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中尋

千裡尋夢
無覓處
豁然回首
已在妙語難繪中

這是我剛剛完成的詩，題目是「迷中尋」。我希望這個題目也作為我畫展的題目。我一直在尋找著人生的真諦；美的真諦；藝術的真諦。１９８７年，我畫了「維納斯與蘋果」。維納斯代表著完美與永恆；蘋果象徵著過失與對未來的希望與迷茫。同年８月我帶著這種矛盾與複雜的情感離開中國，踏上了大洋的彼岸-美國。在新的環境中，學習和生活的負重，打碎了我想尋求完美與永恆的夢。失望使我以為世界上沒有完美，也沒有永恆，有的只是「破碎」。我把「破碎」當作人生唯一的真實；把美的定義局限在「破碎」而組合構成的衝突與對比中；也把表現「破碎」作為藝術創作的唯一真誠。我試著表現破碎與由破碎而引起的情感。比如：（Goddess Tear１９９０）、（FootprintsⅠ、Ⅱ、Ⅲ，１９９１）、（Flower Time Tear１９９５）。也通過不完整的物體組合來表達破碎，如：（Spring Spray１９９５），我以多角度的透視和不同的時間與空間以及厚重的質感來表現人世的複雜與艱難。

１９９６年，我有幸接觸了法輪功（也叫法輪大法）。這是一種非常緩和的運動，要求學員在鍛鍊身體的同時，以宇宙的特性真、善、忍為準則，調整自已每天生活中的思想與行為。我在學煉的過程中，身體越來越健康，精力越來越充沛，內心越來越純淨。一天，當我在哈佛Carpinter Center 的畫廊裡，一幅巨大的油畫吸引了我。它的不諧調的色彩與混亂的構圖，讓我感受到畫家作此畫時的紊亂心情；我想起自己以前有過的焦慮和茫然，然而當時的我心情卻非常地寧靜。這使我再一次思考：什麼是美的真實？什麼是藝術的真實？什麼又是生活的真實呢？我在寧靜的心態下表達一種愉快的情緒不也是一種真實嗎？為甚麼我以前如此地狹隘，把「破碎」看成是唯一的真實呢？想起中國有一個古老的寓言：「瞎子摸象」，說的是一群盲人摸象，每個人都摸到大象的一個部份，每個人都以為大象就像他摸到的那部份。我也把在人生與藝術的海洋中，最先遇到的島嶼當作了目的地。人往往容易把自已感受到的，能理解的認為是真實的；把自已沒有經歷過的，不理解的認為是不存在的，或者是錯的。真象在一個圓球上，一個人站在球的這一邊；另一個人站在球的那一邊，兩個人看到的東西完全不一樣。彼此都認為自己是對的，別人是錯的。只有走出了這個球，從高處俯視下去，才發現兩人都是對的，然而兩人又都不對，因為他們都沒有看到整體。而且，有時候表面看上去一樣的東兩，實質上卻有著天壤之別。比如：同樣是表達古典的美，一個是在焦慮中帶著希望的想像；一個是為了迎合大多數觀眾的欣賞習慣；一個是自己內心的自然流露。由於自己沒有體會到這樣的境界；由於概念的模糊；由於簡單化的思維方式，我就錯誤地認為：「在今天這個後現代的歷史時期，對於古典的美只是一種歷史的審美情趣。現在還表達古典的美，只能是對現實的粉飾，是矯柔做作。」當我從狹隘中走出來，感到眼界豁然開朗，不再被現代的各種理論和流派所拘泥。我感到自己象一根細細的長絲，從心中抽出來，可以編織任何圖畫。

然而當我以新的姿態作畫時，還是會被以前的觀念或習慣所幹擾。我修煉的法輪功幫助我去審視自己，不斷地剔除不好的東西。我慢慢地懂得了生命存在的基本形式與狀態，一個生命有她獨立存在的形式；同時又和周圍保持和產生各種關糸。就像宇宙中的星球，它在自己的位置上自轉；又同時和別的星球保特著基本固定的位置；又都在大的循環中運轉。當它自轉的時候，不受別的星球的牽連，所以是自在的。設想一下，如果它和別的星球牽連太重，它一動，別的星球也要動；別的星球不動，它就動不了，所以它每動一下，就會對別的星球有一種要求。由於我忘卻了獨立的本性，把和周圍的各種關係看的太重，以至每走一步都會被周圍的各種因素所牽連。比如說別人對自己的評價等，也就是把自己的名譽看得過重。實際上，一個人如果不能象星球那樣獨立自轉，對別人就有一種依存的關係。由於這種依存的性質使她對別人就有要求，而這種要求使她不能做到無私，而這種「私」本身在不同的狀態中就會造成對別人的不同程度的傷害；同時也由於各方面的牽制，使她不能發揮自如。我一直怕失去藝術家的自我與個性，此時我才懂得：我去掉的是一些模糊的似是而非的概念，以及不屬於我生命本身的外加物。當我尋回了完全獨立的自我時，感到從來沒有過的解脫後的快感與輕鬆。好幾次，當我清晨醒來時，發現自己的嘴角還留著微笑。最近我正在巴黎旅行，每天去羅浮宮。象一個真正的小學生，坐在維納斯的雕像前畫素描習作。我被維納斯雕像的完美所征服，但卻不知道出於哪一位藝術家之手。我越來越能理解這位無名的藝術家，他只想把美再現出來獻給人們。我認識到自己僅僅是一塊小小的色彩或一個小小的音符，然而卻可以自由地遨遊在任何的時間與空間。我已不在乎人們是否知道我或如何評價我，我只想把自已感受到的美再現出來，獻給世界上所有熱愛美和追尋美的人們。同時也把幫助我尋找到美的「法輪功」介紹給大家，讓更多的人可以和我一樣受益，也讓世界變得更美。

二零零二年一月於巴黎
二月五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