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代方士(方技)傳略 :道學術數大師郭璞

椲楢 整理


【正見網2008年11月08日】

郭璞字景純,河東聞喜人。父郭瑗,曾任尚書都令史。當時尚書杜預對奏章文書有所增益刪減,郭瑗多有校正,以公平方直著稱。在建平太守任上死去。郭璞喜歡經術,博學而有高才,但不善言辭,詞賦則為中興之首。喜好古文奇字,精通陰陽算曆。有一位郭公,寄居在河東,精於卜筮,郭璞跟他學習。郭公把《青囊中書》九卷給他,由此郭璞便通曉有關五行、天文、卜筮之術,消災除禍,暢達無際,京房、管輅也不能勝過他。郭璞門人趙載曾偷得《青囊書》,沒來得及閱讀,而書就被火燒毀了。

惠帝、懷帝時代,河東首先受到侵擾。郭璞占卜吉凶,扔下籤而感嘆道:“嗟乎!百姓將淪於異族,故園將廢為荒漠了!”於是暗中集結聯姻親友及素有往來的數十家,想到東南避難。抵達將軍趙固處,適逢趙固騎的良馬死了,趙固為之惋惜,不接待賓客。郭璞來到,門吏不為他通報。郭璞說:“我能夠使馬復活。”門吏吃驚地進去稟告趙固。趙固疾步走出,說: “你能讓我的馬復活嗎?”郭璞說:“需要讓二三十位健壯的男子,都手持長竿,向東行走三十裡,遇到丘林或祭壇祖廟,便用竿拍打,能夠得到一種東西,取而迅速趕回。得到這種東西,死馬便復活了。”趙固按照郭璞說的去做,果然得到一種似猴的動物回來。動物見到死馬,在馬鼻處噓吸。頃刻馬站立起來,奮蹄嘶嗚,進食如常,那個動物忽然不見了。趙固認為郭璞不凡,厚加賞賜。

走到廬江,太守胡孟康被丞相召為軍諮祭酒。當時江淮清平安寧,孟康安於現狀,無心南渡。郭璞為他占卜為“敗”字。孟康不信。郭璞急忙整治行裝想離開這裡,他喜歡胡家的婢女,但無法得到她,就取來三鬥小豆,繞著胡家宅院撒了一圈。胡孟康清晨見到數千紅衣人包圍了他家,走到近處察看就不見了,他很厭煩這件事,請郭璞占卦。郭璞說:“你家不宜養這個婢女,可以到東南二十裡處把她賣了,千萬不要爭價,妖象可以消除。”胡孟康照辦。郭璞暗自派人用賤價買了這個婢女。又畫符投進井中,數千紅衣人都反綁著,一一投井自盡,胡孟康大喜。郭璞攜婢女離去。數十天後廬江淪陷。

郭璞已過長江,宣城太守殷佑以他為參軍。當時有一大如水牛的怪物,灰色短腿,腳似象,胸前和尾巴上部都呈白色,力大而行動遲鈍,來到城下,眾人都感到奇怪。殷佑派人設伏而捉住它,命郭璞占卦,卦是《遯》之《蠱》,卦辭說:“《艮》的卦象與《干》相連,這個物體形狀巨大壯實。是潛生在山中的大獸,不是犀牛一類的兕也不是虎。身體與鬼相併,精魂直上中天。依法應當擒制,但天地二靈不允許。此物身受創傷一處,返還原來的棲息處。按卦為它命名,這個怪物叫做驢鼠。”占卜剛結束,埋伏的人用戟投刺此物,創深尺余,怪物離開再也不見。郡主簿到祠堂祈禱,請求殺了這個怪物。巫師說:“廟神不同意這樣做,說: ‘此是邯亭驢山君鼠,派去荊山,暫時來問候我們,不要觸犯。”’郭璞占卜就是如此精妙。殷佑改任石頭督護,郭璞再次跟隨著他。當時延陵出現鼯鼠,郭璞占卜說: “此郡東有妖人想稱王,不久也就自生自滅。此後可能有妖樹生長,然而形似祥瑞卻實非祥瑞,是一種如毒蟲螫人的樹木。如果有這一現象,東南數百裡必有作亂之人,要到來年了。”無錫縣忽然有四株茱萸枝幹交錯而生,如同連理樹的樣子,那一年盜賊殺了吳興太守袁琇。有人以此事詢問郭璞,郭璞說:“卯的爻象出現而有害於金,這是樹木不直而造成的災禍。”

