夫說過幾天就會好的。至於我父母……因為他們都忙於生計嘛,沒有時間……」
一陣難捱的沉默。
「我常常聽你們說話,你妹妹叫欣,是麼?」
童點了點頭。
「聽你們的談話,欣是不是參加了前幾天的六四運動呀?」

「是的。我早就告訴她不要去,那根本就是白費力氣,毫無意義,政府會聽他們的嗎?幾個學生而已,就妄想救國救民?可我那妹妹太倔,就是……哎……哎呦!」

「說我什麼壞話呢,嗯?」欣一把揪住了童的左耳朵。

「我……我哪敢說我這冰雪聰明、人見人愛的好妹妹的壞話呀…….好妹妹快鬆手……」

「還敢不敢了?」
「不……不敢了……」
「這還差不多。」
「不敢就怪了……」欣剛一鬆手,童就小聲嘟囔道。
「你說什麼?」

「我說我去打水。」說著,童一手拎著水壺,一手捂著耳朵,一溜煙的跑了。
「我不同意你哥哥的說法,」鈺輕聲說。「我覺得那些大學生是真正的勇士,是真英雄。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怎麼能說沒有意義呢?「
欣笑著點了點頭。「呃……為什麼我從沒見過你爸爸來看你呢?」

「他三年前去世了。」
「哦……對不起……」

「沒關係。」鈺寬容的笑笑。「我媽媽去年帶我改嫁到現在的家裡。繼父不喜歡我,總覺得我是個累贅,大二便不讓我念了,逼我下海打工,讓我自食其力。我一上火,就得了肺病。」

無語。

「真羨慕你,有個這麼好的哥哥。」鈺抬頭望了望門口。
「你可以讓他也做你哥哥呀!」

「好啊!」童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進來了,左手拎著大水壺。「只是,別像這個妹妹那樣又揪我的右耳朵呀!」說著,佯裝捂起了右耳朵。

兩個女孩子都咯咯的笑了起來。

……

後來,他們接觸漸漸地多了。童戲稱鈺為憐,因為他覺得她很可憐,但鈺很喜歡蓮花,所以童叫她蓮妹。而鈺常常叫童為童哥,她覺得童放蕩不羈的性格就像老頑童一樣,而對她像哥哥那樣好。

童也真的負起了責任,來看欣的時候,常常給蓮帶一些吃的。童、欣、蓮成了三個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過了一個月,欣和蓮都出院了。童告訴蓮他的地址,並告訴她以後和他常常聯繫。蓮則以一隻紙疊的蓮花相贈。童順手便將那隻蓮花放進衣兜裡。

童繼續上著班,常常和他的幾個小朋友出去喝酒,到處打抱不平。偶然一天看到兜裡的那隻紙蓮花,隨意的打開,驚訝的發現裡面有字:

童哥:
謝謝你這麼多天來對我的照顧,你幫了我很多,我會記你一輩子的。
你人很好,爽快又有正義感,所以我希望你像一朵蓮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用高潔的品格面對人生的任何風雨,我永遠支持你,永遠是你避風的港灣。寂寞無聊時就找我,我會幫你打開心結,做你堅強的後盾!

若有緣,不久我們一定還會再見!

蓮妹

童笑了笑,有些內疚怎麼沒早看見紙條,要不然,也許他們倆還會有發展呢,她是一個那麼溫柔的女孩……他輕輕疊起那張紙,放在抽屜裡。落款處鋼筆畫的蓮花在陽光下閃著光。

(二)

第二年的雨季,童的工廠照例招收臨時工。早晨來上班的時候童正和幾個小朋友閒聊,只聽後面傳來一個柔柔的女聲:「童哥!」

工廠裡似乎沒人這麼叫他,難道……

童猛地一回頭,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褲子,長長的辮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望著他。「童哥,不記得我了?」

「蓮妹!你怎麼來了?」
「我來你們工廠當臨時工啊!」
童向前走了幾步,仔細的盯著她。
「蓮妹,你瘦了,有什麼難處麼?真對不起,我應該早些聯繫你的……」
「沒什麼,我挺好的。」蓮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們倆並不在同一部門工作,所以之後的接觸少之又少。

欣從北京回來之後便被學校開除了,並被列為通緝犯之一。但由於她的學籍與戶口上的姓名有出入,所以始終都沒有找到她。她只好每天都呆在家裡「避難」。

一天吃晚飯談話時,欣偶然提到了蓮。童隨口說她現在也在他們工廠打工,欣樂壞了。

「那個……你們說的蓮是誰呀?」童的母親不解的問。
「您忘了嗎?就是住院時我旁邊床的小姑娘呀。」
「那不是鈺兒姑娘嗎?什麼時候叫蓮了?」
「那是我哥對她的愛稱。」欣說著瞟了一眼童。
「去去去,別胡說。」童板著臉說。
之後的幾天,欣天天嚷著要去看蓮。童拗不過她,便說「隨便」。

於是,那個飄雨的傍晚,欣打著傘在工廠門口等蓮。兩個小姐妹一見面便高興的抱在一起。

「鈺姐,去我家坐坐吧,我父母都很惦念你呢。」
「不行啊,我得回家做飯呢。」
「那我去你家幫你吧!」
「哎呀,我住的地方太亂了,多丟人啊。」
「哎呀,走吧!」欣拉著蓮就走。

工廠所在的位置靠近市區中心,但蓮的住所都快到城郊了。

那是一片快要廢棄的房子,因年久失修,許多地方的窗子都破了。每一個房子上都被城建用紅色油漆畫了一個大大的「拆」字。蓮就住在這片房子中的一個別人家的門市房裡。

「哎呀,你怎麼住在這種破地方?租的?」
「是呀,因為這裡的房租比較便宜嘛,我都住了半年了,習慣了。」

「哎呀,怎麼還漏水?嘖嘖,你真是和杜甫一樣艱苦啊,『床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這長夜沾濕你該何由徹?你怎麼不找你的童哥呢,嗯?」
「我不想老麻煩別人。」

