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六國相印的蘇秦之跌宕人生的啟示

楚若薇


【正見網2024年07月20日】

根據《史記·蘇秦列傳》、《戰國策》等記載,蘇秦是東周洛陽人(?—前284年),師從鬼谷先生。他一生跌宕起伏,嘗盡了人情冷暖,是戰國時期縱橫家的代表人物。曾擔任六國合縱之「縱約長」,佩六國相印,使得秦國十五年不敢東出函谷關、窺伺其它國家;後來合縱解體後,離開趙國出使燕國,「蘇秦與燕文公夫人私通,懼誅,乃說王使齊為反間,以亂齊(《史記·燕召公世家》)。」也就是從內部禍亂齊國,後因與齊國大夫爭寵被刺殺。為抓住刺客,蘇秦死前向齊王獻計,以為燕國作亂齊國的罪名將其車裂,引誘刺客現身。齊王就照著他的話做了,果然抓住了刺客。 

後世關於蘇秦的評價,眾說紛紜,存在很大的爭議,是因為涉及到對人生成功應當如何定義?人應當秉持一種什麼樣的人生準則?按照不同的標準衡量,自然會得出不同的評價。西漢後期,劉向在《戰國策書錄》中這樣記述:「是以蘇秦、張儀、公孫衍、陳軫、代、厲之屬,生從橫短長之說,左右傾側。蘇秦為縱,張儀為橫,橫則秦帝,縱則楚王,所在國重,所去國輕。」這裡的評價實際上肯定了縱橫家的代表人物蘇秦、張儀在戰國時期列國相爭態勢中的作用,為列國所倚重。這裡的「縱」,是合縱的簡稱,以三晉(韓、趙、魏)為主,北連燕,南連楚,形成南北縱線以對抗當時較為強大的秦國和齊國;「橫」則是連橫的簡稱,五國伐齊後,齊國的國力大衰,連橫主要是指以秦為中心,聯合山東任何一國,形成東西橫線,分化瓦解山東六國,進而吞併天下。 

《資治通鑑》以三家分晉這一歷史事件為標誌,確定公元前403年為戰國時代的起始,周禮崩壞,群雄競逐。特別是在戰國中晚期 「得士者強,失士者亡」(《史記·滑稽列傳》)的社會氛圍裡,縱橫家應運而生,成為一個龐大的社會群體:「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力功爭強,勝者為右;兵革不休,詐偽並起。當此之時,雖有道德,不得施謀;有設之強,負阻而恃固;連與交質,重約結誓,以守其國。故孟子、孫卿儒術之士,棄捐於世,而遊說權謀之徒,見貴於俗。(《戰國策書錄》)」意思是說,適逢亂世的大形勢下,道德儒士不如遊說權謀之徒受到列國的重視。正如宋代邵雍在《戰國吟》一詩中所云:「七國之時尚戰爭,威強智詐一齊行。廉頗白起善用兵,蘇秦張儀善縱橫。」 《文心雕龍·論說》中這樣形容:蘇秦「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 

1973年,在湖南長沙馬王堆三號墓中出土了大批帛書文物,其中包括《戰國縱橫家書》,是一部記載戰國時期縱橫家遊說活動的文獻。全書共二十七章。其中十一章與今本《戰國策》《史記》大致相同,另外十六章未見於其它古籍,其中所記載的史事發生在戰國後期,是散失已久的兩千多年前的文獻。通過這部書的記載,史學界終於可以確定,史記把蘇秦的活動年代提前了大概三十年左右,實際上,蘇秦活躍在公元前三一零年到公元前二八四年,在張儀之後;而不是史記裡的公元前三三四年到公元前三二零年。與張儀同時代的縱橫家是公孫衍和陳軫。戰國末年學縱橫之術的好事者曾擬寫蘇秦合縱和張儀連橫十多篇,文筆頗酣暢襲人,迷惑了無數讀者。也就是說,我們今天看到的《史記》和《戰國策》中的一些篇章,並不是真實的史實。 