王導很器重郭璞,引用他參謀軍事。曾經讓他作卦,郭璞說:“公有遇震的厄象,可以駕車西行數十裡,見到一棵柏樹,截斷如身長那樣,放在你寢臥的地方,災難就可以消除了。”王導按他說的做了。數日後果然發生地震,那棵柏樹被震得粉碎。

當時元帝剛鎮守建鄴,王導讓郭璞卜筮,卦遇《咸》之《井》,郭璞說:“東北方以‘武’為名的郡縣可能發現鐸,顯示接受天命的符象。西南方以‘陽’為名的郡縣,會有井水沸騰。”其後晉陵武進縣百姓在田中發現五枚銅鐸,歷陽縣中井水沸騰,一日之後停止。元帝為晉王時,又命令郭璞卜筮,卦象遇到《豫》之《睽》,郭璞說:“會稽會發現一口鐘,以宣告成功,鐘上刻有銘文,鍾應在某人家的井泥中得到。如繇辭所說的‘先王以作樂顯揚道德,隆重地獻給上帝’。”元帝即位,太興初年,會稽剡縣人果然在井中得到一口鐘,長七寸二分,口徑四寸半,上面有古文奇字十八個,中有“會稽岳命”幾個字,其餘的字當時無人能識。郭璞說:“大概是前代王者所作,必有靈符,報天人之心,與神物相符合,然後可以言接受天命。看到五枚銅鐸在晉陵初發號令,一口小鍾在會稽宣告成功,瑞兆不離本類,出處正相適宜,豈不奇偉!如果鐸發出聲響,鍾征示符象,器物顯示時運已到,奇事與現實相應,天人之際不可不察。”元帝很重視他的這番話。

郭璞著《江賦》,辭語宏偉,為世人稱道。後來又作《南郊賦》,元帝見後十分讚賞,任他為著作佐郎。當時陰陽錯謬,而獄訟之事頻繁發生,郭璞上疏道:我知道《春秋》之義,慎重地對待初始之事,所以每當春分秋分、冬至夏至、立春、立夏、立秋、立冬都要觀察記錄天象,是為了顯示天人合一之道,保存吉凶禍福之兆。我不揣淺見,於歲首略占一卦,卦遇《解》之《既濟》。按照爻辭推論,正當春木德隆盛之時,但廢水之氣凌其上,加之漸漸熾盛的陽氣尚未廣布天下,重陰依然堆積著,《坎》卦是有關法律的卦象,刑法獄訟在其中,變《坎》加《離》,其象不明。以義推測,都是因為刑獄繁多,刑理或被壅滯或被濫用。另外去年十二月二十九日,金星食月,月屬《坎》,是陰氣聚集之處,是洞察幽微,輔佐太陽的物體。太白,是屬金行的星,而遮擋住月亮的光芒,天意好像在說刑理失中,自己破壞了創立的法規。我的技藝和學識都很平庸膚淺,不諳朝中之事,卦理涉及到這些事情,我怎敢不全部說出。另外去秋以來,陰雨連綿跨越了年度,這雖是金行火德的祥兆,但也是刑獄過多,怨嘆之氣所致。從前在建興四年十二月中,丞相令史淳于伯被行刑於市,鮮血逆向長流。淳于伯是個小人,即使判罪未必允當,又何足以感動神靈,產生此種怪狀呢!皇天想要保佑金家,愛護陛下,所以屢現災異,情意懇切。陛下應側身思危,接受神靈的譴責。上天的謫責,事不虛發。如若不這樣做,恐怕將來必有久旱霖雨之災,山崩地裂日月相食之變,瘋狂狡猾蠢笨乖戾之妖,而徒增陛下無暇飲食之辛勞。

