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漫談之十二: 認識趙孟頫

甦醒


【正見網2013年06月19日】

趙孟頫(1254--1322),字子昂,號松雪道人,宋太祖十一世孫,吳興人。宋亡居家不出,與錢選等俱列“吳興八俊”。後程鉅夫“奉詔搜訪遺逸於江南”,趙孟頫等十餘人被薦,累官至翰林學士承旨,榮祿大夫,“榮際五朝,官居一品,名滿天下”。

趙孟頫天資出眾,博學多能,長於詩文、鑑賞,精通音樂、律呂,著作有《尚書注》、《松雪齋文集》、《琴原》、《樂原》等。尤其在書法和繪畫方面的成就最高,有“書法稱雄一世,畫入神品”之譽。

趙孟頫書法初學宋高宗,中年後則上溯魏晉,專攻鍾繇、“二王”,旁及李北海、柳公權諸家。其書風遒勁秀逸、沉著精到、筆法嚴謹、體勢茂密。晚年所寫更是取精用宏、骨力內斂、風采外發,蒼茫渾厚之中,已臻出神入化之境。

《元史》本傳講,“孟頫篆籀分隸真行草無不冠絕古今,遂以書名天下”,集晉唐書法之大成。他的楷書,與顏真卿、柳公權、歐陽詢並稱“四大家”,世稱“趙體”。元朝一代書法,幾乎都在他的籠罩之下,並影響明清兩代,形成了風格鮮明的趙派書家群。鮮于樞稱:“子昂篆,隸、真、行、顛草為當代第一,小楷又為子昂諸書第一。”他的小楷,根抵鐘王,出入晉唐,於《黃庭》、《十三行》用功尤深,書寫佛、道經卷,精勁溫潤、簡靜平和。有《道德經》、《汲黯傳》等傳世。

趙孟頫的繪畫繼承了唐畫的雍容典雅和北宋的雄健開闊,強化書法用筆,風格古雅秀逸,開創元代新風,被稱為“元人冠冕”。山水、人物、花鳥、竹石、鞍馬無所不能;青綠、水墨,亦無所不精。

如果說,唐宋繪畫在於文學化造境,而元代以後更多的體現在書法的筆墨意趣上,趙孟頫在其間無疑起到了橋樑作用,是文人畫風的真正確立者,他提出“作畫貴有古意”的口號,扭轉了南宋以來古風漸湮的畫壇頹勢,提出以“雲山為師”的口號,強調了畫家的寫實基本功與實踐技巧,克服“墨戲”的陋習。同時強調以書法入畫,使繪畫的文人氣質更為濃烈,韻味變化增強。主張“不假丹青筆,何以寫遠愁”,以畫寄意,詩、書、畫、印開始結合,相得益彰。

趙孟頫是書畫藝術史上罕見的全才,同時也是爭議最多的人物,就連 “用筆千古不易”這句話,竟也莫衷一是。

更因其以大宋宗室仕元,後世對他頗多微詞。“變節事敵,猥瑣無骨”,“出仕胡元”,“不隱江南,念戀大都的繁榮和名位”等許多帽子扣到了趙孟頫的頭上,一段時間的教科書裡甚至罵其為“漢奸”、“叛徒”,貶斥他的人格,繼而“薄其書畫”,認為其書法為“奴書”、“俗書”、“軟媚無骨”。他的聲譽受到損毀,他的藝術成就受到貶低與忽視。明代項穆評其書曰:趙孟頫之書溫潤閒雅,似接右軍正脈之傳,研媚纖柔,殊乏大節不奪之氣。清代馮班也說:“趙書精工,直逼右軍,然氣骨自不及宋人,不堪也。”張庚說:“趙文敏大節不惜,故書畫皆嫵媚而帶俗氣。”包世臣認為趙書用筆平順、點化均勻如一般經生胥吏。康有為曾說“勿學趙董流靡之輩”,因康瞧不起趙身為帝胄而入元為官,故對其書法極盡貶低。