晚上回去的時候,欣對童大大的抱怨了一陣。

「哎呀呀,那麼破的房子,還一個勁的漏水,都成了病危房了,都沒有幾個人在那住,你那蓮妹竟然還能一個人在那住了半年多!她不是早就給你地址了嗎?你為什麼不去找她,讓她吃了這麼久的苦,你也忍心!唉,可憐的孩子,沒了親爹,媽不管,後爹不顧,一個人……不行,我看見了,就決不能再讓她在那裡受苦!」

「天,你是說她沒有父親,母親改嫁,然後她繼父把她攆出家門了?」
「對呀,她沒跟你提起過嗎?」
「沒有啊。嗯…你說她住的房子條件不好,對嗎?」
「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那怎麼辦呢……」

「哎,我有個提議,你看行不行。讓她搬到咱家來,住在客房,或者和我住一個屋,咱家不是還有地方嗎,是不是?」

「這主意不錯,晚飯時咱跟爹娘商量商量,再作決定。」

「不用跟爹商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爹就聽娘的。娘那人又熱心又善良,怎麼會不同意呢?」

童的父親是個勤勞善良、不善言談卻又十分愛老婆的人,聽了他們的提議卻樂壞了:「那好啊,咱家就又多了一個孩子。那孩子挺不錯的,嗯,我同意!」說著喝乾了酒盅裡的半杯白酒。

「我當然也不反對啦!」童的母親笑著說。「哎呀,老頭子,你少喝點,瞧你的臉,紅得跟下不出蛋的老母雞似的……」

童的母親是個善良的家庭婦女,從不罵人,剛才這句就算是最嚴重的了,卻也流露出她對老頭子深深的愛。

於是,幾天之後,蓮在童和欣的幫助下搬到了這個新家裡,一家人和睦融洽的快樂生活著。

一天晚飯時,欣忽然小聲對童說: 「哥,看在你妹妹我今天心情好的份上,就先不罰你背我了。不過呢,我有一句話要問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是不是喜歡我鈺姐呀?準備什麼時候把她娶進家門呀?」

童剛要張口罵她,蓮正好往他們的方向看,他只好低下紅紅的臉裝作在吃飯,用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說了三個字:「你等著!」

欣足足樂了一晚上。

(三)


1991年的雨季,天氣很特別。平時都是陰雨綿綿,童和蓮的婚禮那幾天卻格外晴朗。

「新娘子好漂亮啊!」

「童,你真是太有福氣了,能娶到這麼漂亮的老婆,我們都嫉妒死了!」
眾人鬨笑著。

「哎,給我們說說,你們倆誰先追的誰呀?」
兩人抬起頭望望對方,都微笑不語。
「給我們講講你們的戀愛過程吧!」
「童,說呀!」
「還是她說吧。」
「鈺兒?」
「童哥說吧。」
「小兩口就別讓了,說說吧!」
「哥,」欣調皮的蹦到他們面前,「以後你得改口叫鈺姐什麼了?」
童深情地望了一眼蓮:「她永遠是我的蓮妹。」
「鈺姐呢?」
「他永遠是我的童哥。」蓮臉紅紅的說。
欣拿出一個蘋果,舉到他們面前……

他們的婚禮在眾人的歡笑祝福中結束了。

1992年的雨季,童和蓮愛的結晶小蓮蓮出世了。孩子的到來既給這個家帶來了無盡的歡樂,同時也給蓮帶來了痛苦。在小蓮蓮1歲多時,蓮的產後風濕症、原來的肺病都犯了,此外,生小蓮蓮時難產導致大出血,又留下了後遺症,還有幾樣其他根本叫不出的病,每每發作,都讓蓮痛不欲生。蓮失去了勞動能力,整個家庭的負擔全都落在童一個人身上。

為了給蓮治病,整個家的生活逐漸陷入了困境,童變賣了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最後連房子也賣了,租房子住。他們到處借錢,欠了幾萬元的債,幾乎每一個親戚都借到了。童有一個遠方的病姑姑,許多年來身體也不好,生活比他們還困難。聽到蓮生病的消息,竟也托人捎來了100元錢,讓童和蓮既感動又心痛。

2年多過去了,醫院已經下了3次病危通知書,但每次蓮都福大命大,從死神手中跑了出來。他們已經沒有一點錢來住院了,可憐那剛剛咿呀學語的孩子,瘦得皮包骨,吃不到好東西,常常是喝粥充飢。要不是欣的幫忙,他們恐怕都活不下去了(欣嫁了一個很有錢的丈夫,雖然欣這樣接濟他們她的丈夫並不高興,但也沒有辦法,總不能讓他們餓死啊)。

那天傍晚,窗外飄著雨,童下班回來,小蓮蓮躺在媽媽的身邊睡著了。童走到蓮的身邊,輕輕地親了親小蓮蓮消瘦的臉,又用手摸了摸蓮的臉,蓮輕輕張開了眼,童便將蓮輕輕擁在懷裡。

「童哥,」蓮用異常虛弱的聲音輕聲叫道。
「怎麼了?又難受了?」童緊張的輕聲問。

蓮點了點頭。

「真對不起,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邊。我再去借借錢,也許還能借到……」童心痛地將臉貼到蓮的臉上。

「不用了,童,我知道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不要再浪費錢了。」蓮輕輕地說,一滴苦澀的淚輕輕滑過臉龐。