我尋索經典,《尚書》有視聽思等五事的修身之術,京房《易傳》有消除災情恢復正常的方法,可用以因禍而致福,因異而勤政。所以庭中不出現桑谷之祥,太戊便不會行德而隆;不發生雉鳴於鼎之事,武丁便不會修政而興。恭敬謹慎的人享福,怠惰傲慢的人招禍,這是自然的祥兆瑞應,不可不認真考慮。《解卦》繇辭說:“君子要寬待失誤赦免罪過。”《既濟》說:“要考慮到禍患並且預防。”我認為應該發布哀憐百姓的韶命,承擔君王應負的責任,盪除過失,廣布仁惠,使幽禁之人能歡悅,閉塞之氣隨和風而發散。這也是依時事而改制,憑開塞而成功。

我認為陛下英明仁恕,體察自然之道。上天施予陛下福運,擁有華夏,在黑暗中開啟光明,拓寬了四祖征伐的地域,神靈顯示出祥瑞,人鬼奉獻出計謀,順應天時,莫過於此。然而陛下繼位以來,中興尚未開創,雖然親自總理萬機,每日辛勞,而恩澤未加於眾生,聲教未遍乎天下,群臣未安寧於上,百姓未和樂於下,《鴻雁》之詠未興,康哉之歌未作,這是什麼原因?正道之情尚未彰明,而濫用刑罰之風已顯,國家大計尚未形成,而衡量法規多次變化。法令不一則人情疑惑,官職多變則覬覦滋生,官方不審則亂政興起,懲勸不明則善惡混淆,這是掌政者應慎重對待的。我為陛下而遺憾。以小小曹參,尚能遵從蓋公一言,貴清靜而治理百姓,不擾亂市獄而容惡,他的德行後人不忘,流傳至今。漢之中宗,聰悟獨斷,可謂明主,但是追求刑名之說,而損害了純正之德。《老子》認為禮減損了忠信,何況刑又是禮的糟粕呢!無為而為之,不治而治之,應是陛下遵循的原則。君主不如堯舜而感到恥辱的,難道只是古人!因此我冒昧地說出這些,毫不隱瞞我的心懷。如若我的意見可以採納,或許能夠有微小的補益;如若不採納,也為陛下廣開言路開啟門徑。希望陛下稍加留意,思考我的意見。疏呈報元帝,特頒詔作為答覆。此後太陽出現黑影,郭璞又上疏說:

我不揣頑昧,近來陳述了自己的見解,陛下不棄狂言,承蒙親自省視。我恭讀聖詔,歡欣與惶恐交加。我前次提及陽氣尚未廣布天下,重陰依然積聚,《坎》為法規之象,刑獄之事依附其上,變《坎》加《離》,其象不明,懷疑將來必有日月相掩的變異現象。本月四日,太陽出山六七丈高,陽光潛隱不明,而顏色赤紅,其中有個大如雞蛋的異物,又有青黑之氣逼迫相襲,很長時間才消散。我認為時值歲首純陽之月,日在癸亥全陰之位,而發生此種怪異,大概是由於元首供奉之義不顯,消災之理不明所致。算來距離我陳奏,未及一月,便出現了這一怪異現象,更加表明皇天對陛下的懇切之情。去年歲末,金星侵入月亮,今年歲始,太陽又遇掩食。未過幾十天,而大災兩次出現。日月顯示凶兆,為詩人所驚懼,不要說蒼天高邈,借鑑並不遙遠。因此宋景公言善,熒惑星退隱;光武帝平亂,呼沲河結冰。這些都表明天人感應,有如形影相隨。以道德應之,則吉兆顯現;以怠惰應之,則凶徵大作。陛下應恭承神靈的譴責,敬受上天的怒色,廣施恩德,實行教化,對上可以符合天意,對下可以平息非議。我聽說人多僥倖,是國之不幸。赦免不宜過於頻繁,要如聖旨所言去實行。我認為王產鑄刑書,並非處理政事的好方法,然而不得不立刑的原因,是由於要以此來治理時弊。現在要寬赦罪犯,道理是相同的。依據時勢而採取適宜的措施,也是聖人所贊同的。這是國家的威信,實在不是我所能夠干預的事。如今聖朝明哲,立志弘揚大業,開四門以求輔政之人,訪諫言以善政。何況我侍從於朝末,而能夠不竭誠盡言嗎!

