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文 拾珠璣】論習(曾鞏)

幸紫


【正見網2011年04月26日】

【白話試譯】

國家治亂的根本,在於國君的好惡習性,而好惡的形成關鍵,就在於他所學習的內容。年少時學習的內容符合正道,長大後一定是為政賢明;年輕時學習的內容不純正,及長就很難輔佐他而使天下達到大治了。

如果不幸已經這樣了,就必須認真磨練他,怎麼才能磨練透徹呢?這就得靠選擇正直之士輔佐他,與他交往了。這輔佐的人,朝夕和他相處,共同出入,言語舉動,每個環節都彼此互相配合、連結不漏。這樣一來就可以磨礪浸染了。倘若此事君主肯定得對,而輔佐之人也認為正確,那就助他完成;君主認同該事,可輔佐人認為有違正理,那就要使他變更、廢棄這種做法。

如果君王還是想不通,就進一步深入探討、極力講清,並加以勉勵,去除他心中的蒙蔽與邪欲觀念,接著以正道去引導,遠離邪佞而改變之,那麼治國以正的大志就確立了,然後滿朝文武共同輔佐他,使天下臻於大治。這兩者之間的道理及關係,對整個國家大局的影響,不也是艱難萬分而且到了必須辛勤付出的程度了嗎?

然而好惡習性的養成,是和緩與漸次形成的,自古以來治理天下的人君,都是如此,沒有不同的。這是輔佐的眾官沒有責任,或是他們都欠缺才能的緣故嗎?其實,是因為他們做不到與君主朝夕相處、出入相偕、言行舉止時刻關注;符合正道之事不能及時相助;乖違做法不能有效疏導改正;想不通的地方沒有深入開導明白。君王心中的蒙蔽與邪欲觀念,日益牢固;他施政的道義理念,日益下滑減損;每天所接觸的都是那些太監、宮婦等邪佞之徒居多。那麼治國以正的大志能確立嗎?文武百官能與他上下一心共同治理天下嗎?這對整個天下局面、國情大勢的波及,不也是極其荒怠而且疏忽的大漏洞嗎?

咳!宰相之位雖然尊崇,然而他一人的見解也是有缺失的。安排這個職位,能不謹慎嘛!使任此職位的正直賢達者絡繹不絕,而那些邪佞的太監、宮婦卻能獲得君王的歡心,這合理嗎?哪個敢說有這種可能?咳!其實朝廷裡,在皇帝左右侍從、諫諍的官吏,即所謂的常伯、侍郎、給事、諫議、司諫等等,這種職位與名稱,與其所負的責任是相輔相成,絕對正確無誤的!

【原文】

治亂之本(根本)在君之好惡,好惡在所習(學習)。少習也正,其長也必賢;少習也不正,其長難與共為治矣。不幸而然,則將磨(琢磨)之。孰能磨之?擇人焉。朝夕相與俱(共處),出入言動相綴接焉。是(代詞,這)則可磨之也。主然而是者助之,主然而違者替(替換)之,不釋(想不通)則極論(極力討論清楚)之。勉(嘉勉、鼓勵)焉。除(解除)其蔽欲(蒙蔽邪欲)而接之以道,不見邪者而變焉,其志素定(確立)矣,然後可與共為治。其為大體(大略、大局),不亦艱且勤歟?然於習之也,有漸矣,古之所以為治者,豈異焉?此眾官不有任也,豈必人之不材也?朝夕未嘗相與居也,出入言動未嘗相綴接也,是焉而不能助,違焉而不能替,不釋而莫之極論也。其蔽欲日益固(牢固),其為道日益拙(退步),所見寺人(太監)女婦(宮婦)邪者也。其志素定矣未也?其可共為治乎?其為大體,不亦怠(荒怠)且忽(疏忽)歟?

噫!宰相雖尊也,然其見也有間(疏漏之處)矣。置(安排)斯職也,不慎歟!使職此者不盡(沒盡職責)也,而寺人女婦得其心,其誰曰可也?噫!左右侍從之官,其非所謂常伯(周朝官名,跟隨皇帝左右的高級官員)、侍郎(即尚書郎。官名,漢武帝時設置,為常侍皇帝左右的近臣;初任時稱郎中,滿三年時稱侍郎)、給事(職官名。秦、漢時,無論何等官職,若加上給事中之銜稱,即可出入宮庭,常侍帝王左右。)、諫議(職官名。掌侍從規諫與議論之職。)、司諫(官名。掌理糾正萬民的事。宋時置左右司諫,掌理諫諍的事)、正言(正確之理)歟!

【心得體會】

曾鞏出自歐陽修門下,完全接受了歐陽修先道而後文的古文創作主張,而且比歐陽修更著重於道。因此,曾鞏的散文在八大家中是情致和文采都較少的一家。但曾文長於議論,他的政論文,語言質樸,立論精闢,說理曲折盡意,紆徐委備,近似歐陽修。所以他有許多著述,是論及君國大政、治世良策的,本篇即是其中之一。

此篇選自《元豐類稿》,提出君之好惡,是國家治亂的根本,而君之所習是君之好惡形成的關鍵,因而也就成了國家治亂的本源了;並以「君之所習」為中心,提出改變君王不合宜之習,使其自然歸正之法;並推論其習之所以形成的道理,明晰詳實,很具說服力。

一開篇,就揭示出君主之習關乎國家之治亂,極端重要!立論極高,觀點明確。接著正反兩面,立據剖析,並提出自己的見解:必須對他施加外力的影響,使之由不正復歸於正。方法就是「擇人焉」;對於「少習也不正」的君王,要選擇正直之士朝夕相處、寸步不離;時時輔佐相助、刻刻導正偏頗;想不通時,要費心說清;替他解除蒙蔽邪欲,使他不受邪惡的干擾而逐漸改變他的「不正之習」,確立治理國家的大志,然後才能君臣一心使天下大治。末段更是強調,不止宰相,就是侍從言官,這些人經常在君王左右,對於君主的一切作為,也負有重要的責任,所以這些人都得遴選奉公守法、盡職盡責的正人君子才恰當。

我想曾鞏的這個觀點,是由那春秋時代的一段史實而來。當孟母發現兒子受到了不良環境的影響,為了給兒子尋找一個好的生活、學習環境,孟母開始了漫長的遷居,最後才把家搬到了鄒城的學宮附近,房子雖然破舊,但是附近常常有讀書人來往,他們高雅的氣韻,從容的風範,優雅的舉止使附近居民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尤其是初解人事的孩子們,常群集在大樹底下,演練學宮中揖讓進退的禮儀,有模有樣,一片莊嚴肅穆,使得遠遠察看的孟母內心大為高興,於是孟母帶著兒子安心的定居下來,在歷史上留下「孟母三遷」的美談。這與曾鞏認為要使人君走正、做正,就得以君王生活起居所涉及的四周往來人士為重心,安排正直賢達之人,任用負責盡職之臣,與之緊密接觸而達潛移默化之功的道理是一樣的!您認為呢?

【作者】

曾鞏(西元1019-1083),字子固,宋建昌南豐(今江西)人。進士,歷仕各州,有治績,神宗朝拜中書舍人,死諡文定。他是歐陽修弟子,為文本原六經,風格雄渾,為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著有《元豐類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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