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選讀:《貞觀政要》(八)

陸志仝


【正見網2007年09月21日】

以下古文選自《貞觀政要・論擇官第七》:

貞觀元年,太宗謂房玄齡等曰:「致治之本,惟在於審[注1]。量才授職,務省官員。故《書》稱:『任官惟賢才[注2]。』又云:『官不必備,惟其人[注3]。』若得其善者,雖少亦足矣;其不善者,縱多亦奚為?古人亦以官不得其才,比於畫地作餅,不可食也。《詩》曰:『謀夫孔多,是用不就[注4]。』又孔子曰:『官事不攝,焉得儉[注5]?』且『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注6]。』此皆載在經典,不能具道。當須更並省官員,使得各當所任,則無為而治矣。卿宜詳思此理,量定庶官員位。」玄齡等由是所置文武總六百四十員。太宗從之,因謂玄齡曰:「自此倘有樂工雜類,假使術逾儕輩[注7]者,只可特賜錢帛以賞其能,必不可超授官爵,與夫朝賢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遣諸衣冠以為恥累[注8]。」

貞觀三年,太宗謂吏部尚書杜如晦[注9]曰:「比[注10]見吏部擇人,惟取其言詞刀筆,不悉其景行[注11]。數年之後,惡跡始彰,雖加刑戮,而百姓已受其弊。如何可獲善人?」如晦對曰:「兩漢取人,皆行著鄉閭[注12],州郡貢之,然後入用,故當時號為多士。今每年選集,向數千人,厚貌飾詞,不可知悉,選司但配其階品而已。銓簡[注13]之理,實所未精,所以不能得才。」太宗乃將依漢時法令,本州辟召,會功臣等將行世封事,遂止。

貞觀六年,太宗謂魏徵曰:「古人云,王者須為官擇人,不可造次即用。朕今行一事,則為天下所觀;出一言,則為天下所聽。用得正人,為善者皆勸;誤用惡人,不善者競進。賞當其勞,無功者自退;罰當其罪,為惡者戒懼。故知賞罰不可輕行,用人彌須慎擇。」 徵對曰:「知人之事,自古為難,故考績黜陟[注14],察其善惡。今欲求人,必須審訪其行。若知其善,然後用之,設令此人不能濟事,只是才力不及,不為大害。誤用惡人,假令強幹,為害極多。但亂世惟求其才,不顧其行。太平之時,必須才行俱兼,始可任用。」

注釋:

[注1]審:本文指審核及考查官員。
[注2]任官惟賢才:本句出自《尚書・咸有一德》:「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
[注3]官不必備,惟其人:本句出自《尚書・周官》。備,指完備及齊備。如《廣雅・釋詁三》:「備,具也。」
[注4]謀夫孔多,是用不就:謀夫,謀士。孔,很。本句出自《詩經・小雅・小.F》:「謀夫孔多,是用不集。」需要說明的是,『集』字在此句中有『至』或『到達』之意,與『就』的意思相同;所以『集』字在此句中應讀『就』。本文用『就』代替『集』是古文中常見的用法。
[注5]官事不攝,焉得儉:攝,指代理或兼理;本句大意是,官員不兼理其它事務,怎麼能算是節儉。出自《論語・八佾(音義)第三》:「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
[注6]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見系列文章《貞觀政要》(六),注23。腋,指狐狸腋下的皮毛。
[注7]儕輩:同輩。儕,等輩也。―《說文》
[注8]遣諸衣冠以為恥累:遣,使。衣冠,官員。恥累,羞恥和拖累。
[注9]杜如晦:字克明(西元585年―西元630年)。京兆杜陵(今陝西西安東南)人。如晦少聰悟,好談文史。隋大業中以常調預選,為吏部侍郎高孝基深所器重,補如晦為滏陽(今河北邯鄲附近)尉,尋棄官而歸。太宗平京城,引為秦王府兵曹參軍,俄遷陝州總管府長史。貞觀三年,代長孫無忌為尚書右僕射,仍知選事,與房玄齡共掌朝政。至於台閣規模及典章人物,皆二人所定,甚獲當代之譽,談良相者,至今稱房、杜焉。貞觀四年去世,年四十六。太宗哭之甚慟,廢朝三日,贈司空,徙封萊國公,諡曰成。
[注10]比:近來。這種用法又見於《呂氏春秋・先識覽第四》:「臣比在晉也,不敢直言。」
[注11]景行:本文指德行。「景行」二字常用來形容崇高的德行;亦稱『高山景行』。出自《詩經・小雅・車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又見於三國・曹丕《又與鍾繇書》:「高山景行,私所仰慕。」景行也可當動詞,表示景仰的意思。如南朝的文學家顏延之《直東宮答鄭尚書詩》:「惜無丘園秀,景行彼高松。」
[注12]鄉閭(音驢):鄉裡。閭,裡也。―《廣雅・釋宮》
[注13]銓簡:本文指衡量及選拔。銓,衡也。―《說文》
[注14]黜陟(音處制):也稱陟黜;常用於指官職的升遷或降黜。陟的本義是升遷;黜的本義是貶下。出自《尚書・舜典》:「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

