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餘種語言將消失一半 劍橋大學啟動保護項目

【正見新聞網2010年02月04日】

2月4日報導 “作為滿族文化的最後遺存地,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三家子屯真正在日常生活中仍以滿語為首選語言的老人不過3 位,而且都已經年過八旬。他們辭世之時,也將是滿語退出歷史舞台之日。世界上將再沒有‘活的滿語’存在。”幾年前,一篇名為《滿語消失的最後一瞬》的報導,讓人們了解到滿語的岌岌可危。正如物種的消失那樣,“語言生態學”同樣不容樂觀。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統計,到本世紀末,現存的6500種使用語言中,超過半數將消失。

“每當我們失去一種語言,就意味著失去了人類好幾個世紀以來對於時間、季節、海洋生物、馴鹿、食用花卉、數學、風景、神話、音樂、未知事物以及日常生活的思考成果,”斯沃斯莫爾學院(Swarthmore College)語言學副教授K·大衛·哈裡森(K. David Harrison)說,“失去語言意味著失去知識。”

全世界半數以上的人口僅使用11種語言,反過來,95%的語言僅僅被5%的人口使用著。在這個越來越趨向同一性的全球化社會,那些僅僅被少數人使用的語言顯然凶多吉少。據估計,目前世界上多達一半的語言沒有文字,這意味著,如果最後一個會說這些語言的人明天消失了,這種語言也就隨之消失了,因為它們沒有字典、文獻和文本記錄。

近日,劍橋大學啟動的“世界口頭文學保護項目”(World Oral LiteratureProject),正在試圖挽救這些語言,恢復一些地方的當地人對傳統及身份的認同和自豪感。項目主任馬克·圖林(MarkTurin)博士從2006年開始籌備該項目,主要任務是將世界上那些正在迅速消失的歌曲、詩歌、傳說等口頭文學用音頻、視頻及其他多媒體形式予以記錄存檔。世界上許多地區都存在口頭文學傳播形式,如宗教典禮頌文、民間傳說、詞令遊戲等,它們是了解當地文化的重要渠道。這些口頭文學是一種獨特的文化知識傳播工具,只有懂得當地的方言才可以很好地了解它們。圖林希望自己的項目成為一個評價和保護口頭文學的長設研究中心,對從事地方文化研究的學者提供幫助。

圖林表示,語言使用者很難自己找出一套方法去挽救這些語言,尤其是某些語言已不再被使用。因此,第一步就是要是增加這些語言的“能見度”,推廣其美好的一面。他們會搜集瀕臨絕種的語言的各種文獻,然後利用這些文字,寫成文章、詩歌或錄製視聽影音等,推廣到社區,幫助這些方言在社會裡再被應用並興起。

圖林認為,全球語言學家的人數,比那些瀕臨消失的語種多得多,如果他們每人願意“認領”其中一部分工作,那麼他的計劃就會有突破性的進展。

無意中發現的寶藏

尼泊爾東部的一個偏遠山區裡,一名薩滿教巫師正安靜地坐在山頂的長草中。他穿得很簡單,深色的背心,傳統的束腰外套和無領襯衫,頭上緊緊貼著一頂尼泊爾帽子。在他的左邊和右邊,兩位手持錄音設備的工作人員耐心地傾聽著,話筒距離巫師的臉龐只有幾英尺遠。對世界上的大多數人而言,唐米語都極其陌生,即便尼泊爾人也並非人人都能明白。這位巫師正誦念著薩滿教的《創世紀》—一個有關生命起源的神話,這是他第一次對著鏡頭背誦這段經詩。

相傳薩滿教的故事曾經影響古希臘神話,歷經數千年的沉澱,以靈歌、詩、寓言、故事等形式,代代相傳。然而,他們的語言從未被書面記載過。面對全球化劇烈的社會變遷,這個語種危在旦夕。尼泊爾受過現代教育的年輕人,正越來越多地移居亞洲各大城市,而那些留守故土的老人則紛紛離開人世。顯然,唐米族的語言很快就將失傳。

圖林回憶說,當年他在荷蘭萊頓大學讀博士時,他的教授的案頭貼著一張地圖,上面用不同顏色標示出很多地區,這些地區的語言從未被完整記錄過。他隨意選擇了一個地區,那正是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附近的唐米族棲居地。“許多人類學家、語言學家的研究方向都是出於隨意的選擇,結果卻無意中挖掘出了一個個寶藏。”