「啪」,童的淚落在蓮的臉上。
蓮吃力地抬起手,抹去童臉上的淚水。
「別哭,我覺得很幸福。有你和小蓮蓮在身邊,再痛苦都不覺得。」
蓮頓了頓,以便喘口氣接著說。

「嫁給你我一點都不後悔,你讓我懂得了什麼叫愛。愛,就是相互包容,相互體貼,哪怕是一個眼神,你都能讓我感到溫暖。只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能和你在一起,我便不後悔。特別這些年,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

「別說了!」童用手捂住了蓮的嘴,此時的他已是淚如雨下。
「童哥,答應我,好好照顧孩子,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蓮說不下去了,兩人哭著抱在一起。
過了好一會,童輕輕的鬆手,放下蓮,輕聲說:「我去做飯。」
蓮只是點了點頭。

童卻並沒有去做飯,而是出去給每一個親友打電話,極力用平靜的語氣告訴他們,蓮要不行了,希望再見見他們。

那幾天,童沒有去工作。看著生命的氣息日漸遠去親愛的妻子,童難過極了,卻又無能為力。他盡力想做點好吃的,但蓮什麼都吃不下,她虛弱得只剩一口氣在了。每天都有親友來看蓮,帶來一些吃的或錢,問候安慰幾句,就忍不住出去掉眼淚:「多好的孩子喲,怎麼這麼命苦啊……」

第3天,令人意外的是,病姑姑也來了,大家都知道她已經病了好多年了,雖然沒有蓮病得這麼重,但也不能一個人坐車走這麼遠的路程啊。病姑姑看起來紅光滿面,好像從沒有生過病似的,而且比以前年輕了許多。

病姑姑一進屋就說:「哎呀,我的孩子,都病成這樣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呢?要不是你哥通知我,我還不知道呢!」

「唉,通知您又有什麼用呢,您也病者呢,怎麼好讓您跑呢?您……」童抬起了頭,驚訝地望著病姑姑,竟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呵呵,怎麼了,是不是驚訝我怎麼好的這麼快,嗯?實話告訴你,我就是為救鈺兒來的!我給你們送福音來啦!」病姑姑笑呵呵地望著童說。

「什麼福音,能救蓮的命?」童著急地問。

「是法輪功呀!」病姑姑依舊笑呵呵的回答。「你看我,以前病得都快不行了,練功才幾個月,就煥然一新了,簡直像重生了一般!我相信,法輪功能救我的命,也一定能救鈺兒的命!」

「你說是練氣功?鈺兒身體這樣,還能行麼?」童疑惑地問。
「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呢?我想是沒問題,但要問問鈺兒。」

鈺兒輕輕轉過頭,用虛弱的嗓音說:「大姑,我知道您是為我好,謝謝您了。但您也看到我現在的狀況,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怎麼練功呢?只能是白費力啊。」

大姑走到鈺兒床邊,坐了下來,語重心長地說:「鈺兒啊,老子有句話不知你聽沒聽過,叫做『朝聞道,夕可死』,即便你真的離開了,聽聽也沒有壞處啊!這是大姑親身經歷的啊!看看童,還有小蓮蓮,為他們想想吧。」

鈺兒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行。」
……
於是,大姑便開始從《轉法輪》的最開始――《論語》念起:「佛法是最精深的……」

1個多小時過去了,大姑已經念完了第一講。鈺兒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
「大姑,歇會吧,她已經睡了。」童感激地說。
「沒關係,我不累。」大姑抬頭笑了笑。
「大姑,念啊。」病榻上的蓮忽然說到。
童和大姑交換了一下眼色,大姑便繼續念了起來。
童看著正在念書的大姑,沉思起來。

大姑病了好多年,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如今的大姑,卻不再是以前病歪歪的她了。莫非大姑身上真的出現了奇蹟?大姑身上的奇蹟今天會不會也在我的蓮妹身上出現呢?童期待著。

4個多小時過去了,大姑已念完了3講,此時已是晚上8點多了。童準備了一些簡單的飯菜,叫大姑吃飯。

「沒事,我不餓。」大姑推辭著。
「大姑,吃飯吧。」蓮輕聲說。

「好吧。」

「童哥,」蓮聞見了飯桌上粥的味道,「我想喝粥。」

「好啊,我說過沒問題的。」大姑說到,仍是那麼有信心。此時的蓮已經3天沒吃東西了。

蓮喝過半碗粥後,便睡下了。童和大姑坐在蓮的床前,嘮著家常,談論著法輪功的問題。

「法輪功是一門佛家功法,主要修的是真、善、忍。李洪志老師在1992年的時候傳出這門功法,重在修心性……」

「什麼叫修心性?」童問。
「修心性就是按照真善忍,做好人……」

已是午夜,童忽然聽見蓮的呻吟聲,他已經習慣保持繃緊的神經,便一個鯉魚打滾,跳下床來,奔到蓮的身邊。

「你怎麼樣?」
此時,大姑也醒了。

蓮開始吐了起來。開始吐的是今晚吃的那點粥,然後開始吐黃水,吐血水,吐血塊,其中還夾雜著一些黃色的東西。童心痛的用盆接著,以為妻子就要遠離人世,難過得淚如雨下。病大姑卻很高興地說:「好啊,好啊!」

童不解的抬起頭,問:「大姑,蓮都快不行了,你怎麼還說好呢?」

「當然好了,」病大姑的話中帶著笑意。「那是師父管她了!我當初剛剛修煉的時候也折騰過好一陣呢!師父已經開始給她清理身體了,過不多久她就會好的,請你相信我,不要太擔心。」

童低下頭,並不相信大姑的話。蓮已經這樣了,怎麼還會好呢?

