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叢談：悄悄遞上的紙條

從前有位青年，遠道投師一位名畫家。畫家老師以《風》為考題，命他作畫。這個青年躊躇半晌，難以下筆。幸好畫家的女兒，對他產生幾分愛憐，叫丫環給他端去一杯清茶，悄悄地遞上一個紙條，上面寫道：“風無定姿難為狀，繪向水面柳梢頭！”青年立刻省悟，便畫了一條靜靜的河道，河面細波蕩漾；又在河岸上，點綴下幾株楊柳，柳條兒飄飄起舞，依依生情。畫家審閱大喜，就把他欣然收留下來。

那張“悄悄遞上的紙條”，說明了創作上的一個重要手法：借柳畫風，巧用襯托！

所謂襯托，實質上就是一種間接描寫。如欲寫甲，並不從甲的本身著筆，或者說不單純地從甲的本身著筆，而從乙或丙那一邊繪形繪聲，恣意盡力，使人透過乙或丙，間接地卻又是更深刻地去認識甲。正如人們看到柳條飄動，就意識到“有風”一樣。

襯托有正襯和反襯的區別。正襯的例子，如李賀的詩《李憑箜篌引》，寫李憑彈琴十分美妙動聽，一聲弦歌飛出，使空中的流雲也凝滯不動(“空白凝雲頹不流”)，神女們聽了也黯然神傷(“江娥啼竹素女愁”)；並且還引得“老魚跳波瘦蛟舞”， “吳質(即吳剛)不眠倚桂樹。”用魚和蛟的應聲躍舞，用吳剛的傾聽不倦，來形容李憑的演奏之精，收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西遊記》中，“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一回書，則是反襯的範例。作品以白骨精的多變，反襯孫悟空的善識；以白骨精的狡黠，反襯孫悟空的智慧，以白骨精的陰險狠毒，反襯孫悟空的勇敢堅強。作者愈是把白骨精寫得狡詐善變，就愈能說明孫悟空的本領高強。如果《西遊記》的作者，不運用反襯法，或不把白骨精寫得善於變化，是個低能的妖魔，則孫悟空的高明與卓越的形像，反而不那麼突出和鮮明了。這也跟《水滸傳》寫武松打虎一樣，寫老虎的兇猛，正是為了突出武松的神勇。如果武松打的不是老虎，而是一隻老鼠，那麼，這事也就值不得上書，不會吸引那麼多讀者！

無論正襯或反襯，都有烘托主體的作用。它能使主體更加突出，更加顯豁。當你單純地、孤立地描寫主體而感到困難的時候，你不妨想想那張“悄悄遞上的紙條”，運用它所提醒的以柳繪風、巧為襯托的手法。那樣，你就會得心應手，左右逢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