不久,郭璞升任尚書郎。多次陳述利國利民之事,對朝廷多有匡正裨益。明帝居東宮時,與溫嶠、庾亮都有布衣之好,郭璞也因才學受到重視,等同於溫嶠、庾亮,論者都讚賞他。然而郭璞性格輕浮,不修儀容,嗜酒好色,常有過度的舉止。著作郎王童常告誡他說:“這不是人的本性。”郭璞說:“我的天性有限,使用它尚且常擔心不能用盡,你反而憂慮酒色是禍患嗎!”

郭璞很喜歡卜筮,受到許多士大夫的譏笑。郭璞又自認為才高位卑,就寫了《客傲》,其中這樣寫道:有賓客傲視郭生說道:“玉以價值連城為寶,士以聞名為賢。明月不虛映,蘭葩豈徒鮮。如今足下在士林中文才秀拔,處顯位而根植浮雲,乘疾風而振翅,揮清波以濯鱗,但聲名未響徹一方,價值達不到千金。在榮華與槁悴之際傲岸不屈,處飛龍與潛魚之間剛直不阿,進不為微言諷諫,退亦不放縱不羈,無玄寂幽居之清韻,卻仰慕嚴先之風操,徒費思索於鑽研,模擬《洞林》與《連山》,追求什麼聲名呢!高攀驪龍之髯,輕撫翠禽之毛,卻未能越雲海、跨銀河者,前所未聞呀。”

郭生開懷大笑曰:“不可與鷦鶉談論雲翼,不可以井蛙度量海鱉。雖然如此,我將消除你的疑惑,告知以尚未明白的道理,可以嗎?

昔者地維中絕,天光失彩,皇運暫遇迴轉,福祚延至淮海。龍德乘時而動,群才雲集震服,如鄧林盛會飛鳥,溟海聚納奔濤,不煩詢問謀訪,不憑藉蒲帛徵召,羈縛起奇才駿馬,總會於一朝,豈只是豐沛之英雄,南陽之豪傑!昆吾利劍鋒刃挺拔,(馬蕭)驦寶馬鬃髦高揚,杞梓良才競相繁衍,蘭荑芳草爭奇鬥艷,伐木嚶鳴同氣相求,拔茅連茹遞相引薦。因而水濱無浪遊之士,山穴無幽居之人,收割蘭桂,終日無暇,怎能顧及亂草!