蓮吐了好多東西後,終於不吐了。童輕輕把蓮放回床上,轉過身,擦了擦眼淚。

「童哥,」蓮的聲音卻比剛才有力了。「我覺得舒服多了。」

「真的麼?」童一陣欣喜,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更大的擔心:這會不會就是迴光返照,要死的人死前總會變得很好……

「嗯!」蓮閉上眼睛,童拿來了水,給蓮涑涑嘴。

「童哥,我剛剛似睡非睡的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有一個穿黑衣服的人拉著我往下走。我不想去,卻又掙不脫。下面很恐怖,很黑。而大姑念書的聲音在我耳邊又響起,我覺得遠處,我的頭上,有一種很美妙動聽的音樂聲,我回頭望,看到頭上的天邊一片雲閃著耀眼的金光,同時,一個慈悲而祥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孩子,跟我來。』我便跟著那個聲音往上走,下面的生命拖著我往下去,我努力掙脫,想到那片祥雲那裡去。忽然覺得胃裡一片翻江倒海,忍不住,就吐了出來。吐完之後,覺得好多了。直到現在,夢裡那種美妙祥和的感覺仍沒有消失呢。」

童勉強笑了一下。

「童哥,大姑,我小肚子裡怎麼有東西在動啊,好像什麼東西在旋轉……」
童又緊張起來:「這又怎麼了?」

大姑驚喜地笑著說:「孩子,你得法了!那是法輪啊,你真幸運!師父真的在管你啊!」

「得法了?」
「法輪?」

童和蓮幾乎同時叫出聲來。

「是的,這就是得法了,老師給你下的法輪在你小腹部位的另外空間中旋轉……」大姑詳細的講解著她所知道的大法的事情。

大姑在他們家裡足足住了半個月。前兩天,大姑念書,蓮聽;之後,蓮不僅可以自己看書了,而且和大姑學煉起了五套功法。半個月後的蓮煥然一新,簡直不敢相信半個月前她曾是一個要死的人!她可以自己下地煉功,氣色也好了許多。大姑家中有事回去以後,其他的同修也來幫她。一個多月以後,蓮完全恢復了正常,不僅可以自己去煉功,還能做家務了。對於蓮的變化,童看在眼裡,喜在心上。

真是「一人煉功,全家受益」。有了母親照顧的小蓮蓮在幾個月內像吃了催肥劑,一下子胖了許多,臉色不再蠟黃。他們的生活逐漸有了改善,因為不必支付蓮昂貴的藥費了,他們開始還錢。半年多之後,蓮再也呆不住了,又回到原來的工廠上班。她工作更加努力,不偷懶,不懈怠,廠長很滿意,還給她漲了工資。蓮每天都忙著煉功、洪法、上班、做家務,用自己的親身體會向人們宣揚著法輪大法的美好。蓮的許多鄰裡親友都親眼目睹了蓮身上發生的奇蹟,開始修煉。蓮的母親也開始修煉,蓮的繼父對蓮也比從前好了許多。修煉法輪功的人越來越多。

童在一年以後承包了一個修車廠,生意紅火,幾年便把數萬元的外債還完了,還換了座新房子。童因為看到了修煉給妻子帶來的變化,也和小蓮蓮修煉起來。童的父母,以及欣的全家,看到蓮的變化,知道了法輪大法的美好,都走上了修煉之路。

(四)

99年3月的一天,蓮的工廠放假,下午的陽光很好,蓮便在屋子裡洗衣服。小蓮蓮在她身邊玩耍著。這時,小蓮蓮叫了起來:「姑姑!姑姑來啦!媽媽,姑姑來啦!」

只見欣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輕輕摸了摸小蓮蓮的頭,快步走到蓮身邊:「鈺姐!」

「怎麼了?」蓮從衣服堆中抬起頭,直了直腰。

「鈺姐,你聽說了麼,天津地區不准大法弟子練功,還抓走了一些人,非法關押了起來。」

蓮皺了皺眉,「不太可能吧?」
「姑姑坐!」

「是真的!」欣接過小蓮蓮遞過來的小板凳,「謝謝,乖,去玩。」坐了下來。
「很多人都聽說了,而且被關押的人中還有咱鄰居張大媽的侄子呢!張大媽剛剛跟天津那邊通了話,確切了消息的可靠性。」

「啊,怎麼會這樣?」蓮有些焦急的看著欣。

「唉,我也不知道,可我總覺得該做點什麼。這僅僅是天津,萬一……」

「是啊,怎麼辦呢?」蓮抬頭望望天,自言自語起來。「這麼好的功法,要是不讓煉了,多可惜啊!」

幾天後,整個城市都知道了天津事件,很多修煉人坐不住了。於是,4月中旬,許多人開始相繼去了北京,和平上訪, 「鈺姐,鈺姐!」欣走進屋。「好多人都去北京了,你說我們去不去啊?」

「去,當然去!」童應聲答道。「大法弟子不維護我們的修煉環境怎麼能行呢,蓮妹,你說呢?」

「是啊,得去。這樣,咱家出一個代表,另一個在家帶孩子,你看怎麼樣?」蓮走出屋,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看樣子在做飯。

「嗯,行。那,是你去還是我去呢?」童也從廚房進屋了,邊走邊甩著手上的水。
「你說了算。」
「那就你去吧,這幾天廠子很忙,我脫不開身。」

於是,4月22日,蓮和欣代表全家,和一些街坊鄰居一起乘火車去了北京。當時去的人很多,火車上很擠,但是這些修煉人都嚴格遵照書上的要求,把好座位讓給了老弱病殘的人。

24日晚,他們下了火車,25日清晨,他們便一起去了中南海。

他們去的時候是早晨6點多鐘,中南海門前已有不少人,但都是大法弟子。他們也不吵,也不嚷,有的自己帶張報紙鋪在地上看書打坐,有的站在那裡練功,因為平時這個時間,大家也大都是在練功。