傅山是歷史上鄙薄趙氏書法最苟者。早年曾欣賞並學習趙孟頫的書法。滿清推翻明朝之後,國破之恨無法釋懷,轉而對“事敵”的趙孟頫變的極為鄙視,恨其“貳臣”,恨其以宋宗室仕元,因恨其為人之“圓轉”而責其書“圓轉”,並冠以“媚”、“奴”、“巧”、“輕滑”等詞。為此極端的提出“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真率毋安排”之論。告戒他的子孫:“予極不喜趙子昂,薄其人遂惡其書”,痛惡其書淺俗如骨。從此趙孟頫就成了“俗書”的代表,人品低劣的者,成了人人都可以鄙薄其人進而鄙薄其書的口實。

董其昌,“南北宗”畫論的肇始者。曾言“吾學書在十七歲時”因郡試以書拙置第二,自是始發憤臨池。初學唐人,後學晉、魏,“凡三年,自謂逼古,不復以文征仲、祝希哲置之眼角。”並不曾把吳門領袖文徵明放在眼裡,針對趙子昂的嚴謹和精熟,倡導松秀和率真。他說:“吾於書似可直接趙文敏,第少生耳。而子昂之熟,又不如吾有秀潤之氣,惟不能多書,以此讓吳興一籌。”他又說:“吾書與趙文敏較,各有長短。行間疏密,千字一同,吾不如趙。若臨仿歷代,趙得其十一,吾得其十七。又趙書圓熟得俗態,吾書因生得秀色。趙書無弗作意,吾書往往適意。當吾適意,趙書似輸一籌,第作意者少耳。”這是說趙子昂的書法因為精熟往往變的俗氣,而我的書法卻因為生拙而有秀氣。象這樣與趙子昂的反覆比較,不僅僅為了提出“字須熟後生”的理論,並且強調自己在“生”和“秀”的形態方面超越趙子昂,董氏雖常作自信語,但明顯讓人感到他在趙氏面前的吃力,強為己說的用意很是明顯。

歷史上每遇滄桑變易之際,文化頗易失范。趙孟頫提倡“古意”, 主張書畫同源,托古改制,集唐宋之大成,他引晉唐為法鑒,批評南宋險怪霸悍和瑣細濃艷之風;不僅如此,他還一反北宋以來文人畫的墨戲態度,十分可貴。既創建文人畫特有的表現形式,又使之無愧於正規畫的功力格法,並在繪畫的各種畫科中進行全面的實踐,從而確立了文人畫在畫壇上正統地位。其山水對“元四家”影響甚大。趙孟頫使職業正規畫與業餘文人畫這兩種原本對立或並行的流派得以融匯,可以說他不但規整了整個元代文人畫的走勢,也籠罩了明清畫壇五百五十年。

作為當時的書畫領袖,不僅高克恭、李仲賓,妻子管道升,兒子趙雍受到他的影響,而且弟子唐棣、朱德潤、陳琳、商琦、王淵、姚彥卿,外孫王蒙,乃至元末黃公望、倪瓚等都在不同程度上繼承發揚了趙孟頫的美學觀點,使文人畫久盛不衰,在中國繪畫史上寫下了綺麗奇特的篇章。

趙孟頫在中國書法史上同樣是一座豐碑,在特定歷史背景下承擔起了復興和傳承右軍筆法的大任。不僅復興古法,還扭轉了書法中恣肆求怪的偏執現象,開啟了新的天地,針對南宋一個半世紀沉寂衰頹的書壇,起到了挽狂瀾於即倒的重大作用。

宋元時代的書法家多數隻擅長行、草體,而趙孟頫卻能精究各體。趙孟頫以全面向古典尤其是晉唐學習的方式,在楷、行、草、隸、篆等各個領域重新建立嚴謹的法度,樹立古典風格的權威價值,從而矯正了南宋書法學時風、輕法度的巨大缺陷,使書法邁入正軌。其書法深入右軍堂奧,風神雅致、朴茂端莊,雍容恬靜、筋骨內斂,外標沖靄之容,內含清剛之氣。他的書法思想、風格,不僅主宰了整個元代,甚至直接影響了明清書法的發展。自從諸體皆能的趙孟頫出現後,達到他藝術成就的,似乎還沒有出現。故何良俊曰“唐以後集書法之大成者”;王世貞稱“上下五百年,縱橫一萬裡,復二王之古,開一代風氣”。其實是右軍之後第一人。

傅山晚年在《秉燭》詩:“秉燭起長嘆,奇人想斷腸。趙廝真足異,管婢亦非常。”表達了對趙孟頫夫婦的敬佩。董其昌亦言:“餘年十八學晉人書,便已目無趙吳興,今老矣,始知趙吳興不可及也!”

