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01年01月17日】
歷史將永遠銘記地球的這個坐標:東經118.2°,北緯39.6°。
人類將永遠銘記歷史的這個時刻: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北京時間凌晨三時四十二分五十三點八秒。
唐山市地下的岩石突然崩潰了!斷裂了!仿佛四百枚廣島原子彈在距地面十六公裡處的地殼中猛然爆炸!
唐山上空電光閃閃,驚雷震盪;大地上狂風呼嘯。在強烈的搖撼中,這座百萬人口的工業城市在頃刻間夷為平地。
唐山第一次失去它的黎明。
它被漫天迷霧籠罩。石灰、黃土、煤屑、煙塵以及一座城市毀滅時所產生的死亡物質,混合成灰色的霧。濃極了的霧氣瀰漫著,飄浮著,一片片,一縷縷,一絮絮地升起,象緩緩地懸浮於空中的帷幔,無聲地籠罩著這片廢墟,籠罩著這座空寂無聲的末日之城。
已經聽不見大震時核爆炸似的巨響,以及大地顫抖時發出的深沉的喘息。僅僅數小時前,唐山還是那樣美麗,現在,它肢殘體碎,奄奄一息。
朦朦大霧中:
唐山火車站,東部鐵軌成蛇形彎曲,其輪廓象一隻扁平的鐵葫蘆。
開灤醫院七層大樓,成了一座墳丘似的三角形斜塔,頂部僅剩兩間病房大小的建築,顫巍巍地搭斜在一堵隨時可能塌落的殘壁上,陽台全部震塌,三層樓的陽台,垂直地砸在二層樓的陽台上,欲落未落。
唐山第十中學那條水泥馬路,被攔腰震斷,一截向左,一截向右,錯位達一米之多。
更為驚心的是,在「7.28」地震地裂縫穿過的地方,唐山地委黨校、東新街小學、地區農研所、以及整個路南居民區,都象被一隻巨手摸去似的不見了。一場大自然的惡作劇使唐山面目全非,橋樑折斷,煙囪倒塌,列車出軌,七零八落的混凝土樑柱東倒西歪,落而未落的樓板懸掛在空中,到處是斷牆殘壁……
濃濃的大霧中,聽不見呻吟,聽不見呼喊,只有機械的腳步聲,沉重的喘息聲,和路邊越堆越高的屍體山!頭顱被擠碎的,雙腳被砸爛的,身體被壓扁的,胸腔被戳穿的……最令人心顫的,是那一具具掛在危樓上的屍體。有的僅僅一隻手被樓板壓住,砸裂的頭耷拉著;有的跳樓時被砸住雙腳,整個人倒懸在空中。這是遇難者中最敏感的一群,已經從酣夢中驚醒逃生,然而他們的逃路卻被死神截斷。有一位年輕的母親,在三層樓的窗口已經探出半個身子,沉重的樓板便落下來把她壓在窗台上。她死在半空,懷裡抱著孩子,在死的一瞬間,還本能地保護著小生命。隨著危樓在餘震中顫抖,母親垂落的頭髮在霧氣中拂動。
形形色色的人影,在灰霧中晃動。他們驚魂未定,步履踉蹌,活象一群游夢者,恍恍惚惚地被拋到一個陌生的星球。他們一切都麻木了,淚腺、聲帶,傳導疼痛的神經系統都麻木了。誰也想不到會有這場規模如此浩大的劫難,他們無暇思索,無暇感覺,甚至來不及為骨肉剝離而悲慟。
太陽出來了。當這輪火球象往常一樣高高懸掛的時候,濃霧――這片濃極的瀕死的濃霧開始在熾熱的強光照耀下慢慢變薄,散去。昏迷中的唐山即將甦醒,當濃霧即將散盡的時候,驚恐的人們忽然發現兩隻從動物園逃出來同樣驚恐的狼,它們相依著,站在遠處黑色的廢墟上,孤單地睜著驚嚇的眼睛,餘悸未消地喘息著。突然它們縱身一跳,箭一般的躥向鳳凰山頂。斷崖前,它們終於站住了,石雕一般。面對山下整個破碎的唐山,面對這樣一片無邊的廢墟,面對這樣一片災難的海洋,它們發出酷似人聲的悽厲的嗥叫。
「7.28」的清晨殘霧以及這充滿恐怖的狼嗥,久久不散。
在唐山城鄉總計六十八萬二千兩百六十七間、一千零九十三萬二千二百七十二平方米的民用建築中,竟有六十五萬六千一百三十六間、一千零五十萬一千零五十六平方米在地震倒塌和遭受到嚴重破毀!房屋,本是人類保護自己、抗風御雨的處所,是人們文明進化、美化生活的標誌,然而在一場大地震中,它們卻助紂為虐,使災難變本加厲,成了人類的墳墓。
唐山,華北著名的工業城市。它的面積約占全中國的萬分之一,人口約占全中國的千分之一,而產值約占全中國的百分之一!
唐山素有煤都之稱,煤產量占全國的二十分之一,支持著中國的主要鋼鐵廠。唐山的電力舉足輕重,陡河發電站是華北電網的主力電站之一,是我國最大的火力發電站。唐山還是著名的「華北瓷都」,可與景德鎮的陶瓷一比上下。唐山還有冶金業、紡織業、水泥、汽車、機械製造……許許多多極其重要的企業!
然而作為華北最大的重工業城市,卻幾乎看不到一根直立的煙囪。作為一個巨大的經濟生命體,它已經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流動的血液。只有一片廢墟!
(摘自錢剛《唐山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