漸漸的,太陽升起來了,天空很晴朗,沒有風。道路兩旁的樹上,幾隻麻雀在唧唧咋咋的閒聊著。人漸漸的多了起來,都站在道路兩旁,靜靜的看書或練功,有的人在談論些什麼,聲音很低,只有周圍的人能聽清。沒有人爭吵,沒有人喧譁,負責維護秩序的警察在那裡轉來轉去,無事可做。

「沒見過這麼多人來上訪,天啊,有氣勢!瞧瞧,足足得有1萬!」一個警察叼著煙,把眼圈吐向另一個警察的臉上。「嗯,真是人山人海啊……」

「我也沒見過這麼平靜的上訪,這麼多人,竟然沒人吵鬧,昨天的人比今天少多了,走的時候,地上沒有一個紙片、一個菸頭、一個垃圾!你服不服吧!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另一個警察用手煽著迎面而來的煙氣。

過了一段時間,蓮看見前面隊伍中有幾個代表進了中南海。過了一個多小時,總理朱櫧基代表政府給了回復,大意是按照國家對待氣功的三不政策對待法輪功,給法輪功一個正常的煉功環境。

大家見說,都非常高興,表示歡迎。不一會,便紛紛散去了,所過之處,一點垃圾都沒有留下。

7月20日,中共中央下達文件,宣布開始正式鎮壓法輪功。又是一年的雨季,陰雨綿綿的天氣,讓人的心都碎了。

21日清晨,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城市。
「朱總理不是說讓煉麼,怎麼又不讓了呢?」
「政府說話怎麼出爾反爾呢?許下的承諾為什麼不去遵守呢?」

人們紛紛議論著,討論著,誰都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還下定義法輪功是邪教,人們就更不理解了:我們修煉也有幾年了,大法帶給我們的不僅是健康的身體,還有純正的心靈,足足有1億人修煉的大法,怎麼會是邪的呢?

22日下午下班後,欣和她的丈夫一起來到了蓮家。
「鈺姐,我們當初的擔心真的成為現實了。」
蓮看著欣,深呼了口氣,沒說話。
「嫂子,怎麼辦?」欣的丈夫剛插嘴問。

「我想我們得再去北京一趟。」童回答,抬頭望了望蓮,看見蓮臉上露出肯定的表情。

「我也這麼覺得。上次是我和鈺姐一起去的,這次你們兩可不能推了啊。」
「我們都去!」童的父母還沒進屋,聲音已經先到了。
「爸,媽,快進屋坐。」四人一起起身。
「好,好。」兩人坐下了。

「我和你爸商量好了,」童的母親先開口了。「我們全家,童,鈺,欣,剛,還有小蓮蓮,以及你爸和我,都去。身為大法弟子,大法受冤時怎麼能不說句公道話呢?怎能不盡力維護法呢?」

「是啊,我們都去。那這樣,25日我們出發,先給兩天時間安排一下家裡的事,以便無後患之憂,好麼?」童說道。

「哥哥的建議不錯,我贊同。」
「我也贊同。」蓮和剛異口同聲地回答。
「好,那就這樣定了,明天我就去訂火車票。」

25日清晨,不僅童全家,許多其他的鄰居都出發了。有的走得更早,23日就走了。

火車上的人很多,聲音嘈雜。過了幾站,又有幾個警察上了火車,使本來就擁擠不堪的車廂簡直無處落腳。這些警察到處盤問著每一個乘客:「你是不是煉法輪功的?你是不是煉法輪功的?」如果回答「是」,就被帶到另一個車廂去,童悄悄觀察了一下,那個車廂的所有人等車一停就被攆下了車,被警車拉走了。一家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便分開坐,等警察快要問到這來的時候,就往後躲,或者乾脆躲到廁所裡。蓮抱著小蓮蓮,坐在那裡,躲不掉了。

「你是不是煉法輪功的?哎,說你呢,抱孩子的那個!」
「叔叔好!」沒等蓮回答,小蓮蓮就開口叫道。

「小姑娘,你好!」警察見小蓮蓮長得可愛,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她的頭。「你和媽媽要去哪啊,能告訴叔叔麼?」
「媽媽要帶我去北京玩,媽媽說那裡可漂亮了!」
「哦,我知道了,你真乖啊,祝你們玩得愉快!」
「謝謝叔叔!」

說著,警察轉身去了其他地方。

到了北京時,全家人都從車上下來了,大家相互望了望,一笑。再回身看,才發現,他們地區的真正來到北京的大法弟子並不多,大多都在半路被截了回去。

到那時已是傍晚,大家找了一家比較便宜的旅店住下了。

第二天清晨,4點多鐘,大家都起來了。吃過早飯,來到天安門廣場,正趕上升旗時間。

大家抬頭望著五星紅旗伴隨著太陽緩緩上升,金色的光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人們心中想的卻全是怎樣去正法。

升旗結束,眼見儀仗隊去的遠了,便有兩個人緩步走到廣場中間,忽然解開衣服,拉開裹在懷中的橫幅,同時大聲喊著:「法輪大法好!法輪大法好!真善忍好!法輪大法是正法!……」

一瞬間,空氣凝固了,所有的行人止住了匆匆的腳步,非常震驚,回頭看著他們。

漸漸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許多的大法弟子,紛紛跑上前來,拉開自己做的橫幅,大聲喊著:「法輪大法好!法輪大法好!」