蘇秦的遊說歷程也並非一帆風順,據《戰國策·秦一·蘇秦始將連橫》記述,蘇秦一開始是想用連橫的方法,遊說秦惠王吞併諸侯、統一天下。雖然一連上了十多次奏章,但他的建議始終沒被採納。這時他的黑貂皮襖已破了,百斤金幣也用完了,沒有了生活之資,只好離開秦國回洛陽去了。他腳上穿著草鞋,背著書籍,挑著行囊,神情憔悴,面有慚愧之色。他回到家中時,妻子不下織布機,嫂子也不給他做飯,甚至父母也不跟他說話。因此他深深嘆息說:妻子不把我當丈夫,嫂子不把我當小叔,父母不把我當兒子,這都是我蘇秦的罪過。當晚,蘇秦就從幾十個書箱裡面找出一部《太公陰符》來。他伏案發奮鑽研策謀,並反覆揣摩演練。由此誕生了一條成語:「懸樑刺股」。其中「刺股」就是說蘇秦的這段故事,當他讀到疲倦而要打瞌睡時,就用錐子刺自己的大腿,鮮血一直流到自己的腳上。他自語道:哪有遊說人主而不能讓他們掏出金玉錦繡,得到卿相這樣的尊位呢?過了一年,終於揣摩透了,說道:這次我真的可以遊說當世的君王了。 

《史記》和《戰國策》中記述的蘇秦為合縱遊說各諸侯國的先後次序略有不同,按照《史記》的描述,蘇秦先是遊歷到國力較弱的燕國,經過了一年多才有機會見到了燕文侯。他向燕文侯進言時,先陳述燕國的地理優勢,秦在幾千裡之外;而南邊的趙國戰力之強,與秦國交戰五次而取勝三次;然後再分析影響安危的關鍵要素:「燕國之所以不遭受敵人的侵犯,是因為趙國是燕國南方的屏障。」 「是故願大王與趙從親(合縱),天下為一,則燕國必無患矣。」一席話說的燕文侯當即就同意合縱的方略了。 

於是燕文侯資助蘇秦車馬、錢財,讓他出使趙國。而此時的趙國,土地方圓兩千裡,精兵幾十萬,戰車幾千輛,戰馬上萬匹,軍糧可供十年之用。山東諸國,沒有哪個國家像趙國這麼強大。蘇秦對趙肅侯說道:「竊為君計者,莫若安民無事,」又說:「使百姓安定的根本,在於選擇邦交,選擇邦交適宜,百姓就能安定,選擇邦交不適宜,百姓就終將不得安定。」由此可以看出,蘇秦對諸侯的心理抓的很準,即弱燕常思危,強趙想居安。接下來就是選哪邊聯合的問題了。直接點出:齊國和秦國是讓百姓不得安定的兩個強敵,如果聯合其中一個強敵,都會幫助它從削弱別國中獲益並增強其國力,最終不利於趙國。如果六國合縱共同抵抗秦國,那麼秦國一定不敢出函谷關來侵犯山東六國。「如此,則霸王之業成矣。」 這宏偉的願景,趙王怎能不動心,於是提供車子一百輛,黃金一千鎰,白璧一百雙,絲綢布帛一千匹,用以邀約各諸侯國結盟。  

蘇秦去見韓宣王,先誇讚韓國的強弓硬弩和士兵的勇猛:「天下的強弓硬弩都是韓國製造出來的。像谿子弩,射程都在六百步以外。若向西投靠秦國,拱手稱臣,使國家蒙受恥辱,受天下人的恥笑。」  還用了一句俗話形語形容:「寧為雞口,無為牛後」。這個以恥辱為抓手的激將法,讓韓宣王勃然作色,按劍仰天長嘆,把國家託付給了蘇秦。 