況且地泉之水不想高飛雲端,冰晶之彩不慕旭日晞暉,把光耀混雜在灰埃間,又怎能渴求滄浪深邃,秋陽輝映呢!皇位登降紛繁,龍門沉浮不定。蚓蛾因不才而在陸地枯槁,蟒蛇因飛騰而曝鰓受挫。價值連城的珍寶,隱藏在短褐之內,一歲三花的靈芝雖然美艷,糜沒於色彩絢麗的凡花。其芬芳何在?價值何在?因而不飛不落,非玄非赤,支離其神志,憔悴其形貌。形廢則神為王,跡粗而名由生。體全者方可為犧,至獨者不覺孤單,笑傲世俗者不可自以為得意,默默覺悟者不足以涉無涯之變。故既不因灰心而失形,亦不因外累而喪智,無岩穴而玄寂,無江湖而放浪。心悟不用以隨機應變,洞察不顯出豁達,不物物我我斤斤計較,不是是非非自尋煩惱。忘意非我本意,意得非我心懷。寄託群籟於玄虛無形,以萬殊為同一歸宿。不比殤子長壽,不比彭涓早逝,不比秋毫粗壯,不比泰山渺小。蚊淚與天地共流,蜉蝣與大椿齊年。然而一關一開,是兩儀的形跡,一虛一盈,是日月星辰的節奏,水流順暢凝結要根據寒暑,花草的凋零茂密要等待春秋。陽春青翠秀美,仲夏禾穗垂落,清秋天高氣爽,嚴冬夜長晝短。故澤邊之地是令人悲欣的處所,翩翩蝴蝶是事物變異的結果。

以黃(麗鳥)之音而歡欣的人,不為蟪蛄之吟而憂愁;從雲台中領略豁達的人,亦可從貧寒清苦中體會樂趣。縱情高蹈而詠唱采薺之女,懷擁玉璧而慨嘆抱關之夫。以機巧之心與外物相戰,不曾有一弦之勝。在嗟嘆聲中悟得往來之事,怎可與此輩人暢言樂天者的心懷!如同莊周安臥於漆園,老萊逍遙于山林,嚴平靜藏於街肆,梅真淪居於市井,梁生吟嘯而隱逸,焦先混沌而愚痴,阮公昏醉而恃傲,翟叟倏忽而遁形。吾不能與數位先賢比肩應和,因而默然把玩卜筮之術。”
永昌元年,皇孫出生,郭璞上疏道:

有道之君未嘗不以危境自持,亂世之主未嘗不以安寧自居。因此存而不忘亡,是三代興盛的原因;亡而自以為存,是三代敗亡的原因。所以古代明君容納忠心諫諍之言,用以彌補自己的過錯;表彰懇切率直之士,用以指點自己的失誤。直至聽到善言便禮拜,見到規誡之士便警懼。為什麼?是不把自身當作一己所有,用至公之道來統治天下。我認為陛下福運極為顯赫,功業極為宏大,而中興之業不盛、聖敬之風未至的原因,是因為法令過於嚴明,刑教過於苛峻。水至清則無魚,政過於明察則眾人離,這是必然的趨勢。

我去年春天曾經上奏,因牢獄過多,陰陽不和,推求卦理,應當舉行郊祀而施行赦免,以蕩滌污穢。若不如此,將來必有久旱酷熱或久雨不霽之災,山崩地震或日月相食之變,或出現叛亂騷動的不祥之事。其後一月有餘,果然出現日食。去年秋天以來,諸郡都有暴雨,河流泛濫成災,當年的費用入不敷出。恰巧聽說吳興又有人想製造混亂,不祥之兆漸漸形成,我十分嫌惡。近年以來,賦役更重,牢獄日多,百姓困擾,樂於作亂者增多,小人愚蠢陰險,互相煽動。雖然尚未形成大勢,但不可不防。據《洪範傳》,君道有失則日食,百姓怨恨則洪水泛濫,陰氣聚積則以下代上。這種細微的道理暗中的應驗已經在事實上顯現出來。如果我不幸而言中,必定給陛下留下臥不安席之憂。

如今皇孫出生,上天加固了宏偉的基業,百姓企盼,實望得到恩惠。加之歲陰處於午位,為金家所忌。宜於此時廣布恩澤,便會火氣漸消,災孽不生。陛下上承天意,下順民情,可以藉皇孫誕生之慶大赦天下。然後確立賞罰整飭法令,以整肅官吏,滿足天意,安慰民心,萬民幸甚,祥福必至。上述之言,一時想來,或與聖上之意不盡相合;久而思之,終能理解我的忠誠。如若我所言之意與聖上相合,希望陛下不要因我身份卑微而廢置我的言論。我坦率直陳,而陛下接納了這些意見,正可以顯示出君明臣直之義。