後人有一種觀念,認為元代社會矛盾尖銳,野蠻統治,文人受摧殘,所謂“九儒十丐”。被睨為九儒的文人,進身無門,競相遁身縱任,逍遙山水,將滿腔的情感傾注於文學和書畫,似乎高度輝煌的元曲和書畫是這些人獨自創作出來,與元代朝廷毫不相干。以為真正的藝術出於民間,或產生於統治階層的對立群體中,其實是後世“階級論調”的衍生。作為每一個朝代,都有不同的來源,都帶有各自不同宇宙天體的特點。有元一代,思想自由,幾大宗教都受到重視,比如元世祖就極為崇尚修煉文化,曾邀請丘處機講道,亦遵循聖賢之道,“元”就取於易經,實以中原正統自居,雖然不一定是藝術的直接創作者,但卻是一朝的主體。怎能說無關?元代書畫的核心人物趙孟頫恰恰就是士大夫階層,事實上是他們共同開創了這一天朝的文化。

後人以其入仕而屢以非議,並以此詆毀他的書畫,以一種輕藐的居高臨下的恣態隨意評論,在訕笑間淡化了他原有的光環,從而消解了以其所代表的正統藝術的神聖,以達到混亂近世書畫的前提。其實從常人角度來講,他都毫無可厚非,他以其崇高的人品和完美的藝術,贏得朝野的極高讚譽,元世祖稱其為“神仙中人”,仁宗將他比作唐之李白、宋之蘇軾。為人正直,並無卑劣之行,亦非政治投機鑽營者,人格如同他的繪畫一樣剔透。以一介書生,置身北國異族,使文脈不斷,但他的艱難程度超過他的先輩和當時隱逸之士。蒙古鐵騎征滅了南宋,而趙孟頫則以優秀的漢文化征服了大汗的子孫,不啻百萬雄師嗎?而且在江山易代、社會變更之時,演繹經典,將傳統文化錘鍊的盡善盡美,使華夏文明的薪火得以承傳,薪火不滅,古法不失,意義是非常巨大的,實在無愧於大宋子民。趙孟頫的出仕,對改變蒙古人的政策和促進漢化,傳播正統文化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從修煉的角度看,就是那麼安排的,他就是來做這件事情的。趙孟頫亦秉承天命,是神為再次規範人的藝術,糾正偏頗的風氣而安排的,趙氏不僅做到了,而且達到了令後人驚嘆的高度。

承續皇家血脈,受訓儒家教化,是否歸隱和入仕,這是古人最為敏感的問題,也是當時面對的最大的問題。憑趙氏的睿智,難道想像不到後世之論嗎?面對江南大批隱逸之士的側目,壓力可想而知。在決定走這一步的那刻,其實已經充分意識到了這一點,這是莊嚴神聖的選擇,在那一刻他已擯棄個人榮辱得失,所謂“及其無身,吾又何患”,為此錢選幾乎和他斷交。

但與趙孟頫相比,分量和境界已不能相提並論,早年感覺,這些隱士,或歸隱山林,何等之逍遙自在,真是令人羨慕,是最高的。其實歸隱並不是最難的,難在象趙孟頫這樣明知面臨什麼,而去承擔歷史的責任,這是大義之舉,具有非凡的大忍之心,所承受的也不是一般人所不能做到的,故而是最難的。寧可背負千古罵名,在複雜的政治漩渦中,能保守那份寧靜,為天下蒼生,去兌現自己的承諾,象精忠報國的岳武穆、宋元更替時的文天祥、明清易代的袁崇煥、史可法,已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千年而下,誰人識得趙孟頫!

趙氏晚年有一首《自警》詩:“齒豁頭白六十三,一生事事總堪慚。惟有筆硯情猶在,留與人間作笑談。”都認為趙氏有愧於仕元,無時不在自責之中。毀譽褒貶,誰愧孰慚,到頭不過一樁笑談。所謂:

人間千古大戲,恩怨情仇非是,幕落玄機頻現,誰在其中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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