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弦一世界——古琴曲寫作雜談

墨爾本大法弟子 Paul Chen


【正見網2024年08月16日】

一張古琴,可以讓演奏者神遊萬物;一首琴曲,可以帶聆聽者遍歷重天。傳統的古琴音樂,其曲風多清雅淡泊,其境界多深遠而通達,其所承載的文化亦豐富而精妙。不過,這一切都脫離不開古琴的樂器本質。在這篇文章中,我想從作曲的角度,分享我對古琴各個方面的理解與認識。

本文是我在創作古琴曲《中秋思精進》的過程中整理而成,算是一篇雜談。由於我對古琴及音樂的理解相當有限,所以文章中必有謬誤與淺薄之處,希望讀者在參考的同時,不吝予以指正。

下面分主題逐一闡述。

古琴的樂器性能與「慢」

一張傳統的古琴,面板常用桐木,底板常用梓木,有龍池、鳳沼及納音,木板厚度也有講究。這些設計,使得古琴音量較小、但音色中蘊含著細微的變化,所以琴聲韻味深長。

這樣一來,想要欣賞古琴的音色與韻味,聆聽者必須安靜下來,環境也得靜,才能體會到聲音若有若無之間的微妙感覺。

能靜下來,這就近乎修心了。所以古琴常被文人或修煉人用做調心之器。

同時,古琴的小音量,決定了他並不適合在公開場合或大廳中演奏。即使通過擴音器把琴聲放大,但是琴腹中細微的迴響、以及弦聲之餘韻,是很難完整採集的。

當然,古琴本身作為一件樂器,可以被用來演奏任何樂曲,所以現在有人喜歡用古琴來演奏快節奏的曲子,甚至演奏流行樂。但是,從這件樂器的性能來看,他只有在慢、靜的演奏中,才能發揮出真正的特色。

比如:論彈撥速度,古琴再快也不及琵琶;論吟猱上下,雖然不及古琴靈活,但一樣可以在快曲中做出類似效果;論音量,古琴不及箏。所以,古琴音樂的真正特色,在於他的音色。而其傳統演奏方式,又是展現古琴音色特徵的最佳方式。

慢,意味著靜。不同於管樂器,古琴作為彈撥樂器,其聲音發出後,會有自然衰減的過程——這個過程,是聲音趨於安靜的過程,相當於音樂中的隱約留白,是一首古琴曲的意境之所在。

同時,古琴每一聲的餘韻與迴響,也需要聽者有充分的時間,去細心聆聽與體會。這是感受琴聲之美的過程。甚至演奏者自己,也會去聆聽自己彈出的每一聲,體會其中的韻味變化,並在旋律的繼續推進中加以調節。這也是「慢」的重要意義之一。

過去在琴界,有這麼一種說法:良材重於良工,良工又重於琴技。也就是說,古琴的樂器規格是完善的,斫琴師的技藝對於提升音色而言,或不及遇到一塊好木料更明顯;而琴技對於提升古琴韻味而言,或不如得到一張良材與良工成就的好琴。從這個說法也能看出,傳統的古琴演奏不尚炫技,而是以技藝去配合樂器本身的特性,來呈現微妙的聲音變化與韻味。

當然,從傳世的古琴曲來看,並不都是慢曲。比如著名的《廣陵散》,內容是講刺客的,曲風激昂;又比如《鳳求凰》,是表達男女傾慕的,也不算是慢曲。這說明,在民間,古琴也會作為一件樂器,被用來展現民間生活與世俗情感。

這就如同今天有人用古琴彈流行樂一樣——怎麼使用這件樂器,是演奏者的自由。但是,我覺得,真正發揮出古琴的樂器性能,體現出古琴的聲音特點,還是在乎若有若無之間的那種韻味、以及靜似虛空時的微妙迴響。

從存世的一批1950年代初期的古琴曲錄音來看,民國時期的古琴演奏,內容非常豐富,涵蓋了從世俗到出世的不同生活、不同情感。但無論音樂主題如何、或旋律發展到如何激昂,總有留給人去體會韻味的部分。這體現了以前的演奏者對於琴韻的重視。當然,民國有自己的時代特點,所以那個時期留下的古琴曲,也許不能代表古琴在明清時期、或更久遠年代的演奏特色。

此外,古琴的結構比一般樂器要複雜,如果不是為了產生更豐富的迴響和餘韻,大可不必做的如此複雜,直接做成箏即可。所以我覺得,在慢中聆聽迴響並體會韻味,這不僅僅是一種審美取向,很可能也是古琴這件樂器的設計初衷。