上疏呈奏,接納了上疏之言,隨即大赦天下更改年號。

暨陽人任谷耕作間在樹下休息,忽然有一個身著羽衣的人走近與他行淫亂之事,事畢而此人蹤影全無,任谷不久便懷孕。幾個月後即將臨產,羽衣人又來,用刀刺穿任谷陰下,取出一個蛇子而離去。任谷便成了宦者。後來他來到皇宮上書,自稱有道術。皇帝把任谷留在宮中。郭璞再次上疏說:“任谷所行妖術,無所根據。陛下見多識廣,想了解他的真相,把他延請至宮內,供給食宿。我認為應以禮儀治國,而未曾聽說以奇門邪道治國。聽取人的意見,神纔會降下吉祥。陛下簡靜沉默行為端正,行動必遵奉典法。《周禮》中說,奇異之服怪異之人不能進入皇宮,何況任谷這樣極為妖詭之人,都登上講習之堂,親近宮廷台省之側,玷污日月,混淆聖主視聽,我認為這是不可取的。陛下若認為任谷確是神靈所依之人,則應當敬而遠之。神,聰明正直,與世間人事相接。若認為任谷是蠱惑欺詐的妖詭之人,則應當把他遠棄邊裔之地,不宜讓他在宮內得到親近寵幸。若認為任谷也許是受神祇之命來責備皇上,則應當克己修禮來消除妖異,不宜讓他安然自處,而任意施行邪術。我認為陰陽造化,變化萬端,也可能是狐狸魍魎在作怪。希望陛下採取我的愚見,把任谷遣送出宮。因人才缺乏,我愧任史官,豈敢忘記史官直筆,遵奉道義。”此後元帝逝世,任谷趁機逃走。

郭璞因母親去世而離職,在暨陽占卜葬地,離開水邊約一百步左右。有人對他說太靠近水邊,郭璞說:“不久便會成為陸地了。”此後沙地漲高,離墓地數十裡的地方都變成桑田。未及一年,王敦起用郭璞任記室參軍。當時潁川陳述任大將軍掾,名聲很好,受到王敦重用,不久去世。郭璞為此哭得很傷心,呼喊著:“嗣祖,嗣祖,豈知這不是福呢!”不久王敦發難作亂。當時明帝即位已到了第二年,還沒有改換年號,熒惑星停留在房宿的區域。郭璞此時正休假歸家,明帝便派人送去親筆詔書詢問郭璞。恰巧暨陽縣又上報說發現赤烏。郭璞就上疏請求更改年號並大赦天下,上疏文字多這裡不轉錄。郭璞曾經為別人主辦喪葬,明帝微服前往觀看,並向主人詢問為什麼用龍角下葬?這種做法依照法律應當滅族。主人說:“郭璞說這是葬龍,不出三年就會引來天子。”明帝問:“會出天子嗎?”主人回答:“能引來天子詢問而已。”明帝感到十分奇怪。郭璞平日與桓彝關係親近,桓彝常常前來拜訪,有時正巧郭璞在婦人房間,桓彝照常進屋。郭璞對他說: “你來的時候,其它地方自可徑直入內,惟獨不可以到廁所來找我。否則必會給客主雙方帶來災禍。”日後桓彝喝醉了酒來到郭璞家,正逢郭璞在廁所,桓彝掩門觀看,見郭璞裸身披髮,銜刀設酒祭祀。郭璞見到桓彝,撫心大驚說:“我常囑咐你別到這兒來,你反而這樣做!不但對我有害,你也要遭災。這是上天安排,又該怪罪誰呢!”郭璞最終受累於王敦之禍,桓彝也死於蘇峻之難。

