鸝音婉轉成絕響——評劇名旦的文革厄運

【正見新聞網2017年02月14日】

一個頂著養母光環出道的梨園弟子,一個終其一生沒有專屬藝名的傳統戲曲家,一個將白派唱腔發揚光大的評劇名旦——她就是頗具傳奇色彩的名伶小白玉霜。才華橫溢卻紅顏薄命,45歲時她悲慘離世,讓那繞樑之音終成絕響。

小白玉霜,本名李再雯,沿襲評劇白派創始人白玉霜的名號登上戲壇,少年時便成為一代名旦。擁有寓意純潔美好的名號,卻抵不住中共“改造”與“打壓”傳統文藝的一次次運動,最終,她落入“無瑕白玉遭泥陷”的文革厄運,留給後人“霜重鼓寒聲不起”的無盡嘆惋。

臨危受命,青出於藍

與大部分成名的戲曲家相似,小白玉霜也有著貧苦悲慘的身世,5歲時隨父逃荒到北京,因家貧被賣給李家班的白玉霜做養女。10幾歲時,她得到戲班的彩旦李文質啟蒙,打下唱戲基礎,13歲就登台為養母唱配角搭戲,逐步掌握白玉霜的唱腔和表演風格。

在小白玉霜16歲時,李家班轉至上海表演,因白玉霜的出走,戲班的廣告上便意外添上“小白玉霜”的名號。原來班主為擺脫困境,硬把她推上舞台,挑梁唱主角。在上海唱戲,演員們必須每天兩場戲,場場換戲碼,這就苦了只會《玉堂春》等幾部戲的小白玉霜。

在戲班老前輩的幫助下,她玩命練習,每天“硬吞”兩部大戲,再於次日上演。如此堅持了兩三個月,小白玉霜幫助戲班渡過難關,完成旅滬演出;自己也學會了四十多部大戲,逐漸打響名號。

就在小白玉霜初露鋒芒時,白玉霜回來了。為了不與養母爭戲,她在繼承白派唱腔的基礎上,努力探尋適合自己的戲路。她受到程硯秋依據嗓音特點創立“程派”京劇的啟發,認真比較她和白玉霜的聲音特點,發揚白派咬字狠、發音準的優勢,善用丹田氣塑造出含蓄悠遠的唱腔。她在演技上也與白玉霜有別,不求外放,注重以情動人。

幾年下來,小白玉霜形成韻味醇厚的演唱特色和樸素淡雅的表演風格。在白玉霜病故後,她正式成為白派繼承人,憑藉多年學戲的功夫,成功表演《秦香蓮》《杜十娘》等多部傳統劇,在京津一帶久負盛名。

評劇在定名之初,就被賦予“評古論今”的意味,具有歌詠時事、反映民生的文化意義。然而自中共篡權於大陸,評劇與其他文藝活動變成為中共歌功頌德的的工具。1951年,周恩來簽署《關於戲曲改革工作的指示》,提出“改戲、改人、改制”的方針,傳統戲曲的內容與價值逐漸流失,小白玉霜等一批戲曲家也難逃“改造”命運。

欲加之罪,厄運徵兆

起初,小白玉霜受到中共謊言的蒙蔽,以愛黨為愛國,積極響應中共號召,投身戲曲改革工作。1950年,她率先成立“新中華評劇工作團”,排演《兄妹開荒》《農民淚》等現代評劇,推動“現代戲”的發展。1955年,中國評劇院成立,小白玉霜作為首席主演,更是支持傳統戲與改編戲“並舉”。期間,她還多次奔赴朝鮮、廣西、福建等地參加勞軍演出。

1956年,小白玉霜被中共吸納入黨。體制內的評劇名旦並未感受到“黨”的溫暖,卻時常因為不堅定的“政治立場”陷入尷尬境地。這種情況在“整風鳴放”時期尤為明顯。

她在包頭、呼和浩特一帶巡演時,奉命視察戲劇界的工作,收集意見,“幫助黨整風”。在她召集的座談會上,因有人言辭激烈,她就被扣上“在基層煽風點火”的帽子。朋友在她家閒談,因談到“京劇界可以有梅尚程旬的劇團,評劇界為什麼不能有白劇團、喜劇團……”她又被說成是“向黨奪權”“鬧分裂”。

小白玉霜到底是戲曲家,為了更好發揚白派評劇,她不願為“配合任務”去排演缺乏藝術價值的“政治戲”,並希望排演過的新戲能夠吸取以往教訓,成為經典保留下來。也許她還未想通,中共專制下的改編戲為其扭曲的意識形態服務,與傳統戲的精神背道而馳,根本無法產生真正的藝術性。

