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11年04月24日】
【白話試譯】
友人遊歷河朔,登臨如今已成廢墟的銅雀台,偶得一塊遺留至今的舊瓦,將它琢磨成硯,質地甚為堅硬而有光澤。回來之後將它贈送於我。於是我為此硯寫銘,說:
黃土大地孕育萬物而長存不朽。想當年,銅雀台初建時,盛況空前,萬瓦雲集;這瓦是由普通黃土,加水和成泥,以「埏」造成瓦狀,再放入窯中,得旺火高溫燒制而顯堅實;直到水分全乾、旺火冷卻,黃土不再變質而成。這瓦堅硬如石,發出金玉聲響,那是經過水火交融的歷練使然哪。如今銅雀台毀、殿棟摧損,是誰使此片瓦得以單獨保全?撥開叢生的荊榛發現它了,令朋友如見古人一樣驚喜;如今來此成為我的珍硯,在有著明亮窗戶和細緻地氈的書房裡陪伴著我。雖然我老了,可還能著書立說,此時,我常撫摸著這硯,長嘆不已:這「石質金聲」的銅雀瓦,利用與捨棄的命運,都有時間性與定數的,那曹操燒瓦建台後的一愚之毀,與現在我以硯著書的一賢之得,可有著天淵之別呢。
【原文】
客有遊河朔,登銅雀廢台,得其遺瓦(遺留下的舊瓦)以為硯,甚堅而澤(有光澤)。歸以遺(這兒發音為「魏」,贈送之意)予。為之銘,曰:
土生萬物,而能長存。銅雀初成,萬瓦雲屯(如雲般囤積);得水而埏(造瓦器之模型),得火而堅;水乾火冷,而土不遷(變質),石質金聲,水火則然。台毀棟摧,誰使獨全?披榛(撥開叢生的雜樹)得之,如見古人;來為吾硯,明窗細氈。老尚著書,撫之長嘆:用舍(利用與捨棄)有時,一愚一賢。
【心得體會】
曹操為了個人享樂,於建安十五年(西元210)建「銅雀台」,故址在今河北臨漳縣西南。銅雀台高十丈,周圍殿屋一百二十間。於樓頂置大銅雀,舒翼若飛,故名銅雀台。銅雀台瓦質極堅細,可以琢硯,相傳貯水數日不滲,世稱「銅雀硯」。
據說是因曹操建造該台時,台瓦用土,都以胡桃油拌和,還摻入黃丹、鉛、錫等物,燒成後堅細無比,據蘇易簡《文房四譜》記:「銅雀瓦硯體質細潤而堅如石,不費筆而發墨,此古所重者,而今絕無。」由此可見此硯,珍貴程度非同一般,因此文人視為「文房四寶」中的珍品。
有友人從河北帶來銅雀硯,贈給蘇轍,徹遂寫了這篇短銘,加以讚嘆;並於文前加「引」(即序文),說明寫此銘文的原由,本篇選自《欒城集》卷五。銘,是古代散文文體的一種,多刻在器物上面,如鼎銘、硯銘,也有刻在石頭上的。用來表示稱揚與警戒的意思。
這材質優美、金聲玉振的銅雀瓦,當初不過是作為千千萬萬的建屋材料,被用在銅雀台上。它的主人曹操死後,這個台也就隨著歲月的流逝,人事的滄桑,終於「台毀棟摧」了。所幸這些瓦片,散失於蓁莽之中,保存了下來,為慧眼人士所挖掘賞識,成了文豪學士寫作神傳文化的珍硯。這一失一得間的「初衷」,老天可是清清楚楚的,也就造成了往後評論「愚、賢」的明顯焦點了。
據考證,南宋文天祥有個草書硯銘,是這樣的:「硯雖非鐵難磨穿,心雖非石如其堅,守之弗失道自然。」真乃銘如其人!岳飛有一硯銘:「堅持守白,不磷不淄。」北宋名臣韓琦,曾得一銅雀名硯,作詩寫道:「鄴城宮殿已荒涼,依舊山河半夕陽,故瓦鑿成今日硯,待教人世寫興亡。」綜觀古今硯銘,均寥寥數語,可內蘊非凡,諸多人生警悟在其中。一個硯銘就是一件珍寶,它是集佳石、文學、雕刻、書法於一體的綜合藝術品哪。
由此連想到一個問題:如今的骨董商,總是極力搜羅世界各文明古國的古董、寶物、著名手澤、字畫、瓷器……等等,拿來在市場公開喊價拍賣,從中賺取極高利潤。且不管其中是否有贗品,是否真值那個天價,我覺得這些都該「有德者居之」,都該是歷史上有福分的人才配擁有!自古即相傳,什麼寶劍配俠士、筆硯歸文豪、寶物識明主……等的說法,提到人人耳熟能詳的三國關羽,誰都知道那「青龍偃月刀」和「赤兔馬」,就是他須臾不離身的作戰寶物。
想想,這些古董、寶物,經過戰火、兵燹的洗禮,經過時間、歲月的陶冶,見識了多少功勳偉業和悲壯史跡,積累了那麼多的文化薰陶與化育,它可是知道尋找明主、尋找落腳處的,它們是另類生命的體現嘛!所以不是現代這些業力滿身、渾身銅臭的巨賈富商所配納入私囊的。我覺得往後這種拍賣行業可能不會再出現了吧,誰知道呢?
【作者】
蘇轍(西元1039-1112),字子由,號?濱,又號欒城,蘇軾之弟。進士,曾任翰林學士、門下侍郎,死怔文定。為文汪洋淡泊,法度整齊,有英秀氣,與其父兄並稱「三蘇」,為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著有《欒城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