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07年05月21日】
投影儀靜靜的工作著,會議室的人們,都睜大眼睛,聚精會神的看著畫面。
「唱的是哦天下美景數杭州,西湖的名勝哦幾千秋。江南的三月山水秀,桃杏花開李花稠。道栽垂絲春楊柳,紅男的綠女把春遊。此時它正逢那清明節,千家萬戶祭掃墳丘。徐漢文上墳已畢回家走哇,手拿著雨傘來到斷橋頭,徐漢文那邁步就將斷橋上,手扶著欄杆看望水流。但只見那張口獅子閉口獸,玉石的橋欄杆啊魯班修哇,金魚攆著銀魚逗,輕舟啊扁扁蕩蕩悠悠。只見這正東方烏雲厚啊,霎時間這朦朦細雨往下流啊。」…….――《游湖借傘》片斷
有位禿頂的農民,哼哼呀呀的唱著。隨著優美的曲調,不時的得意的晃著腦袋。
這是青松第二次參加,本市的文學沙龍。又是給大家帶來了,一縷全新的氣息。
放過了一段錄像,關掉投影儀。大家開始了熱談。
「本來,我這次是順便出差,和陳姨一起到農村,欣賞一下她曾經為此,夢牽魂繞的大鼓書。說實在的,過去我對此很陌生的,雖然是農村長大的孩子,也幾乎沒有機會接觸這些傳統文藝。這次,我基本是抱著開眼界的想法,同時還有體驗生活的打算。因為長期的城裡生活,不免覺得單調枯燥和吵鬧。」
「說實的,我真的好奇,看到這些其貌不揚的,土氣的鄉下人,我實在想像不出,他們會唱出什麼精彩的東西。也許是資訊閉塞,文化單調的過去,聊以自娛自樂,消遣解悶而已。不然,怎麼在電視極大普及的今天,他們的文化娛樂怎麼都銷聲匿跡了呢?」
「不過,我還是拿出攝像機,記錄下這段時光。開始,他們倆個彼此謙虛。然後,隨著氣氛的融洽,抽了一顆煙後,好像進入了狀態。於是,他們吃力的回憶著,一段段的,象擠牙膏一般的唱起來。在當場,我也就聽懂了一半。因為忙著錄像,還有對他們吐字的不習慣,還有其中的很多音調助詞夾雜在裡面,還有,對歷史的不懂。因為他們唱的都是古書典籍,朝代跨越非常大,有些人名恍恍惚惚的聽說過,具體那些人物都是哪朝哪代的,有什麼典故事跡,都不清楚。那時,我感到了自己的無知。」
「使我最為驚嘆的,是回來後整理這些詞句時,反覆的聽後,我體會到了其中的美,還有其中的豐富內涵。精彩的詞句,優美的腔調,合轍壓韻。知識含量多,歷史人物栩栩如生,故事情節節節入勝。而且,最為感嘆的是,在欣賞這些的同時,陶冶了情操,淨化了靈魂。」
「整理的同時,我不時的靜思冥想。感嘆於我們的祖先,他們很多沒有文化,沒有得到良好的教育,但是,就在這些代代流傳的民間文藝中,他們懂得了處世準則。懂得了做人的道理,明白了善惡是非,知道了善惡有報,學會了欣賞四季,知道了敬畏神明,也學會了教育子孫。生活中,他們樂天知命而豁達,孝敬老人而充實,純厚樸實而無私,熱愛生活而勤勞,曉大義而仁厚,拘小節而懂禮。他們不是無知,不是愚昧。他們欣賞的鼓書,那個詞句現在的很多大學生、研究生,都拿不出來、寫不出來。真的,我越是反覆的聽,越覺得這些正統民間文藝的美。那些曲調,並不單一,其中也有很多變換。」
「和他們交流中知道,他們其中有很多流派。比方河南大鼓,京東大鼓,東北大鼓。東北大鼓還分清派等等的不同流派。曲調差異很大,比較精通的藝人,一般不止是掌握一個流派的唱腔。河南大鼓適合清唱,所以,我們聽到的剛才唱段,就是河南大鼓。而京東大鼓沒有三弦和鼓,就不那麼中聽。過去他們走村串戶的,到一個地方,首先打聽同行的。然後,是說些行話,這樣,得到了本地同道的幫助,再來上一段段子,亮亮本事,得到了認可和叫好,吃住才能落實。」
「他們過去是屬於江湖藝人。他們介紹說,走江湖的有四類,一類是土匪;一類是這些藝人;一類是打把式的;一類是小偷。他們都有自己的行話。他們的規矩是,寧可捨掉金銀,不能泄漏出去行話。回來後我琢磨明白了,這些規矩很厲害啊,行話透露出去,等於把這個行當砸了,同道都要遭殃,等於引狼入室嘛。大家都遵守這個規矩,就保護了這個行當的嚴密性,大家都能安穩的吃這碗飯。金銀可以隨時的去掙嘛。而且,這個規矩的本身,就叫人看淡這些金銀,無形中豪俠仗義的作風就培養起來了。闖江湖、闖江湖,不是輕鬆的一句口頭禪。」
「一個時期,黨給這些民間藝人發證,承認他們資歷等等。真正的藝人不拿這個當回事,他們也不看這些,到哪裡就是拿出行話,然後亮相,看看有真東西,就承認接待你。在一個地方紮下窩子,一唱就是半拉月一個月的。往往唱下幾本書。《隋唐演義》、《楊家將》、《西廂記》、《三國演義》等等。我真的佩服,土哩土鱉的鄉下人,滿腦子的故事,肚子裡裝了那麼多的書。除非天才的原因之外,我找不出什麼理由可以解釋。而他的文化,充其量是小學水平,還得是當年。現在連除法都不會了,就記的個小九九,應付日常生活的進進出出。滿腦子古書,掌握的那些歷史人物,歷史故事,連我們的史學家都難望其項背。也許我們會說,他們掌握的歷史不准,但是,我們是以什麼判定的呢?我們掌握的歷史就准嗎?書上記載的就板上釘釘了嗎?」