古琴三音

古琴有三種音色:散音、按音、泛音。這三種命名,描述了琴弦的三種彈撥方式,即:空弦彈撥、按弦彈撥、點徽位泛音。這是從演奏角度來命名的。

有人也把這三種音色命名為:地音、人音、天音。我覺得,這種命名法形像的描述了音色的特點。空弦彈撥,聲音低沉厚重,如地;按弦彈撥,左手可以吟猱上下,使聲音靈活多變,如人;點泛音,聲音清高空寂,如天。

這種「天地人」的命名法,因為符合了「三才」,所以又具有了一層文化意義。但是這種文化意義,我覺得更多的只是理念上的象徵。

古琴本身只是一件樂器,真正通「天地人」的,是彈琴者的修為與境界。當然,彈琴者在彈琴的過程中,提高了境界時,古琴作為一件法器,可能也會產生質的變化。但是,這仍然歸因於修煉人的提高。古琴本身並不會因其音色以「天音、地音、人音」命名而通天地人。

由於古琴具備三種音色,所以,即使是旋律簡單的古琴曲,在三種音色的精妙配合下,也可以呈現出豐富的變化。

蠶絲弦與鋼絲弦

琴弦,是古琴的重要部分。一般人選擇古琴,常常看重琴身的用料與作工,或有人認為琴弦是量產的消耗品,所以不那麼在意。琴弦固然是消耗品,但是,如果沒有好的琴弦,古琴也難以發出令人滿意的聲音。

現在的古琴演奏,普遍採用鋼絲弦。鋼絲弦的弦性穩定,振動時間長,而且弦身平滑,但比蠶絲弦抗指,不易按實。鋼絲弦更適合用擴音器放大聲音,而且散音的音色更加厚重。同時,鋼絲弦成本較低,可以量產。

蠶絲弦,首先是成本很高、價格很貴。而且現代人的音樂審美,普遍受到西方音樂的影響,對於蠶絲的振動聲音可能不會有太多感觸——這導致蠶絲弦不太符合大眾表演的需要,所以用的人不多。這樣一來,蠶絲製弦就難以成為一種謀生方式,其產量與質量也就難以得到保證。

蠶絲不如鋼絲重,所以蠶絲弦的散音音色不如鋼絲弦厚重。同時,蠶絲弦的弦面比較粗糙,不易走手。但是同樣的張力下,蠶絲沒那麼抗指——這些差異,導致了蠶絲弦和鋼絲弦在按弦走手時的用力方式不同。

如果論傳統韻味的話,可能蠶絲弦更好一些。

首先,鋼絲弦總有一種「金屬味」,尤其是六、七弦,有點象吉他的音色,這其實不太符合古琴的審美,缺乏恬淡靜和的感覺。

其次,鋼絲的弦性過於穩定,雖然振動時間長,但是仔細比較,顯得有些呆板。如果習慣了西方交響樂,可能不覺得這是問題,不過,一旦用過蠶絲弦,可能會覺得還是蠶絲的振動更有山水韻味,更有生命力。鋼絲很聽話;而蠶絲需要你去體會弦性、跟琴弦去互動。好的蠶絲弦,可以幫演奏者演繹出吟猱的恬淡之意。

在一些古琴表演中,經常能看到琴聲已經消失,而演奏者還在琴弦上走手。的確,按照古譜是要繼續吟猱或上下,但是琴弦已經不怎麼振動了。有人就把這種走手當作表演的一部分,雖然沒有聲音了,但還是繼續把動作做完。而有人則選擇加快動作,在振動消失前,把聲音變化都完成。

其實,古琴的琴弦振動衰減後,如果左手按弦繼續走手,是可以通過摩擦弦面繼續發聲的,這種聲音是樂音而不僅是摩擦琴弦的聲音。但是鋼絲弦比較光滑,所以這種摩擦力小,摩擦發出的樂音就更輕。而蠶絲弦因為弦面粗糙,所以摩擦發出的樂音會相對明顯一些。

不過,由於鋼絲弦比較適合表演,所以舞台上的古琴演奏,就經常會看到演奏者左手摩擦琴弦,發出了摩擦聲,但卻聽不到樂音。當然,即使換上了蠶絲弦,這種摩擦琴弦而產生的樂音,也是在古琴旁邊聽的更清楚。所以,古琴確實更適合小範圍的演奏欣賞,而且「靜」是欣賞古琴曲的必需狀態。

