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08年11月11日】
丙、初萌形像
民歌的音律是變化的,而民歌的形式,在某些方面卻是不變的,如簡短、反覆。這一點,翻開《詩經》的國風看看就知道了。而今日的木蘭辭,幾近乎長篇大論,違反了民歌的常情。基於這一點,我們可以斷定:“今日的木蘭辭,不是原始形像。”所以,在這裡我想找出它的“初萌形像”。(這當然只是一個近似的推測)這句話乍聽起來,跡近荒謬。在幾乎沒有任何的有力資料的情形下,去做蠡測,談何容易?但還是有跡可尋。
就民歌自身的發展情形而言:
民歌的含義大都單純,文句簡短。總以能朗朗上口,(押韻)易於記誦為上。所以它的音樂性,應與那單純的含意並重或更重。在教育不發達的古代社會裡,民歌的初創者,多為初通文墨而頭腦靈活的鄉民村夫。他們能夠提筆而力不足;他們初解音律而無法精深。這些正是民歌創作的共同先決條件。所以那時(指唐以前)的民歌,大都意簡而詞短。也正因為如此,才便於配合著那簡單的音符而反覆吟唱。
人的天性,都喜歡音樂,熱愛歌唱。上古如此,中古亦然,現代更是如此。國人如此,外國人也不會異樣。就如《詩經》的國風,都是當時各國的民謠。看看那些歌詞,有多優美。雖然歌詞簡短、反覆,可是越簡短、越反覆,越有情味。這並不是說那時的鄉夫野民,有多聰敏,文學涵養有多高,主要的是民俗淳樸、心性良善,吐露出來的言語,都是真情的流露、心情的表白。或有感於時世,或有感於朝政,或有感於爭戰,更或有感情愛。不管如何,那都是一種“真誠的心聲”。所以越簡短、越反覆,便越韻味雋永,越感人肺腑。這是民歌的特性,也是民歌初始發展的必然形態──簡短、反覆。
木蘭辭,既是北朝(北魏)時期的民歌,初創之時,自亦不能脫離“意簡詞短”“反覆吟詠”的形態。
就同時期的民歌相互比較:
與木蘭辭同時的北方民歌,短者二、三句,長者十數句不等。如:
敕勒歌
敕勒川 陰山下 天似穹廬 籠蓋四野 天蒼蒼 地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裡,只表現了一個站在河川旁,遙望那茫茫無垠的大草原的意象。
李波小妹歌
李波小妹字雍容 蹇裙逐馬似卷蓬 左射右射必疊雙 婦女尚如此 男子安可逢
這首所要表現的,是北方女性的武勇,所以寫到“婦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即作結。按,木蘭辭的“原始形像”的結筆,應該和這首相似,只要表達了它的原始的簡單意念──代父從軍,便立即作結。
地驅樂歌
月明光光星欲墮 欲來不來早語我
這裡,也只表現了一個等人者的不耐與抱怨的心情。
隴頭歌辭
隴頭流水 流離山下 念吾一身 飄然曠野 朝發欣城 暮宿隴頭
寒不能語 舌捲入喉 隴頭流水 鳴聲幽咽 遙望秦川 心肝斷絕
這首歌,在描寫一個隻身漂泊異地,受盡苦難,望鄉心斷的情懷。在技巧上,抒情上,表現得很好。
折楊柳枝歌
上馬不捉鞭 反抝楊柳枝 下馬吹長笛 秋殺行客兒 門前一株棗 歲歲不知老 阿婆不嫁女 哪得孫兒抱 敕敕何力力 女子臨窗織 不聞機杼聲 只聞女嘆息 問女何所思 問女何所憶 阿婆許嫁女 今年無消息
這首歌,在那個時期,恐怕要算是較長的了。而所要表現的,也只是一個老大未嫁的女子的心情。
從以上五首歌謠中,我們不難發現,它們都是“意簡詞短”。而在那個時期中,沒有像“木蘭辭”那樣長篇大論的。同時“木蘭辭”的前六句,和“折楊柳枝歌”的“敕敕何力力”以下六句,又幾乎全同。這和“隴頭歌辭”“隴頭流水歌辭”(注)的情形一樣。這證明了它們都是民歌。
民歌的另一特性,是不厭抄襲。所以同一曲調的民歌,只要是人人喜愛、且流行的“詞句”,張三可以“生吞”,李四也可以“活剝”,位置上也可任你所需自由放置。但必須是同一時期和地區所流行的方可。不然,就不可能是人人皆知,當然也就可能不是人人所喜愛而又屢聽不厭的歌謠了。這文字相互“抄襲”的情形,說明了它們的產生時期不相上下,地域也在左近。或者更暗示了它們的篇幅亦相伯仲。這種推論,雖乏更多有力的資料來佐證,就常理言之,應屬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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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民歌發展的情形,和與同期民歌的比較推論,尤其是“李波小妹歌”在“意念”“結筆”上的啟示,以及“折楊柳枝歌”在形式上的暗示,使我們得到一個近似而合理的“木蘭辭的初萌形像”。那就是: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或許有人會問,“從此替爺征”,這樣的結束,這樣的述事,文意不完整。戰場的情形如何?是勝是敗?戰後又如何?這一些答案,正在前面所引的五首民歌之中。略分述如下:
在敕勒川的平原上,有那麼多的牛羊。這對人民的生活有關嗎?關係到什麼程度?對國勢有影響嗎?又影響到什麼程度?
李波小妹,勇不可當。她是否也和木蘭一樣從軍殺敵?戰爭的情形如何?死生如何?立下何等戰功?歸後情形如何?
地驅樂歌中,那個沒來的人,來了沒有?來了以後又如何?如果沒來,等者是否會大興問罪之師?
那個望鄉心斷的人,何事流離在外?為何不回家?以後回家了沒有?他家中的情形又如何?
那個老大未嫁的女子,嫁人了沒有?嫁後的情形如何?美滿嗎?如果沒嫁,她的心態與行為的表現又如何?是否會像“地驅樂歌”(《樂府詩集》作“地驅歌樂辭”)中的女子一樣“蹋地呼天”?
這些問題,他們一概不管。他們所要表現的,只是一個極單純的意念與現象。這正是古老民歌(指唐以前)的共同特色。而木蘭辭原始所要表現的意念,也僅是一個單純的“代父從軍”的孝道而已。既已從軍,歌詞自應結束。由這一點來推斷,我的蠡測,應該還算是合情合理的了。
(注 隴頭流水歌辭:“隴頭流水,流離西下。念吾一身飄曠野。西上隴陂,羊腸九回。山高谷深,不覺腳酸。手攀弱枝,足逾弱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