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的樹 心裡的根

河北張家口大法弟子


【正見網2025年12月08日】

二零一二年搬進新樓房時,母親執意要在院裡種兩棵樹。一棵山裡紅,一棵海棠果。那時她七十三,父親七十四。我們都笑她,樓房院子巴掌大,種樹做什麼?她不言不語,鐵鍬在手,一鏟一鏟,將故鄉的土培進新地的坑。

樹矮,家新,人亦未老。

十三年彈指而過。母親八十七,父親八十八,兩棵樹卻高過了院牆。山裡紅結果時,一簇簇紅果壓彎枝椏,象綴滿了南國的相思豆;海棠花開時,雲蒸霞蔚,風過處,落下一場細雪般的花瓣雨。

後來,母親又請人來,在海棠樹上嫁接了一支香果。

生命與生命的銜接如此奇妙。次年春,那截外來之枝竟真的在海棠的軀幹上甦醒,開出異樣的花,結出清甜的果。一棵樹,同時流淌著兩種血脈,奉獻出兩種滋味。

三個兒子三家媳婦,周末必拖兒帶女的回來。院裡頓時塞滿了第四代的嬉鬧聲。孩子們的目標永遠是樹。三裡紅太酸,嘗一顆便擠眉弄眼,齜牙咧嘴的喊:奶奶騙人;轉而便去覬覦那更高枝丫上,陽光曬的正好的香果。

這時,便是全家總動員的時刻。

父親搬出他那把磨的光亮的舊藤椅,顫巍巍的要站上去。母親必在一旁緊緊扶著椅背,嘴裡嗔怪:老骨頭了,也不怕摔著!大兒子眼疾手快,一把奪過「指揮權」,二兒子扛來人字梯,小兒子則在樹下張開雙臂,既是接果,更是護著梯上的兄長。

媳婦們笑著,用竹籃接住那些被搖落的、飽滿的饋贈。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碎金般灑在每個人的笑臉上,灑在籃子裡圓圓的果實上。

那一刻,院子裡沒有四世同堂的抽象概念,只有果子墜落籃中的噼啪脆響,孩子們的歡呼,以及那兩棵沉默的樹,投下的一片安穩蔭涼。

我忽然明白了母親當年的執拗。

她種下的不是樹,是一個家未來的坐標。她怕這嶄新的樓宇根基太淺,載不動幾十年風雨同舟的記憶;怕這光潔的瓷磚牆面太冷,映不出舊宅院裡煙火人氣的溫度。

所以她種下樹。

讓樹的根,替我們這個家往泥土深處扎;讓樹的年年花果,成為召喚遊子歸巢的永不更改的旗語;讓那顆嫁接的香果,成為這個家族最生動的隱喻:不同的枝椏,終可根植於同一片土壤,共生共榮,甜蜜與共。

樹是庭院的旗杆,四世同堂的歡欣便是其上飄揚的旗。而母親,這位八十七歲的總司令,站在旗下,看著她的兒子、媳婦、孫輩與曾孫輩,看著她十年前預設的這場生命盛宴,終於露出了如同香果般安靜而甜美的微笑。

最深沉的眷戀,並非回首來時路,而是以一棵樹的姿態,在嶄新的土地上,為身後所有的子孫,預先投下一片濃蔭,結下滿樹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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