同一張琴,使用蠶絲弦或使用鋼絲弦,其音色幾乎就像是兩件不同的樂器。在創作古琴曲時,也應該考慮到兩種弦的不同演奏效果。

古琴曲寫作的節與潔

傳統的古琴獨奏,其技法最多只能兩聲同響,如「搓」。其他的聲音,即使同時存在,也都是前聲的餘響。至於「滾拂潑剌」等,其實都是幾聲次第響起,而非同時響起。

如果按照現代西方音樂的樂理寫作,最多可以做到五聲同響,比如:右手先彈出某弦,然後四指各彈另外一弦,左手大指同時打在前弦某徽並上走出摩擦音。但是,這樣的音樂,不符合古琴的審美,也掩蓋了琴聲的微妙餘韻。

我覺得,古琴曲寫作,須注意「節」與「潔」。節制與乾淨,這既反映在琴曲的表達中,也反映在作曲者的心境中;既存在於具體的旋律寫作中,也存在於作曲態度中。

從情緒角度看,古琴曲要節制情緒、梳理情緒,最終濾去俗情,進入明心而曠達的境界。從琴曲表達方式來看,古琴曲應以寫意為主,即以意象為表達主體,很多時候對具體細節一筆概括,這樣才可以保證意象之完整、氣勢之連貫。這種創作理念,與傳統文人的山水畫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理解,傳統古琴曲對於演奏手法的限制,確保了「餘韻」(按音)、「餘響」(散音、泛音)在琴曲中的地位,就像「留白」在文人畫中一樣重要,這保證了古琴曲走向寫意,而非轉入寫實。

既然是寫意,那麼對於習慣于欣賞寫實的人而言,古琴就體現出一種平淡天真、或寧靜淡泊的趣味。而對習慣於「象形取意」的人來說,則可以從平淡中聽出風雷激盪、大壑洪荒、幽谷芳蘭、乃至仙境琳琅。

所以,一首好的古琴曲,雖然聽上去平淡,但卻有著自己豐富多彩的精神世界。

我在寫作旋律時,通常考慮的一些原則包括:

當一段旋律走向過高的音時,則轉下五度或下八度;反之,可轉上五度或上八度。旋律可以有起落,但不可通篇大起大落。

一段旋律若求高亢,可以從下八度或下五度起,隨即上轉八度或五度進入旋律,以此來烘托旋律之高,並且還要節制旋律的走向,不使其隨便飄入過高的音域。反之亦然。

古琴曲的主旋律宜在中音區為主,不可長期在高音區或低音區。旋律的高亢與低沉,很多可以通過上述的方式來對比呈現,而不需要真的一直低沉或一直高亢。

五聲調式的一些基本規則,是要遵循的,不可為了表達而輕易打破規則。如果規則被隨意打破,那麼音樂的旋律和情緒表達都會變得難以節制。

此外,旋律不可冗長,裝飾音不可過於繁雜細碎。通常我採取的技巧是,每一小節或兩小節中,總的樂音數量應有限制,若變化過於複雜,則簡化之。某些情況下可以四小節為一個樂音數量限制範圍。

當然,隨著旋律的推進,這種樂音數量的限制,會放寬或收緊,這使得旋律的聲響密度增加或減少,旋律繁簡有秩,以配合樂曲表達的需要。

要避免旋律冗長,還須避免抒情。情緒往往越描越多,古琴曲既然用來調心,首先要在曲中節制情緒,才能使人內心澄明。音樂除了抒情,還有很多可以表現的主題,如:修煉及對神佛的感恩。相反,現代的文藝,把情緒表達當成了藝術的必然元素,我覺得這也許是常人迷於情的一種認識。

古琴曲的寫意

上一節提到,古琴的傳統演奏手法中,最多只能同時響起兩個聲,這使古琴曲在「形」上不至於太過複雜,並使古琴曲更適合走向寫意的方向。

其實,如果多張古琴合奏,結合三種不同的古琴音色,也可以在寫實中描繪的細膩或磅礴。我在寫作古琴曲《娑婆世界 · 極樂舟》時,略微做過嘗試。

但是傳統的古琴文化沒有這樣發展,而是繼承了獨奏的方式,所以,其樂曲風格自然的就走向了寫意。在寫意中,餘韻就像留白一樣,成為了古琴音樂主體的一部分。

雖然民間古琴曲也會描寫情感、描寫生活故事、或者描繪一些寫實的小景,但是普遍而言,古琴的樂器性能及傳統演奏方式,使得古琴曲的演繹方式更傾向於寫意——意在山水、意在出世。而這種寫意的表達方式,也使得古琴的微妙韻味得到了充分的展現。

那麼,何為音樂的寫意呢?

