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義道俠傳|第三回 守孤城仁醫救苦 破瓦廟張公殞命(15)

北國野叟


【正見網2023年02月02日】

(書接前文)

見他二人在此,柏亮山心中大喜。

正欲上前相認,忽聞寺外有人吵嚷。隨後,有一僧人來報,說有兩伙市井之徒吵鬧。先頭一伙人,哭喊賴嚎,稱是來此求神人賜仙水;後頭一伙人,凶神惡煞,說是喝了假藥要找大夫算帳。兩伙人爭著搶著要見陳楠與李明之。

僧人苦勸無果,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急入大殿報信。虛圓、虛淨兩位法師誦經已有多時,超度亡靈最忌被人中途打斷。

聞此吵嚷,虛圓長老眉頭一皺,手中的那串佛珠忽然崩斷了。

那長老支應寺中之事已是疲憊不堪,且數月以來,城內亂事一件接著一件,亦不知往後該如何應對,攪擾得他心中不安。虛圓法師睜開眼,見虛淨長老心無旁騖仍在誦經。於是,同那前來報信的小和尚,說道:「莫要急,先與我出去再說。」

到了屋外,那僧人道:「門外一老漢,哭得極慘,非說本寺之中有仙水可救他婆娘。另有幾個無賴,托著一具女屍,說是前日李大夫給開錯了方子,回去按方抓藥,卻害了性命。」

陳、李二人聞之,整衣起身,隨虛圓法師同去門外查看究竟。

卻說他二人本應在城北光教寺。為何又到了大相國寺?皆因戰時少糧,城內各大寺院之中,只這相國寺有些許餘糧。此前,李明之隨白玉蟾去了城北與陳楠匯合。初見陳楠之時,他對這位南方來的矮個子道士,存有不少成見,但那陳楠曾幾次相救,一路之上,又見他至誠至性,不論貴、賤、貧、富,皆真心救治。所用之法,同樣是李明之創製的方劑湯藥。至於,符讖一類卻未再見其使用。無非是送藥之前,先餵患者一碗清水而已。

而早前於城北光教寺之中,陳楠曾與他論了整整三日,到底何為「怪力」?哪些是「亂神」?李明之先習儒後學醫;其時,南朝理學日盛,北方士人亦多受朱子影響。故此,陳楠勸其說道:「《詩》云:『神之格思,不可度思。』子曰:『鬼神之為德,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是故,古人之齋明祭祀,因其敬天而畏鬼。敬,則可近道。畏,則不逾矩。反觀今人之盛服濫祀,一無敬畏之心;二無修身之願;三無利他之用。所求者不外乎「名、利、權、財、色」。凡此種種,皆為足其私慾。不足者,則以驅鬼畫符為能,用神賄賂為巧。更有甚者,怨天尤人,咒地罵天。嗟乎!驅鬼用神,一體兩面,非正途大道也。為之,必又生出迷、誤、偏、偽、邪等諸多亂事。長此以往,致令善信者生疑,使求道者無門,而不信鬼神者亦愈漸其多。如此,眾生與道甚遠矣。」

此後,陳楠又將救命之根本,六字之真言,一一與李明之說了。那真言甚為淺白,李大夫亦是從頭至尾認認真真地記下了。

只是不知為何?待到用時,僅能想起「精、氣、神」三個字。還有三個字,總覺得在哪裡見過,想自己這些年來遊覽了許多名山大川,走訪了不少道觀禪院。「精、氣、神」與那三個字,似是隨處可循。何以自己明明見過,卻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卻說單只這「精、氣、神」三個字,已效用非常。患者飲藥後如法行之,多康復。

戰後,各坊病死者日眾。按常理推知,愈是人群聚居之處,瘟病烈度應愈重。怪就怪在,那李東垣與陳楠到此之後,以湯藥如常施治,竟然治癒了不少病患。只這一個月間,汴河坊中瘟病緩解,反不及城中別處劇烈。是以,慕名而來求藥的百姓越來越多。陳、李二人對入寺病患,依舊一視同仁,不取分文,若有痊癒之善眾布施,也只教其為寺裡捐些米麵糧油,使眾僧三餐能果腹。而他二人在此借宿,每日也只吃些乾糧。如此「不求顯達、不畏苦」,終於摒棄了成見,結下這生死之交。如此看來,使用何種方法救人?也不過是道術、醫術之別,殊途而同歸。於是,才有了今時大相國寺同行救苦之誼。

話再說回那虛圓長老,與陳、李二人一道來到了寺外。柏亮山緊隨其後,暗中觀察,果見有兩伙人,一邊是老漢嚎啕哭喪;一邊是無賴打砸潑罵。哭喪的老漢要討水,潑罵的無賴要索命,街坊百姓聞了動靜,也都來湊熱鬧。

潑皮見狀,先一步走上前,責問道:「哪個是李大夫?他娘的,開的甚麼藥?人給毒死了!」

李明之道:「在下便是李東垣李明之。敢問尊夫人所患何病?何日前來問診?」

潑皮道:「患得甚麼病我怎麼知道?前日自己出去的,當天回家喝了要就吐血死了。你說吧,賠錢還是賠命?」

李明之解釋道:「凡我診治過的病患,身上皆有記號,且有姓名錄於病冊之上。我說這人不是死於瘟病,也未喝過我開的藥,倒像是遭歹人所害!」眾人聽他這樣說,瞧見地上那女屍衣不遮體,而那潑皮如同拎著一塊生肉,真不知是從何處拖拽而來。

