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揮之不去(十六)

章冬


【正見網2007年03月08日】

「春桃似火紅,夏荷映池中,秋風香菊桂,冬雪伴梅松。」

這是我剛剛識字不久,某個過年的時節,爸爸在縣裡買回的字畫。貼在了西屋我家炕頭一側的間壁牆。不知念了多少遍,不知看過多少遍,不知端詳了多少回。

字畫是紅黃藍綠粉諸多色彩,鳥竹花水木草風等點綴其間。豎排的字行,如同四個對聯。這與那些千篇一律的樣板戲連環畫相比,新鮮了許多,活躍了許多,自然真朴了許多。多了幾分人性和美感。

在十裡八村,我算是文化家庭出身了。

其實也是命中注定,雖然腦瓜非常好使的爸爸,卻沒能完成學業,以出類拔萃的學習成績而輟學於高中。寧可回家順壟溝找豆包,也不去嚮往那山溝飛出金鳳凰的衣錦還鄉的榮耀。每每的回憶、誇耀的口吻說,「某某某,和我同桌,學習就攆不上我,背地向我偷藝,模仿我的學習方法。我們一起出去打籃球,打到一半,他就半道遛回去,偷著在教室看書。回頭一考試,成績還在我後邊。我打籃球的間隙,就把學過的課本目錄複習了一遍,把課程複習了。他上哪能貓透我的心思。」

下話就往往不說了,多半是媽媽補充了。

「人家某某某,當年醫科大學畢業,現在是主治醫生,油水可大了。逢年過節的,當官的都去給他拜年。」

當農民雖苦,但是,從沒聽爸爸言悔。

在農村,爸爸的學歷算是高的了,可是,我家並沒有什麼藏書。記得剛剛會看書的時候,有那麼一本發黃了的小人書,前面沒了首頁,後面沒了尾頁。裡面有孔子畫像,孟子的畫像,好像還有秦始皇、唐太宗的畫像,和其他不少古人的畫像。旁邊介紹他們的年代和簡歷等等文字。記憶最深的就乘了一句話:孔子死後一百年,有了孟子。小人書是爺爺家的,我經常站在地上,趴在炕沿看。漫長而又枯燥無聊的時光中,不知翻了多少遍。

那時對一百年,根本沒有具體的概念,只覺得是個漫長的時空。大人說,孔子是聖人,孟子是孔子的學生。對聖人,更沒什麼具體概念,只是覺得聖人的襖袖子太肥大了。

爸爸愛讀書。

經常聽他說,「鄔文化倒拖排扒木,身高數丈,眼睛象燈泡,一頓能吃一頭牛。半夜劫營,殺的姜子牙潰不成軍。」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這些零碎的隻言片語,雖然不知道具體內容,也還是深深的刻在了腦海。

記得爸爸講,張飛大喝一聲震斷長坂橋,是因為那橋的柱子下,臥著一條龍,龍被驚嚇逆流而上,才使橋斷、水倒流的。這是從說古書的人那裡聽到的,據說老的版本《三國演義》是這樣的記述。

也許這個說法並不離奇。

三年前去北京,一個同道說,他的朋友親眼見到一次雨後,清河水上漲,裡面一條象電線桿一樣的動物,逆水而上,使河水倒流的同時,而憋起很高湧向岸邊,同時掀起層層的巨浪。在一個小橋的下面,動物游不過去了。最後順流而走。

其實,鄔文化身高數丈,也不奇怪。現在考古發現了巨人屍骸,從照片看,他的頭顱能容納現在的一個彎曲的人體。小腿骨骼基本和現代人身高相仿。商朝末期,有個別的巨人存在而混入我們普通人群,是完全可能的。

爸爸也經常講起三國和水滸的故事。煮酒論英雄,飛馬躍檀溪,走馬薦諸葛,草船借箭,梁山泊五虎將,武松單臂擒方臘等等,雖然是梗概的說說,給我的記憶中,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同時,勾起了對此的莫大興趣,為今後的尋找書籍拜讀,奠定了很好的基礎。

爸爸為人認真,從來不辦一些帶蓋搖的事,雖然自己很聰明,向來不忽悠別人。什麼事情除非他不做,只要涉入,就不囫圇吞棗的大概齊。沒有不求甚解的時候。

爸爸和我,都很能吃肉。

七十年代初期,我家就有能力臘月裡殺豬了。經濟條件好了嘛。殺一頭豬,正月裡親朋往來,炒菜中有肉,味道不一樣。花錢去買,哪來那些幣子。平時拉扯一頭豬,一把菜一把糠的,不知不覺就大了。雖說這樣,很多人家到豬一大了後,就捨不得自己吃了,往往賣掉。送到收購站,那時自由賣豬的幾乎沒有,好像不允許,因為屬於小資本主義性質。能下狠心自己吃的,真得經過一番猶豫和權衡啊。一些折中的辦法是,殺豬賣肉,剩下頭蹄下水自己吃。其實,賣肉那時政府也不允許,只是不到市場賣,在屯裡就賣了。民不舉官不糾。對於種種限制,百姓也自然適應了。那時,買白糖、肥皂、布匹、棉花等等,都是憑票購買,其實不也是限制嘛。

殺豬的前一天,基本就不餵它什麼了。是為了腸子裡少存糞便。據說狗被殺之前有預感,甚至能可憐巴巴看著主人。老牛更能預知自己的陽壽,而豬好像非常笨,被抓的嗷嗷叫喚,也象平時生病打針一樣,沒什麼特別反應。直到刀子捅進心潘,流完最後一滴血的時候,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看著躺在飯桌木板上的屍體,也不給人任何靈性的感覺。

殺完的豬,要梃了之後,才能吹氣,澆熱水刮毛。皮下鼓鼓的,象氣球一樣,刮毛才痛快。

剛剛殺過的豬肉,吃著味道不一樣。是格路的香。

說吃肉,有時媽媽把上尖的一盤子蒸好的肥肉端上飯桌,轉身忙活外屋的什麼收尾的活計,回來拿起筷子吃飯的時候,我和爸爸已經把一盤肉吃光了。只剩下盤地油湯裡夾雜一點蔥花了。雖說媽媽不能吃肥肉,不過瘦肉也能吃兩片,我們把肉搶沒了,媽媽也很少抱怨。那時二弟還小,充其量也就剛剛能吃飯而已。那時,我和爸爸都能獨自吃一碗肥肉。如果敞開了吃,一頭豬吃不到正月十五,就頭蹄下水地了場光了。所以,基本是限制狀態的吃肉,雖說殺了一頭豬。

那時,每家吃飯都使用炕桌,地桌的興起是後期了。其實,炕桌更溫情,有氛圍。

那時的過年,爸爸往往騎自行車,到縣裡馱一箱啤酒。木頭箱子,又大又沉,上面蓋著破草簾片,回來後啤酒都要凍裂幾瓶的。心疼的拿出扔掉,凝固成坨帶冰碴的拿出來,放在碗裡,溶化後能喝。

爸爸喝酒的時候,往往也勸我們喝,有時試著喝一小口。「嚯――,真臊啊。和馬尿一樣。」嘴裡雖然這樣說,有時剩下的瓶底裡的一點點,沒人的時候,偷著仰脖倒入嘴裡,還是品嘗一下臊的感覺。那時的啤酒和現在的不一樣味。

這麼臊的東西,為什麼人們喜歡?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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