蘇秦又去激勵魏襄王:「臣聞越王勾踐以散卒三千,禽夫差於干遂;武王卒三千人,革車三百乘,斬紂於牧之野。豈其士卒眾哉!誠能振其威也。」 凡是主張臣服秦國的,都是奸妄之人。並引用《周書》曰:『』 綿綿不絕,蔓蔓奈何?豪氂不伐,將用斧柯。」來告誡魏襄王要防微杜漸,把連橫的動議消滅在萌芽狀態。直說的魏襄王心悅誠服的「敬以國從」。接著蘇秦又東去,以西面的韓、魏「唇亡齒寒」的重要性遊說齊宣王:「秦國雖想深入齊境,可是總有後顧之憂,生怕韓、魏從後面襲擊。」最後,齊宣王亦如是託付。 

於是,蘇秦又前往西南去遊說楚威王:「夫以楚之強與王之賢,天下莫能當也。」並給出了二選一的方案選擇:「故從合則楚王,橫成則秦帝。」意思就是,楚國合縱可成就霸業,連橫則秦國稱帝。前者可從其它諸侯國得到領土和妙音美人;後者則割讓土地事奉秦國。「臥不安席,食不甘味」的楚威王,心甘情願的「謹奉社稷以從」。就這樣,六國合縱功成。蘇秦成為縱約長,並相六國。 

蘇秦的合縱成功,緣於他苦讀《太公陰符》之謀。那麼,《太公陰符》又是一本什麼書呢?清沈欽韓說:《戰國策》「蘇秦得《太公陰符》之謀」;《史記》作「周書《陰符》」,蓋即《漢志》之《太公謀》八十一篇矣。雲「周書」者,周時史官紀述,猶《六韜》稱周史。此外,還有一種說法,此書為《太公陰符經》,唐朝後又稱《黃帝陰符經》,共四百餘字,以陰陽五行為立論旨歸,開篇便說:「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 

《戰國策·魏策一·知伯索地於魏桓子》中引《周書》曰:「將欲敗之,必姑輔之;將欲取之,必姑與之。」後人發現與《老子》第三十六章的一段話相似:「將欲歙(xī)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韓非是最早對《道德經》進行解讀的人,作為一個權謀家,他是從權術的角度來曲解老子,他在《韓非子·喻老》中是這樣解讀《老子》第三十六章這段話的:越王勾踐被吳國打敗之後,來到吳國從事賤役,卻縱容吳國北上攻伐齊國,以便削弱吳國的力量。又在澠池盟會上逞強,由於長期發動戰爭,國力衰竭,因而才會在太湖地區被越國制服。 

由此可見,古代聖賢留下的書中所講的都是世間萬物演化的道理,並非後世所理解的權謀與計謀。而蘇秦從中日夜揣摩出的則是權謀之術。同樣一本書,在德之上境界,悟出的可能是返本歸真的道;而在德之下的層次,解讀的卻是權謀之術。此乃守德與背德心術之異也。最後,也會因此而導向不同的人生之路。蘇秦的結局也就成了這種選擇的註解。 

司馬遷在《史記·蘇秦列傳》的結尾用總評的形式告訴世人:「夫蘇秦起閭閻,連六國從親,此其智有過人者。吾故列其行事,次其時序,毋令獨蒙惡聲焉。」王安石也寫有《蘇秦》一詩,給出這樣的評價:「已分將身死勢權,惡名磨滅幾何年。想君魂魄千秋後,卻悔初無二頃田。」 

自漢武帝始,儒家思想逐漸占據中國文化的主流,儒家中庸和五常逐漸成為主流的傳統價值觀。這些以翻雲覆雨、巧敏佞說、權謀詐智,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縱橫家,逐漸淡出歷史舞台。人立於天地之間,應當秉持一種什麼樣的人生準則呢?蘇軾在《潮州韓文公廟碑》一文中對做人的浩然之氣給出了極為獨到的闡釋: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是氣也,寓於尋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間。……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隨死而亡者矣。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微斯人,吾誰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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