於是,他一邊在尼泊爾教書,一邊為萊頓大學的“喜馬拉雅語言計劃”(Himalayan Languages Project)工作了15 年。這些部落的語言幾乎無人知曉。“我用英語記錄唐米語的語法報告,長達1000 頁。我意識到這遠遠不夠,無論是對人類學研究還是對唐米語本身的傳承。但我已經編寫了部分唐米語、尼泊爾語以及英語的三語對照詞典。”這是唐米語的第一份出版物,如今,這本小冊子花上20 盧布,就可以在當地學校買到。

尼泊爾是一個多民族國家,也是超過100 種語言的發源地。如今,即便是唐米族人也很少說唐米語,尼泊爾語作為統一的官方語言在學校和公眾媒體上傳播,許多族人只會說尼泊爾語。

保護語言就是保護人類“生物多樣性”在劍橋考古與人類學博物館對面的辦公樓裡,圖林檢查著手中的盒子。這隻盒子前兩天剛剛從印度寄來。“那些前台接待員已經習慣定期收到這樣的盒子了。”36 歲的人類學家說。盒子上貼著幾十盧比的郵票,裡面是從印度某個偏遠社區採集來的頌歌、民歌、詩篇以及其他口頭文學形式的DVD。

對於許多族群而言,傳統口頭語言是他們文化的核心。口耳相傳的故事,不僅極富創造性,也很能表情達意。與具有悠久書寫傳統的梵文、希伯來文、古希臘文不同,玻利維亞的Kallawaya部落語言、巴拉圭的Maka 部落語言、丘雷姆河流域的西伯利亞語、藏南的土語以及澳大利亞的Amurdag 語,至今未被書面記錄過。除此之外,澳大利亞北部、東西伯利亞、美國西南部地區以及南美洲的厄瓜多、哥倫比亞、秘魯、巴西、玻利維亞等等地區,眾多的土著語言也正在消亡。

圖林正在努力鼓勵所有的土著部落同人類學家合作,完成這對全球範圍內“口語文學”的記錄。如今,這個項目的單項申請補助金已經達到3 萬英鎊。這些數據檔案甚至有可能對某些已經消失的古文明的研究提供幫助。“當一門語言變得岌岌可危,它本身正投射出世界對少數族裔文化的輕視。只有西方國家可能為記錄這些語言的寓言和民間文學提供經濟援助,難道你指望一個喜馬拉雅的部族成員自己手持攝像機記錄下長者的言語嗎?”圖林強調,“這些語言看似無足輕重,但整體而言,它們對世界多元文化的影響,就像蓋爾語和威爾斯語之於英語那樣,然而,即便是要將凱爾特語延續下去,也並非易事。人們以為僅僅是部落文化受到威脅,但事實上,全歐洲的傳統語言形式都在遭受重創。但恰恰只有那些強勢的國家和地區,有能力維持小語種的生存,就像威爾斯語的電視節目或者法國西北部的布列塔尼文學。”

與1993 年的“拯救威爾斯語”行動類似,蘇格蘭政府目前正在啟動保護蓋爾語的計劃。一項新的舉措,要求蘇格蘭政府內部以及蘇格蘭政府與歐盟之間的官方會議必須使用蓋爾語,而預計達215 萬英鎊的基金將被投入到蓋爾語課程的設立上。不過到目前為止,蓋爾語仍未被列入歐盟的23 種官方語言名單中。

歷史經驗表明,語言的保存並非只是學術上的空想。19 世紀對希伯來語的復興,就是最好的例證。希伯來語一度只被土耳其人和英裔巴勒斯坦人使用,如今,以色列就有超過700 萬人說希伯來語。圖林堅信,保護瀕臨消失的語言,就是保護人類的“生物多樣性”,影響極為深遠。山川、河流、峽谷阻隔了語言的傳播,孤立了當地的口語,同時卻賦予了當地獨特的文化生態。

很多人視全球化為小語種消亡的罪魁禍首,但圖林說:“我更願意稱其為‘全球化悖論’(Globalization Paradox)。一方面,全球化的社會經濟模式確實在侵蝕人類的多樣性,但另一方面,全球化也給予我們嶄新的技術手段來抵達這些偏遠的山區。這些地區的人民對於我們的到來異常激動。”

如今,尼泊爾東部的薩滿教部族漸漸意識到自己的個人身份以及保留傳統的重要性。“我們根本沒有資格誇誇其談,只有那些當地人自己可以將語言延續下去。他們必須意識到,成為現代人,並不意味著要丟失自己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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