「歷史在史學家這裡,就複雜了,這個學派,那個學說,這麼解釋,那麼研究的。在他們那裡很簡單,脾氣暴躁的人物,就是那樣的所為,就是用拳頭說話;仗義的人,就愛是打抱不平;義氣的人,就是不貪財。道德低下的人,就得唾棄;行為高尚的,就得頌揚。我們往往現在以取得成功,出人頭地作為判定準則。過去的人,以做事是否講究道義,作為衡量標準。」
「他們一般不喝別人的茶,自己配茶喝。其中有胖大海、寸冬、金銀花等等,主要是清嗓子的。藝人保護嗓子很主要。一唱半宿,天天唱。中間還抽菸,也沒事,這嗓子就是好。」
「學這個,也是天才。那個藝人說,當初的劉羅鍋,給人家扛活,主人家請戲班子唱,自己就跟著湊熱鬧聽。一來二去的,學會了很多。四九年後,成立了生產隊,自己和同伴都跟劉羅鍋學,那時候沒有電視,晚上夜長,大家就圍著劉羅鍋聽唱。他們怎麼也學不會,學了就忘。我一聽就會,三五遍,就能全部學會。所以,劉羅鍋也願意教我。他臨死還說,我這些東西呀,夠你學一輩子的了,一輩子你都學不去。口氣中,帶著多少遺憾啊,沒能把這些傳下去。這就是大字不識的江湖藝人的真實心態。不是為了金錢,不是為了什麼獻身,也不是什麼無私奉獻。就是那麼樸實的思想,他就是想要把這些,一代代的流傳下去。為了什麼?為了不絕根,為了下一代還能接著聽到,為了人類文化的延續,為了傳統的不滅。其實,為了什麼,他們自己可能也都說不清。但是就想不讓它絕跡。」
「我也不明白,在我們小時候,好像社會很歧視這些藝人。叫作蹦子還不夠,還得加上狗字,叫狗蹦子。普遍的管他們叫下九流。好像嫌棄他們不務正業,不生產,不勞動,弄的別人也跟著半宿半夜的不睡覺。好像是這些原因吧。歧視他們。也許是部分人歧視,不然,他們怎麼能夠在社會上繼續生存呢?怎麼能夠延續下來哪?但據我知道,大姑娘和小媳婦是不讓聽的。家長不讓跟著湊熱鬧。我大姑提起這些,就說,我半夜回來,你爺爺就罵我:沒事閒的,挺大姑娘跟著跑啥,不知道可恥,願意聽趕明兒給你找個瞎子,天天聽說書。」
「說書的不是師父一句一句的教。而是指給你,從這裡到哪哪,路途中間路過哪裡,什麼景色,什麼事情,什麼人物,什麼插曲,中間的瓤子都是自己添。」
「對於他們的學藝過程,其實我還是不怎麼理解。似乎是他們積累了很多的唱句,學會了描繪不同景色,不同人物,處理不同場景的很多套話。然後自然會把故事唱出來了。具體唱的時候,他們講轍,一共十三轍,講究合轍壓韻,和宋詞元曲的韻律一樣。那個農民藝人說,江洋轍最好壓韻,丟休轍一般,撇薛轍韻律的詞很少。我後來查韻律詞表,似乎有這樣的規律。字數都差不多,撇薛韻律的字詞很冷僻,不常用,而且還有,出入差異大,掌握不好,不知道它們是一個韻律的。這些與過去發音和現在發音的差異有關。但是,也與他們自己的詞彙積累有關。自己積累哪方面的韻律多,用起來就順嘴。而且,也與表達的內容有關,戰場行軍的用詞,和生活故事,和愛情故事,以及景色描寫的詞,肯定有很大差異。」
「他倆主要唱的,是這個禿頂的藝人。他是有一年的放馬,夏天給生產隊放馬,在甸子和一個遠方來的瞎子學的。其實,那時他已經半神之體了,和老劉羅鍋子已經學的很多了,但主要是二人轉。後來和這個師父學的大段子,整部書的學,還學了韻律知識。學的是河南大鼓。真正的學,也就是兩三個月多,一個夏天唄。」
「學成後,他冬季常常出去賣唱。又是一個瞎子給彈三弦。一走就是一冬。直到生產隊名存實亡的時候,才漸漸的收場了。至今二十來年了,很多都忘記了。所以,他給我們唱的幾段,都半拉坷嘰的。」
青松滔滔不絕的講,大家聽得津津有味。很多的眼鏡後面,都緊皺眉頭。手掌托腮的,更是凝神靜氣。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這樣吧,我把這些錄像放完,送給大家每人一份唱詞,給大家每人一份光碟,咱們自己回去欣賞。如果有興趣,對照一下我整理的唱詞,肯定其中有不準的地方。因為聽不懂的地方,往往思想總是往一個地方鑽,最後也是搞不明白。有幾處就是這樣的情況,思想開闊的轉個彎,就知道雖然是同音,字體完全不是那個意思。也許有唱書人自己搞錯的地方。」
於是,青松繼續播放投影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