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10年08月31日】
【原文】
及惠帝（1）即位，召為翰林侍講。明年遷侍講學士，國家大政事輒咨之。帝好讀書，每有疑即召使講解。臨朝奏事，臣僚面議可否，或命孝孺（2）就扆（3）前批答。時修太祖實錄及類要諸書，孝孺皆為總裁。更定官制，孝孺改文學博士。燕兵起，廷議討之，詔檄（4）皆出其手。
明年五月，燕兵至江北……乙丑，金川門啟，燕兵入，帝自焚。是日，孝孺被執下獄。先是，成祖（5）發北平，姚廣孝以孝孺為托，曰：“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殺之。殺孝孺，天下讀書種子絕矣。”成祖頷（6）之。至是欲使草詔。召至，悲慟聲徹殿陛（7）。成祖降榻（8）勞曰：“先生毋自苦，予欲法周公輔成王耳。”孝孺曰：“成王安在？”成祖曰：“彼自焚死。”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子？”成祖曰：“國賴長君。”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弟？”成祖曰：“此朕家事。”顧左右授筆札，曰：“詔天下，非先生草不可。”孝孺投筆於地，且哭且罵曰：“死即死耳，詔不可草。”成祖怒，命磔（9）諸市。孝孺慨然就死，作絕命詞曰：“天降亂離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計兮謀國用猶。忠臣發憤兮血淚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嗚呼哀哉兮庶不我尤（10）。”時年四十有六。孝孺之死，宗族親友前後坐誅者數百人。
（出自《明史·卷一百四十一·列傳第二十九》）
【注釋】
（1）惠帝：明惠帝朱允炆（1377年12月5日－？）是明朝第二位皇帝，年號“建文”，後世有人以其年號而稱建文帝。在位僅短短的四年，就被他的叔叔朱棣推翻篡位。在靖難之變後下落不明。
（2）孝孺：方孝孺（1357年－1402年），字希直，一字希古，浙江海寧人，人稱正學先生，是宋濂最出色的弟子。他從小就機警敏捷，雙眼炯炯有神，每天所讀的書厚達一寸，鄉人把他看作“小韓子”。
（3）扆（音以）：古代宮殿內設在門和窗之間的大屏風。
（4）詔檄：詔，帝王所發的文書命令。檄，古代官府用以徵召或聲討的文書。
（5）成祖：明成祖（1360年－1424年）朱棣是朱元璋的第四子，被封為燕王，藩鎮北平。1398年朱元璋死，明惠帝朱允炆即位，惠帝即位後，感藩王勢力過大，威脅到他的皇位，計策削藩。朱棣發現後，起兵靖難經三年的戰爭，於1399年奪得帝位，年號“永樂”為明成祖。
（6）頷（音汗）：點頭答應。
（7）殿陛：宮殿的台階。
（8）榻：泛指床。
（9）磔（音折）：古代一種酷刑，把肢體分裂。
（10）尤：怨恨，歸咎。
【語譯參考】
到惠帝即位，召方孝孺為翰林侍講。第二年升任為侍講學士，國家大事常常向他諮詢。皇帝好讀書，每有疑難之處立即召方孝孺給他講解。臨朝奏事，文武官員當面議論可行不可行，或者命方孝孺就在殿上門窗之間的屏風前批答。當時修纂《太祖實錄》及《類要》諸書，方孝孺都是總裁。更改制定新官制，方孝孺改為文學博士。燕王起兵，廷議要討伐，詔書檄文都出自方孝孺的手筆。
建文四年五月，燕王的兵到長江北岸……六月初八，金川門打開了，燕兵進入，惠帝自焚。這一天，方孝孺被捕下獄。起先是，成祖朱棣率兵從北平出發時，姚廣孝把方孝孺託付給他，說：“城攻下的時候，他一定不投降，請不要殺他。殺了方孝孺，天下讀書的種子就斷絕了。”成祖朱棣點頭答應。到這時想讓他起草詔書。把他召到這裡，他悲慟的哭聲響徹宮殿台陛。成祖朱棣下床勸他說：“先生不要自尋苦惱，我只是想要效法周公輔佐周成王罷了。”方孝孺說：“成王在哪裡？”成祖朱棣說：“他自己燒死了。”方孝孺說：“為什麼不立成王的兒子？”成祖朱棣說：“國家依靠年長的君主。”方孝孺說：“為什麼不立成王的弟弟？”成祖朱棣說：“這是朕的家事。”叫左右的人把筆和紙給方孝孺，說：“給天下的詔令，非先生起草不可。”方孝孺把筆扔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罵說：“死就死，不能起草詔書。”成祖朱棣大怒，下令把他拉到鬧市車裂。
方孝孺慷慨就死，並作絕命詞說：“上天降下使人遭難的政亂啊誰知道他的根由，奸臣的計劃得逞啊用欺詐奪權到手。忠臣發泄憤懣啊血和淚交相淌流，用死來為君王殉難啊還有什麼要求。嗚呼哀哉啊這多不是我的罪尤。”當時四十六歲。方孝孺死後，他的宗族親戚朋友先後受誅連被殺的有數百人。
【研析】
方孝孺的父親是當地的名儒，他從小就受正統的儒學教育，長大後隨父宦遊時又受到父親以民為念、恪盡職守的言傳身教，立志習聖人之道，為民做官。建文帝繼位後，召他為翰林侍講，軍國大事都徵求他的意見，深為皇帝所倚重。他輔助建文帝省刑、減賦，實行文治，力圖改變洪武以來嚴峻苛急的統治政策。但改革剛開始，就發生了靖難之役，由於燕王實力太盛，致惠帝自焚、方孝孺被捕下獄。縱使謀士姚廣孝請求成祖朱棣勿殺方孝孺，以留讀書種子，但他寧可被誅十族也不肯投降為成祖起詔書。成祖朱棣即誅滅了他的九族，並把門生也抓來算做一族。方孝孺肝腸寸斷，最終也沒屈服，遂被成祖朱棣下令磔於市。並把他列為建文奸黨，直到明仁宗時，才恢復名譽，稱他是忠臣。文中成祖朱棣的殘忍暴戾，方孝孺的剛貞不屈，全都躍然紙上，令人或嘆或怨。方孝孺的凜然氣節，幾百年後，猶有一股浩然正氣長存於天地之間。
【延伸思考】
1.方孝孺是史上唯一被誅十族的，他的死令人為之錐心痛泣，請你也抒發自己的感想。
2.善惡同存於世，方孝孺與朱棣，就是典型的寫照。而如此殘酷事件，在不同時空，仍舊上演著，請你再舉一例與大家說明，為何人性會泯滅至此？
3.古代刑法，罪誅九族，你認為嚴苛刑法，真能阻止人為非作歹嗎？為什麼？
【參考資料】
1.《二十六史精粹金譯下》門歸 主編 建宏出版社 1994年8月出版
2.《白話二十五史精選第四卷》吳樹平主編 1991年9月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