我覺得,是讓聆聽者獲得意象上的共鳴——這種意象的共鳴,可能會激起聆聽者各自不同的內心體驗,但意象本身是明確的。

這就好像一張文人畫,雖然不同的觀者看到畫中山水時,可能會有不同的感受,但是每個人看到的都是山水——畫家的表達是準確的——而帶給人不同體驗的,是不同的人生經歷在面對畫面中的意象時,產生的不同迴響。

對於不太理解「意象」的人,可以考慮一下「意思」。意象,為意之象;意思,為意之思。寫意,寫的是意之象。既然為象,必然是明確的、是可以被理解的。

或者在淺層次上可以這樣理解,「象」涵蓋了事物的準確特徵。寫實,是描繪事物的具象之細節,並使之符合事物之象,所以人們才能把一堆色彩、或一組聲音理解為某種事物;寫意,則是直接描繪事物的特徵,把「象」寫出來,人們看到或聽到「象」時,可以理解到藝術家想要表達的實際事物、或其心中之意。

寫意可以在有限的表達中,突破具象的限制,使觀者或聽者感受到創作者心中難以描繪的境界或景象。無論是畫面、聲音、語言、文字,人類的表達工具是有限的,這些工具產生於現實的具象世界中,其所能表達的範圍也會局限在這裡。而寫意則可以用有限的表達方式,去突破這種表達局限。

當然,為了讓意象的表達能突破局限,必然要在某種成度上放棄表現實象。

到這裡,說句題外話。我覺得西方的繪畫,從印象派開始,就在研究如何不去準確的描繪實象(具象)。當然,那些現代的畫派各自有各自的目地和說法,但是,哪一種也算不上寫意。因為西方繪畫是基於色彩表現的。無論形體、明暗、光影,都離不開色彩的呈現(至少是黑白兩色),這是西方繪畫的基礎。只要是在這個基礎上,那麼無論怎麼試圖脫離具象,觀者還是會試圖從作品中尋找具象,因為人的眼睛和大腦是通過同樣的方式去認識、理解現實的具象世界的。

相反,中國畫基於線條,這從表現方式上,就與感官認識具象世界的方式分開了。在此基礎上,才能談到真正的抽出「象」、寫出「意」。

這其中的關鍵,在於觀賞者或聆聽者,他們會去怎樣理解作品?是自然而然的去尋找具象(實象),還是自然而然的去體會意象?如果人們在欣賞一部作品時,只能從中理解出不準確的實象,而無法理解出準確的意象,那麼這部作品就不能稱為寫意,或至少不是成功的寫意。

藉助這個題外話的例子,也可以看出來:寫意,要把「意」寫的明明白白,就像寫實要把「實」寫的清清楚楚,是一樣的。

可以這樣講,當觀眾看到一幅文人山水時,主要並不是因為畫面本身而直接獲得感動。通過畫面傳達的意象,觀者能體會到畫家心中的景象、以及由此感受到畫家的內心境界與志向——觀眾是這樣獲得感動的。即便如《溪山行旅圖》這樣的作品,很容易使觀眾聯想到實象,可是畫面中的每一個景物,仍然都是基於線條的,是通過準確的描繪意象,來使觀眾理解到整體實象。

古琴曲中的寫意,大致也是這樣的道理。但是,僅憑音樂去傳達意象,往往不那麼容易。除非聽眾對音樂主題非常熟悉,否則不一定能準確的體會出音樂的內涵。這就要求作曲者和欣賞者有共同的音樂修養、或近似的生活體驗——「知音」這個典故,大概就演繹了這樣的一段文化吧。

不過,由於大眾對語言文字的理解是共同的,而且文字表達意象的能力很強,所以,音樂加上歌詞、或加上一些詩、序等文字說明,會很有幫助。

音樂與山水

現代音樂在表達方式上,往往傾向於把情緒變化作為旋律發展的導向之一。情緒的表達,常常貫穿在整部音樂作品中。

這種方式是簡單有效的。當聽者聆聽樂曲時,也會依據自己情感被旋律觸動所帶來的變化,來理解樂曲的內涵。在普世價值、或某種普遍的文化背景下,特定的表達往往引起人群的相似情感、或激起人群情緒的相似變化——某種成度上,這構成了音樂表達與音樂理解的一部分基礎。

從另一層面來看,五聲對應著七情,所以音樂對人的情緒影響,是具備物質基礎的,這種基礎對人群而言,是普遍的、是基於客觀規律的——這或是人類不經訓練即可對音樂產生一定理解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音樂可以在人群中自然的喚起共鳴的重要依據之一。

但是,作為修煉的人,情感可能越來越不起波瀾,這引起了我的思考:如果音樂的情緒非常的平靜,沒有一絲擾動,這時的旋律是什麼樣子呢?毫無情緒的音樂,會寡淡無味嗎?