這不再是幾個人的聲音,而仿佛是從天上,到地下,忽然湧出的聲音,每個人都聲嘶力竭的喊著,用儘自己的平生力氣,用所有的心思,向世人證明大法的美好。

幾分鐘過去了,喊的人越來越多,或站在廣場中央,或其他地方。

這時,從四面八方駛來了許多警車,許多警察一擁而上,一個也不放過,這些大法弟子全部被拽上了車,掙扎的,就用腳踹,不惜一切力量,把他們帶走了。

這些人被帶到幾個不同的派出所,在問清了他們的住址後,各地紛紛派人把自己地方的人拉回去,全家人,集體被拘留15天。

等到他們被放出來,卻發現,許多大法弟子,都放棄了修煉,不敢再提關於法輪功的任何問題。因為當中有些人聽到許多關於大法的不正確言論,並信以為真;有的則被拘留勞教嚇怕了,不敢提及自己曾經修煉法輪功,生怕誰去舉報,讓自己蹲幾年監獄。

欣的丈夫剛被嚇怕了,面對重壓,忘記了大法帶給自己的美好,忘記了修煉的莊嚴與神聖,只怕再被抓,主動說不煉了。欣很氣憤:大法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怎麼可以因為某些人的言論而忘恩負義呢?童的全家都不肯放棄,大法給家庭帶來的美好是無法抹殺的。

1999年10月,童的一家再經過精心的準備與休整後,同不顧丈夫反對的欣,再度踏上了去北京的列車。這次的出行仍舊轟轟烈烈,但是,結果卻也慘烈。幾個大人被用了大刑,8歲的小蓮蓮也受到了恐嚇。童的父母年紀大,受不了了,簽了三書,放棄了修煉。童、蓮、欣至死不放棄,在關了幾個月後被放了出來。童的父母及他們的家人受中共宣傳的影響,百般勸說他們,希望他們放棄,但越多的勸說,只能越加堅定他們修煉的意志,讓他們越加相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因為他們都覺得,越是正義的事,越要經歷更多的磨難,就像耶穌傳道一樣,不是也讓許多人迫害麼,最後不也度成了許多人?

回來不久,蓮到廠子上班,來到自己的工作車間,卻發現那個位置已經有人坐了。蓮詫異,問:「這個位子原來是我的,怎麼……」還沒等蓮說完,那人便用一種蔑視的口氣說:「你的?現在領導給我了,就是我的,有問題你找領導去!」

「我……」

「你什麼你,煉法輪功的還想在這待啊?別說這個位置,就是廠子裡掃大街的,你也休想!哼!」那人瞥了一眼蓮,轉身去工作了。

蓮滿腹的委屈無處訴,沒有辦法,只好去找車間主任。主任一見她,把頭一低:「你的問題是廠長親批的,你去找廠長吧。」

蓮轉身出了屋,前些天被打得傷又隱隱的痛起來。加上今天在單位受到的不平待遇,心理、身上都疼極了。「為什麼,為什麼我要經受這些事?就因為我修煉了麼?難道修煉就應該被人侮辱、受人欺壓麼?」她心裡委屈得都快哭了。「我的情況就像師父講法中提到的大根器之人,工作上經歷的苦楚與委屈不正是你提高心性的好時候麼?委屈什麼呢?」蓮抬起頭,鼓足勇氣走到廠長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大開著,屋裡靜得只能聽見蒼蠅嗡嗡飛的聲音和廠長睡覺時輕微的呼氣聲。

蓮輕輕敲敲門:「廠長?廠長?」
「啊?誰啊?誰叫我?」廠長一驚。
「廠長是我,我……」

廠長伸了個懶腰:「哦,是你啊。進來吧。你的事我知道,是我批的。誰知道你什麼時候放出來,什麼時候再被抓進去?工廠工作不能因為你一個人停了,你又不是太陽,廠子也不能圍你轉,對吧?」

「但是,我……」蓮不知所措的站在那,沒想到廠長會這麼說。

「那個,以後啊,沒什麼事你也不用來了,工廠現在不缺人手,嗯,你也不一定什麼時候又被抓,那時再找人替你也挺麻煩的,是吧?我們都知道你這人特別善良,處處為人著想,你也應該為我們當領導的著想吧,啊,你說,讓我們領導為了你一個人整天提心弔膽的,多不好哈,你呢,就回家伺候伺候丈夫啦,照顧照顧小孩啦,也挺好的嘛哈,那個,就這樣啊,你的問題就這樣,嗯,不用等了,你可以回家了。」

「那我上個月的工資怎麼辦?」

「工資?我怎麼沒聽說你還有工資?不可能的,有的話李主任早就給你開了,這事別找我。走吧走吧走吧,快走快走。」說著,把蓮推出了屋。

「廠長!我……」
「啪!」屋門被重重的關上了。
蓮回到家,童還沒走。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放假?」
蓮不說話,趴在童肩上哭了起來。
「怎麼了啊?」童輕輕拍著她的背,關切地問。
「廠子把我開除了,還扣了我的工資……」
童皺了皺眉:「為什麼啊?」
「因為我修煉……」

「怎麼可以這樣,工廠的人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為人,你沒去找廠長麼?他應該知道你啊!」

「我去了,就是廠長讓的,他說讓我為領導著想,回家去。我,我真沒想到會這樣!」

童有一會沒說話。「嗯,算了,既然這樣,更好,我的廠子現在越來越火了,家裡也沒人照看,這樣,我們就都能輕鬆點,而且你也有更多的時間修煉,不更好麼,你說呢?」

「嗯,我聽你的。」

從此,蓮不再工作,每天除了收拾家務、修練,就是出去講真相,向世人宣揚大法的美好,告訴人們事情的真相。在她的努力下,許許多多的人明白了真相,即使在鎮壓如此瘋狂的年代,仍然有許多人走上了修煉的路。

許多人都認識蓮,公安局、派出所、610都掛著蓮的名字,都知道蓮是個「積極分子」,因此,每到所謂的「敏感時期」,蓮的家總是不得安寧,常常有警察造訪。小蓮蓮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來人找媽媽時,無論媽媽去哪裡,都告訴他們:「不知道。」「那你媽媽不回來給你做飯啊?」「我自己做給我爸爸吃。我們家的事不用您們操心。先謝謝了。