王敦謀反,溫嶠、庾亮讓郭璞占卜,郭璞含糊其詞。溫嶠、庾亮又讓他占卜他們兩人的吉凶,郭璞說:“大吉。”溫嶠、庾亮退到外面商談道:“郭璞對答不甚明了,那是不敢說,或是上天奪去了王敦的魂魄。現在我們與國家共行討伐大事,而郭璞說大吉,這就是說討伐必定成功。”於是勸說明帝討伐王敦。當初,郭璞常說“殺我的人是山宗”,到了這時果然有一個姓崇的人到王敦那兒誣陷郭璞。王敦即將舉兵,又讓郭璞占卜。郭璞說:“不會成功。”王敦本來就懷疑是郭璞勸說了溫嶠、庾亮,又聽說自己占的是凶卦,就問郭璞:“你再占卜我的壽命是多少?”郭璞答道:“聯繫前一卦來考慮,可以知道你如果興兵,一定不久就遭禍。如果停留在武昌,壽命將不可測。”王敦大怒說:“你的壽命是多少?”郭璞答:“我的命盡於今天中午。”王敦很生氣,逮捕了郭璞,送到南岡去斬首。臨出門時,郭璞問行刑的人要到何處。對方答: “南岡頭。”郭璞說:“一定是在雙柏樹下。”到了那兒,果然如此。郭璞又說:“這樹應當有個大鵲巢。”眾人找尋沒有見到。郭璞讓他們再搜尋,果然在樹枝間找到一個大鵲巢,茂密的枝葉遮掩著。當初,郭璞曾在中興初年路過越城,途中遇到一個人,郭璞叫他的姓名,並且把褲子和袷衣送給他。那個人推辭不接,郭璞說:“你收下就是,日後自會明白。”那人於是接下離去。到了此時,果然是此人行刑。郭璞此時四十九歲。平定王敦後,追贈郭璞為弘農太守。

當初,庾翼年幼時曾經讓郭璞占卜公家和自己的命運,卦成之後,郭璞說:“建元之末丘山傾,長順之初子凋零。”到了康帝即位,將改年號為建元,有人對庾冰說:“你忘了郭璞的話了?丘山傾那句話,不宜用這個年號。”庾冰撫心感嘆,遺憾不止。到了康帝逝世,何充改元為永和,庾翼又感嘆道:“天道精微,竟到了這種程度。長順者,丞和也,我豈能免災!”這一年庾翼去世。庾冰又讓郭璞為他的子孫占卜,卦成後,郭璞說: “你的兒子都會富貴,但出現白龍的話,凶徵就來了。如果墓碑上生金,那是庾氏的大忌。”後來庾冰的兒子庾蘊任廣州刺史,妾的房間裹忽然出現一隻新生的小白狗,沒有人知道狗從何而來,庾蘊的妾私下寵愛這隻小狗,不讓庾蘊知道。狗轉眼長大,庾蘊進入妾的房間,見這隻狗眉眼分明,體態長而弱,與普通的狗不同,庾蘊覺得很奇怪。帶著出門,人們都見了,卻忽然消失。庾蘊感慨說:“這就是白龍吧!庾氏的災禍臨頭了。”墓碑也生了金。不久庾氏被桓溫所滅,最終應驗了郭璞的卜言。郭璞占卜靈驗,都類似這樣。

郭璞將先後占卜應驗的六十餘事撰寫成書,名為《洞林》。又抄錄塞、費諸家要義,改撰成《新林》十篇、《卜韻》一篇。注釋《爾雅》,另作《音義》、《圖譜》。又注《三蒼》、 《方言》、《穆天子傳》、 《山海經》及《楚辭》、 《子虛》、《上林賦》數十萬字,都流傳於世。創作的詩賦諫頌也有數萬字。其子郭騖,官至臨賀太守。

(出《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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