那潑皮賴道:「甚麼歹人?此是我妻,喝了你這甚麼神人賜的水神醫賜的藥,撇下我一家八口,舍我而去。」

陳楠道:「此寺中從未有甚麼神人賜水。只有我二人在此為街坊百姓義診醫病。你從何處聽來神人賜水?」

那老漢說話道:「城裡到處都是,各坊掛幡的地方一問便知。我去問了,他們都說你這裡是頭一家。」說完又用手向西北指了指。

陳楠道:「老人家,此處有水,亦有藥。可那藥乃尋常之藥,水便就是那井中之水,莫要聽人傳,走錯了路,可就掉到井裡嘍。還是將尊夫人好生安葬了罷。「

那老漢道:「俺求醫無門,方才來此。道長莫要見死不救。」

那潑皮則不依不饒,非說陳、李二人害命。柏亮山見狀,擠上前去,掏出佛牌、靈君,問那老漢,道:「敢問老丈,你見那神人賜水可是宣說要拿此物來換?」老漢見了那佛牌,點頭道:「是了!是了!正是此物!俺沒錢買,聽人說這寺中有人治病不要錢,只好來此求助。」

柏亮山又道:「各位街坊,李大夫與陳道長皆是分文不取的仗義之人。此事大夥可要分辨清楚。」

李明之道:「原來是亮山兄弟。」拱手道:「李大夫,陳道長,對不住,柏某來得遲了。」

柏亮山先將李蹊交代之事說與虛圓,那長老聞後,合十道:「阿彌陀佛。既為天下蒼生,老衲自當遵從。

而後,又將假道士一事說與在場眾人,拿出來說道:「莫要信甚麼神人賜水。此物乃我於城西所得,買藥花銀子,供奉靈君也要花銀子,買來了靈君供在家中。還是要花銀子。不待你求到了水治好了病,怕是已經人財兩空了。大伙兒若不信,隨我前去城西看看清楚。」眾人聽了,來了興趣。

柏亮山遂帶眾人同去西市。陳楠、李明之二人亦跟在其後。

到了西市,果然見到掛幡的攤子,一人扮作游醫,一人扮作道士。柏亮山先教街坊買來雞鴨,眾人緊跟在後,細細地觀瞧。只見那柏亮山掏出佛牌,走上前與那假大夫問道:」大夫,按那老媽媽兒的話,俺宰了雞鴨供過了靈君,才來此換這一碗神仙水。怎麼此時又變了卦?「

那人說道:「先別忙著取水,您要信我的,您把這佛牌拿回去天天供著,多吸取些日光月華。七七四十九日後再來找我開光,開過了光,拿回去帶在身上,借人氣生財氣,再過七七四十九日,借財氣生貴氣。財氣貴氣都來了,日後封侯拜相亦未可知。」那人見柏亮山有些遲疑,才道:「來來來,喝了這一碗水,就全都有了。」柏亮山應道:」好好好。」心道:待我喝了這碗水,再接穿這班人的底細。於是,想也不想,便接過了那人遞來的湯碗。

怎知喝了那碗「神仙水」,立時暈頭轉向,那人趁勢又再與他說了許多話,甚麼「掏錢盡孝,求取功名」云云。柏亮山聞之魂不附體,對其言聽計從,而後手舞足蹈,口中不停念道:「俺柏某做了大將軍了!」

「不對!」陳楠見狀,將柏亮山一把拽了回來。接著,直朝其頂門,用力一拍。只聽「啪」的一聲響,似有一物,被他這一掌擊了出去。眾人只聞其聲,未見其形。隨後,那東西似落在了地上,嘰嘰嘰叫了幾下,便不知所蹤了。

柏亮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李明之忙取薰香來用,未見甦醒。陳楠道:「給他念一念保命真言。」李明之俯身朝那柏亮山耳邊說話。

眾人均想知這真言到底如何靈驗?也都緊跟著湊上前去。卻只聽得李明之說了一句:「精、氣、神!起!」那柏亮山果然轉醒過來,又連湯帶水嘔了個乾淨,圍觀眾人皆謂之稱奇。

此時,陳道長上前,一邊推按柏亮山的後心,一邊正色問道:「你幹甚麼來了,自己不知道嗎?」柏亮山迷迷糊糊,說道:「我來辦事,事辦成了就走。」

陳楠又道:「他們的事,與你何干?記住!邪不壓正!」柏亮山這才回過神兒來,點頭說道:「錯了,錯了,我可是太錯了。道長教訓的是!」

言畢,陳楠又教李明之將所謂的「佛牌」、「靈君」都給燒了。煙燻火撩了好一陣子,亦是嘰嘰嘰叫了幾下,方才化為灰燼。眾人見此情形,恍然大悟,連忙去尋騙徒討要銀子。哪知假道士早已灰溜溜逃遁而去。而那扮作游醫的胖子,則死不認帳,邊罵邊抵賴,甚麼胡話都來,乾脆反咬一口誣陷陳楠,說他也是假的。

陳楠理也未理,只對柏亮山與李明之說道:

「救人如救火,辦正事要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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