我要做作業了,再見。」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轉身灰溜溜的走了。

有時候,碰巧蓮在家,不得不跟他們走一趟。到了派出所,所有在場的人都被蓮的雄辯所折服,每一次被帶走,所起到的作用都只能是救度更多的人,雖然他們是想警告一下蓮,但往往是他們被蓮轉變過來。因此,到後來,他們每次都是來例行公事,見不在家就走。

經過一年的休整,蓮於2001年的雨季第三次踏上了去北京的列車。童留下來照顧家。出發前,童帶著小蓮蓮去車站送她。

童輕輕抱住蓮:「我支持你。家有我照顧,你放心去,正法的路上,你我同行!」

「嗯!」蓮重重的點了點頭。

「媽媽媽媽,」小蓮蓮拉著媽媽的衣襟。「我會很乖的,你不要擔心我。到了那裡,別忘了帶上我的那份心啊!」

蓮摸了摸小女兒的頭,「我知道,我會的。」
「我走了。保重。」
「正念正行!」

兩人都重重的點了點頭,四目相對,無數的話都在眼神相遇的一瞬間交流。
「嗚――」火車的汽笛聲催促遠行人的腳步。登上火車的一瞬間,蓮和童的心底都覺得一沉,似乎此次一別,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很渺茫了。

「不會的,她很快就會回來的,很快……」
……
18天過去了,蓮始終沒有消息。這天,忽然有人在門外按喇叭。童快步奔出屋子,迎了上去。車上下來一個人,抱著另一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她是……天啊,蓮!」他急忙用手接過蓮,抱進屋,放在床上。蓮緊閉的雙唇微微發紫,雙眼緊閉,臉上全是瘀傷,身上也沒一塊好地方。

就是這張床,6年前的雨季,蓮也是躺在這張床上等死,才修的大法。今天,蓮仍是躺在這張床上,這和那時的情景是多麼的相似啊!

「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童心痛的抱著妻子,又有了6年前的那種痛徹心肺的感覺,那種心痛,他這輩子都不會忘。「啪」,一滴眼淚滴落在蓮的臉上。

蓮微微張開眼睛:「童哥,別哭。男子漢大丈夫,不要那麼輕易的落淚,好麼?」說著,勉強微微一笑。

童的心被揪了起來。「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
「讓她休息休息吧,別問了。「那人看著童,低聲說。
童拉著他轉身出了房間。
「告訴我,快告訴我!」

那人低吟了一會,「嗯,你妻子去天安門上訪,和一些人在廣場中央大喊『法輪大法好』,被警察帶走了,帶回到這裡的勞教所,警察也不問,一見是練法輪功的,就給拉到單間去開打。你也看到了,打得很慘,但只要他說一句不練,立馬放人。你也知道她的為人,是死活都不會說不煉的。打了一遍又一遍,暈了就用冷水潑醒,用了7、8個人,輪番的打她一個,邊打邊罵:『你他媽的還煉不煉了?讓你嘴硬,讓你嘴硬,我他媽打死你!』兩天兩夜啊,正常的大男人也受不了啊,何況是一個弱女子呢?這些人真狠,瞧瞧,打成什麼樣子了!唉!」

那人頓了一頓,又長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是個警察。他們打她的時候我也在場,我以前也曾像他們那樣毒打許多大法弟子,但是,他們的堅韌與善良打動了我,我實在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我怎麼可以那麼不是人,去毒打那些手無寸鐵的好人呢?他們犯了什麼罪呢,要遭受如此責罰?今天,他們又要打她,我看不下去了,就說今天讓我來,我假裝打了幾下,就告訴他們不行了,人讓我打死了,他們要來看,被我支開,趁亂送了出來,你現在趕緊把她送走,在這根本不行,他們很快就會來找的。我得趕快回去了。」

「那你怎麼辦哪?你把人弄出來,你的工作不就……」

「你就別管我了,我自有辦法。再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一個人的命難道不比工作重要麼?我就告訴他們,說她詐死,跑了,我沒追上。我走了,你抓緊時間也走吧。」

童滿心感激的想說些什麼,那人轉身就走。

童的內心十分複雜,既高興,又難過。他走進屋,蹲在床邊,用手輕輕撫摸著蓮傷痕累累的臉,輕聲念叨:「讓你受苦了,讓你受苦了……」

童立即帶著蓮離開了這個城市,去了鄉下。將蓮在親戚家安頓好之後,又匆匆趕了回來。

過了3天,童又去了一趟蓮那兒,蓮已經可以自己吃東西了,她每天都要求親戚家的人給她念法。

過了幾個月,蓮偷偷地從鄉下跑回家看孩子。小蓮蓮高興極了,抱著媽媽直哭。

「媽媽你去哪了啊,我好想你啊!這些天總有警察叔叔來找你,問媽媽在哪。我就說媽媽出遠門還沒回來,媽媽你到底去哪了啊?」

蓮抱著孩子,一個勁的掉眼淚。

大法是神奇的,一個即將死亡的人,在聽了大法後,竟然奇蹟般地恢復了。1年的時間過去了,蓮又恢復了體力,又和從前一樣了。

童看著日漸恢復的妻子,心中無限的喜悅與感激:「是大法,帶給了妻子一次又一次的生命,是大法,創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奇蹟,面對一個個擺在面前的事實,有誰能說這樣的功法是邪的呢?為了大法,就是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當時和蓮一起正法的,還有其他幾個人。其中有一對張姓夫婦,他們和蓮生活在同一個城市,有一個小女兒,叫梅,比小蓮蓮大兩歲,像小蓮蓮一樣的聽話懂事。她父母走的時候,把她託付在姥姥家。她的舅舅、舅媽也都修煉,但在2000年的時候就被雙雙迫害致死,其狀慘不忍睹。