為藝術負責的小白玉霜,卻成為當局眼中“右傾保守”的異己分子。漸漸地,她上台的機會越來越少。在後來接到的幾個現代戲中,她認為自己的年齡、氣質與角色相去甚遠,便試圖與領導溝通,竟被視作“反對現代戲,不服從組織安排”的表現。一時間,誤解、流言壓得她透不過氣,小白玉霜在國營劇團裡,越發感到困惑與無助。

在1963、1964年間,小白玉霜在一次演出現代戲之前,與同事發生口角而哭啞嗓子,導致無法登台,只能臨時找別人頂替。“小白玉霜罷演現代戲”的說法在劇團沸沸揚揚傳開,讓她百口莫辯。終於在1964年,中共對她做出開除黨籍的決定,小白玉霜的舞台生涯隨之終斷。

現實的打擊似乎並沒有讓她清醒,她在“決定”文件上簽字時,仍流露出對中共的幻想:“我願意在黨的直接教育下提高自己。但說我反對黨的領導,反對文藝方針,我覺得委屈……”

造反浩劫,香消玉殞

1966年,文革風暴席捲全國,幾年前那些莫須有的罪名,讓小白玉霜不可避免地成為造反派的“革命對像”。“舊班主”“黑線人物”“反動學術權威”“漏網右派”等政治罪名一股腦扣到她頭上;造反派闖入她家,砸毀所有陳設;8月26日,她更與其他被批鬥者一同下跪,接受造反派的毒打;她又被趕到“牛棚”,接受管制。

文革中,她很多時間在劇院的“牛棚”度過,每天機械地報到,“早請示,晚匯報,背語錄,讀文件”,還要完成勞動指標。由於她在勞作時受傷,造反派不僅訓斥她“吃慣了剝削飯,人懶手又笨”,更用藤棍抽她的腳腕。那時小白玉霜全身浮腫,腿腳的皮膚腫得發亮,棍子抽一下就是一道深溝。人人見之發怵,卻都不敢上前阻止。

造反派還逼她承認“整風鳴放”期間的罪行,說她向党進攻,罷演現代戲,更說她1952年赴朝鮮演出《秦香蓮》,是“販賣封資修黑貨”“故意瓦解軍心”“破壞抗美援朝”的罪行。可憐小白玉霜至此仍對中共抱有幻想,認為“黨”不會冤枉好人,是非黑白早晚會弄清楚。因而她只承認缺點錯誤,堅決否認有罪。

小白玉霜耿直的行為,換來中共變本加厲的進攻。家裡多次遭洗劫,多年攢下的積蓄被洗劫一空,丈夫也頂不住壓力與她離婚。1967年12月16日,文革小組的“頭面人物”戚本禹在一次講話中公開污衊:“馬連良、小白玉霜是反革命。”在黑白顛倒的年代,當權者的一言可定生死,“反革命”的罪名粉碎了小白玉霜對生活的所有希望。

經過兩個不眠之夜,她感到心力交瘁,最終在12月17日,一個寒冷蕭瑟的冬夜,她服下安眠藥自殺。次日上午,造反派闖入她家,準備揪她去批鬥,卻發現她已奄奄一息。“黑幫分子,不予治療。”她被送進醫院搶救時,一個傅姓醫生在其病例中貼了這樣一張字條,徹底宣告她的死亡。

1967年12月21日凌晨,小白玉霜停止了呼吸,離開了讓她受盡屈辱與苦難的世界。去世後,人們發現她留下四封絕筆信,分別寫給領導、女兒、鄰居,言辭中充滿路對中共“感恩戴德”的思想。很難說小白玉霜至死都未看透中共的真面目,也許她只是為了減輕自殺造成的“反黨”罪行,讓女兒少受牽連,才違心地寫下那些溢美之詞。

在她左手心,還留有一段倔強憤怒的遺字:“我文化水平低,沒革命理論,XXX你害不了我,叫你看看我是什麼人。”

1978底,中共為小白玉霜平反;1979年為她舉行追悼會;1986年撤銷開除其黨籍的決定,利用她的身後聲名繼續為政權效力。可嘆幽幽芳魂離世19載,終究沒有逃脫中共魔爪,再次被打上共產烙印。

在瘋癲倒錯的文革時代,一代評劇大家的生命與風骨,一同被革命之火燃成灰燼。曲終人未散,小白玉霜留給後人的,除了僅有的幾段老戲遺珍外,更應有對歷史的反思與今日的警醒。

參考資料:

小白玉霜傳,張慧,曹其敏,中國戲劇出版社,19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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