全文大意:貞觀元年,太宗皇帝對房玄齡等大臣說:「使國家達到安定太平的要旨,在於對官員的考查和挑選。根據官員的才能授予適當的職位,儘量減少官吏的定員。所以《尚書》中稱:『任命官員,惟在選用賢才。』又說:『官員不一定要齊備,重要的是用人得當。』如果能任用賢德之人,即使人數少也足夠了;如果選用無德無能之輩,人數再多又有什麼用呢?古人也認為選用官員如果不是賢德之人,好比是在地上畫餅,不能充飢。《詩經》上說:『謀士很多,這樣事情卻不見得能辦成。』孔子也說:『官員如不兼理其它事務,怎麼算得上節儉呢?』況且『一千張羊皮的價值,也比不上一隻狐狸腋下的皮毛昂貴。』這些都曾記載於經典上,不能一一列舉。應當精簡機構,減少官員,使這些官員都能承擔起相應的責任,這樣就能達到無為而治了。你們應該仔細思考箇中道理,確定好所有官員的編制。」 房玄齡等大臣因此設置了文武官員共六百四十人。太宗同意這一方案並對房玄齡說:「自此以後,如果有從事音樂、工匠及其它雜務的人,即使其技能超過同輩人,也只能格外的賞賜財物以嘉獎他們的技能;決不能超員授予官爵,讓他們與朝廷中的賢臣並肩站立,同桌吃飯,使諸位大臣因此而感到羞辱。」

貞觀三年,太宗皇帝對吏部尚書杜如晦說:「近來見吏部選拔官員,只是選拔那些能說會寫的,不了解他們的德行。幾年之後,這些人的劣跡才開始暴露出來,雖然嚴加懲處,但老百姓已受其害。怎麼才能選到德才兼備的人呢?」杜如晦回答說:「兩漢時期選拔人才,都是德行稱著於鄉裡的人,由州郡推薦上來,然後才錄用,所以當時號稱人才濟濟。現在每年選拔官員,候選的多達數千人,這些人表面忠厚,語言巧加掩飾,不可能很全面的了解他們,選拔人才的官署,只是負責配給他們一定的官階而已。擇官的制度不夠完善,所以選不到人才。」太宗打算依照兩漢時期的法令,改由各州郡徵召舉薦,但趕上即將進行功臣世襲封爵的事情,選官之事就擱下了。

貞觀六年,太宗皇帝對魏徵說:「古人說,帝王必須謹慎挑選人才為官,不能輕率任用。我今天做的每一件事情,天下人都在看著;說的每一句話,天下人都在聽著。如果用人得當,其他的好人會受到鼓舞;如果用人不當,那些壞人就會競相鑽營。給予的賞賜符合其做出的成績,無功勞的人會自動退去;給予的懲罰符合其所犯的罪行,幹壞事的人就會收斂。所以賞賜和懲罰不可輕率從事,任用官員更應該謹慎選擇。」魏徵回答說:「全面了解一個人,自古都很難;所以考查官員的業績並給予升遷或降職,應該依據其品行的善惡來決定。現在想尋求人才,必須認真審查和了解其德行。如果確定他是個好人,然後才任用他,即使此人辦事不力,也只是能力不夠,不會造成什麼大的危害。如果誤用了壞人,假設此人又很能幹,那麼危害也就大。但是,在戰亂時期用人只看其才幹,來不及過多考查其品行。天下太平時期,必須德才兼備的人,才可以任用。」

評講:從這篇古文中我們可以看出,中國古代賢明的國君在選拔人才為官時,首先是看其為人的品行,品行好的人,才能被任用為朝廷的官員。因為好人當官,即使他處理事情的能力差一些,也不會給老百姓造成什麼危害。如果誤用了壞人,而這個壞人又挺『能幹』的;那麼貪污受賄,欺壓百姓,對上隱瞞惡跡等事情就會發生,給國家和人民造成的危害就大。

中國古代的科舉考試選拔人才,是從隋唐時期開始的;而真正形成比較規範的制度是中唐以後。貞觀之治時期選拔官員,刺史(州郡的最高官員,相當於現在的省長)由太宗皇帝親自挑選,而縣令是由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員每人推薦一名人選。隋唐以前的朝廷選官,也是採用舉薦方式。據《呂氏春秋・孟春紀》中記載,孔子曾稱讚祁黃羊(祁奚,春秋時期晉國大夫)在推薦官員的時候是:「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子。」韓非子在他的文章中也提到:「聖王明君則不然,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韓非子・說疑》」也就是說,古代的聖賢之人所推崇的選官方法,是採用舉薦方式的。不管是由鄉裡及州郡舉薦,還是由當朝大臣舉薦,都要選拔德才兼備的人為官。被舉薦的人為官後如果犯了什麼錯誤,舉薦的官員也要負一定的責任。

筆者認為,科舉考試選拔官員及現代的公務員考試製度,有兩個比較大的弊端,第一就是不注重對官員品德的審查;做一個人,最起碼應該遵循:仁、義、禮、智、信。如果連這幾點都做不到,當人都不配了,怎麼有資格當百姓的父母官呢?第二就是這種考試製度,很容易流於做表面文章,考生不一定有真才實學。明清時期及現代的一些考生,都喜歡做模擬題目來應付考試,而不是全面的了解應學的知識。喜歡投機取巧的人,其才能也是有限的。如果選了無德無才之人當官,那將給老百姓造成多大的危害啊!

現今中國大陸官場腐敗之甚、官員仗勢欺壓百姓事情之惡劣,是世界歷史及中國歷史上所罕見的。這也是不注重品德擇官所造成危害的一個真實寫照。

添加新評論

今日頭版

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