蓮被送回來之後,卻始終沒有張姓夫婦的消息。

蓮回來得有十個月的時候,一天,欣忽然來了。

「鈺姐!」

「姑姑!」小蓮蓮從屋裡迎了出來。「你知道,媽媽自從上次回來後,就再沒回來過了…
…」
「嗯……」
「欣!」
「哥,在家啊!」
「進屋說話。」

「哥,你有沒有聽說張姓夫婦的消息?最近老李跟我打聽過好多次,我也不清楚,跑來問問你。」

「嗯,當時他們是和蓮妹一起走的,回來也是一起被抓的。但他們被關的不是同一個地方,所以從她被抓時起就沒有他們的消息。他們現在還沒消息麼?」

「沒有。」欣搖了搖頭。「他們有個小女兒,比小蓮蓮大兩歲,叫做梅,你知道吧?聽說前一段時間住在姥姥家,前幾天又有幾個人被抓,其中就有她姥姥,這麼小的孩子,無依無靠的,怎麼辦呢?」

童一聽,急了:「那怎麼辦?這麼小的孩子,不能讓她露宿街頭吧?得想個辦法啊!」

「是啊。這兩天她沒地方睡,只好住在同學家。但這不是長遠之計啊!」

「爸爸,你們是不是在說梅姐姐啊?我知道的,姐姐可好了,前兩天還和我玩呢!」

「來,寶貝,」童用手抱起小蓮蓮,「你想不想梅姐姐住到咱們家啊?那樣你就有個伴了,你說呢?」

「好啊好啊,那太好了!我當然歡迎了!」

欣回頭看了看童,皺了皺眉:「你家?一個孩子已經夠你們負擔了,再來一個,恐怕……」

「沒問題的,蓮妹不會反對的。」

於是,在經過幾番周折後,這個小女孩梅住進了他家。

1年多以來,蓮流離失所,只回家過2次。

這天傍晚,蓮忽然回家,孩子還沒放學。看著家裡熟悉的事物,蓮的心裡一陣酸楚。

夕陽的餘光映進窗子,照在蓮的臉上。一年的流離失所,一年的奔波,使蓮比去年瘦了好多,但並不顯得憔悴與蒼老,反而更顯得年輕。

蓮看到桌子上放著的筆和紙,便坐了下來。看著天邊的浮雲,她忽然想起自己給童寫的那封信,想起自己畫的那朵蓮花,便開始在紙上輕輕勾勒起來。
幾片花瓣,包裹著花蕊,粗壯的莖……正欲畫上荷葉,忽然間闖進來6、7個人。驚得蓮將筆掉落在地上。她畫得太專心了,以至於有人進來都沒聽見。
「你們是什麼人?來我家干什麼?」

「我們?你應該很熟悉了吧?帶走!」
說著,幾個人強拉硬拽將蓮拖了出去。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閉嘴!」一個人狠狠地打了她一個嘴巴,另一個人則踢了她一腳。聲音消失了。
過了一會,童和孩子們都回來了。
「爸爸,發生了什麼事?家門怎麼大開著?」
「叔叔,這裡好像是有人被拖出去了,你看牆上的鞋印……」
童轉身看了看屋裡的痕跡,走到桌邊。
「嗯…..這凳子……」

他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筆,看到地上那張畫著半朵蓮花的紙,愣住了。那是多年不見的熟悉的筆法,比十幾年前,更多了一份成熟與穩健。

他失聲叫了出來:「蓮!」
兩個孩子快步走了過來:「怎麼了?」

「是你媽媽回來了,她在畫這朵花的時候被突然闖進來的人拖走了……」

「啊……媽媽(阿姨)……」

06年5月的一天,蘇家屯事件曝光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孩子們放學回到家,和平時一樣坐下來吃飯。

「叔叔,我聽說蘇家屯的事了。」梅一臉平靜地說。

童一愣,這件事他已經告訴他們很久了,怎麼今天又提出來,難道……
「你說,嗯,我爸爸媽媽是不是被送到那裡去了……」

童低下頭,沒說話。「梅這孩子自從來我們家,從來都沒提過她父母的事,我一直以為她沒有想,看來,並不是這樣,唉,孩子長大了啊……」

「叔叔?」

「嗯,你為什麼這麼想呢?」童明知故問。

梅笑了:「您這是明知故問。我爸爸媽媽失蹤都好幾年了,不是被送到那裡,肯定會想辦法和我聯繫的,而他們卻始終沒消息,不是被送去蘇家屯活體摘除器官,又會在哪呢?」

童也勉強笑了,但這笑的背後,,卻有一絲不為人知的酸楚。
「大法弟子啊,為了正法,付出的,是血的代價啊……」

後來,童聽人說,蓮在被抓的時候成功的逃脫出來,現在正在外地流離失所。一想到自己的愛妻現在正受著什麼樣的痛苦,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童便一陣心痛。但隨即而來的,是更大的安慰,是的,為了正法,為了修煉,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但那些迫害良知正義的惡人一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一定會的!

「爸爸,你說話呀!」小蓮蓮又一次叫道。

童回過頭,雨停了,夕陽的餘暉映在他的臉上,一片燦爛的金黃。稜角分明的臉上顯出堅毅的神情:「媽媽在一個遙遠的地方,做著她該做的事。她很好,所以不要擔心。但那些迫使媽媽離開我們的惡人,一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就像漫漫長夜後,迎來的是一個燦爛的黎明,一個綿綿的雨季後,天空送給我們的,將是一個最美的彩虹!」

「嗯!」兩個女孩子使勁地點了點頭。

夕陽緩緩的下落著,一道彩虹,靜靜地懸掛在天邊。明明是傍晚,幾個人卻都明顯的感覺到,現在,更像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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