還有,藝術的表達,如果完全不以情感為媒介、不以情緒變化為導向,如何才能理性的構建作品、清晰的表達內涵、並喚起大眾的共鳴及美的感受?

這看似一個矛盾。因為所謂美,往往是人的心理感受,對人而言,是某種情感變化的結果。即使是悲劇美,人們也只是對作品的主題感到悲,而對作品的表達方式,卻是感到舒服自然的,所以才會以為美。所謂審美,其實脫離不開人們對自身情感變化的審視。

不過呢,在這個問題上,中國傳統的文人山水畫,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參照。

山水,其實就是地貌。地貌本身是不帶情感的客觀存在,但卻能引起觀者自身的情感與思考。這取決於不同人的不同經歷、以及不同的性格特點,所以往往不同的人,在同樣的山水之中會有不同的感受。

但是呢,山水是有質有形的客觀存在,雖然能引起不同人的不同共鳴,但山水本身是不變的具象(包括其景物之動態)。

文人在畫出山水時,是理性的描繪著客觀存在之意象。真正引起觀者情感的,是那一片山水的本身。同時,山水在經過文人筆下時,必然也承載了某種情感——畫家會依據自己的感受,對客觀的山水進行修飾與改進、或基於客觀經驗來構建自己心中的場景,然後再寫出其意象。這樣一來,雖然描繪的是客觀的山水,但這幅景象更契合畫家本人的心境、或更容易與畫家心中的感受共鳴。

這樣的作品,是平和的。在表達方式上,不依靠情緒變化來作為構建作品的導向,而是致力於呈現客觀世界、或呈現符合客觀世界規律的意象,這是「平」;在實際呈現中,又以有選擇的客觀事物來構成作品,從而印證著創作者的個人感受,並非無情,這是「和」。

在這樣的創作理念中,既然人的情感來自於客觀世界的存在與變化,那麼就讓作品去呈現世界的客觀存在與變化(之意象),讓世界本身去喚起觀者的內心體驗。

這種理念,對應到音樂創作中,我覺得也像畫家作畫一樣,只不過是用聲音來構建一部動態的作品。

對於人類而言,一切經驗與感受,都來源於這個客觀世界。所以,在作品中理性的呈現客觀世界的不同元素,必然能喚起不同的經驗與感受——這樣的創作過程,很像「人法地」,既不會遺漏什麼、也不會變異什麼——因為這樣的創作在客觀世界中有著最大的取材自由,並且創作時不會悖離世界的客觀法則。

同時,寫意的創作方式,也允許創作者在一定境界中表達出超越人類空間的意象。不過,到了更高境界時,人類的表達工具與認知範圍都無法觸及了,寫意到此也就到了極限了。再往高處,就得在修煉中接觸到另外空間的真象,拓展了認知範圍,才能理解,也才能在那個境界中表達出來——但這與人類的藝術可能已經沒什麼關係了。

結語

上面分享的這些作曲感悟,雖然沒什麼深度,但目前似乎很少有人從這些角度去談論古琴或古琴作曲,所以我就簡單的總結出來,作為拋磚引玉。希望更多熟悉古琴及古琴作曲的同修也能分享自己的體會,並指正本文中難免的謬誤。這樣我也能繼續提高自己。

在整理本文的過程中,我發現了民國時期琴家對晚清時期古琴前輩的曲風有一些褒貶。同時,當代琴人對民國時期琴家的演奏風格,也有不同異議。由於時間有限,這方面我沒有繼續深究。總的感覺是,不同的時代在影響著人們的審美。我從後人對前人的褒貶中,看到了時代的變換,看到了評論者的性格與審美特徵,同時,對晚清時期琴家的心態,也有了一絲感受。

總的感覺是,社會從一個安靜的狀態,走向了躁動;不同時期的琴人們,心態也在不知不覺之間,變得不那麼平和淡泊了。古琴演奏越來越注重表現,尤其是表現情感,而非用於收斂心態或反觀自省了。

由於我對古琴的理解,還處於一個初級階段,所以我的理解未必準確。如果本文能在古琴走回傳統的路上,成為一塊合格的墊腳石,我覺的就達到了本文的寫作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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