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落葉歸根 (三)尋根

―― 一篇「紀實專訪」
靈子


【正見網2008年02月08日】

(三)尋根 

清晨,稀瀝瀝地下了一陣小雨。待我們出發的時候,已經放晴了,只是湛藍的天上,還有幾小塊灰霧狀的浮雲,正快速地被驅向天邊。小雨洗滌了灰塵,田野裡的空氣更顯得清新。麵包車迎著東南方的太陽奔去,直接駛向青龍山南麓的山前莊。

昨天,雇司機的時候,我長了個心眼。因為以後還用,司機可要老實、嘴嚴的。我想起老姨家的二姑爺小豐,他在順帆出租汽車公司開中客。我打電話一問,他說出人不出車得頭兒同意,我說這好辦。原來他的經理是我同學,結果辦得很順利。這樣前輩們也都放心了。

我和淑賢把陸伯伯連輪椅一起推上車。然後我和華姨分別坐在陸伯伯兩旁,我深情地看著他。

華姨小聲地問:“陸兄,默念了嗎?怎麼樣?”
陸伯伯點頭說:“腰疼減輕了些。”
“得真心實意地默念才好。”
“說實話,還沒有達到真心。”
“差在哪兒?”
“法輪大法好!可你們參與政治,反對共產黨幹啥?”

“開頭不是法輪功對中共如何,而是它要在三個月內消滅法輪功。你說人們到公園煉煉功,招誰惹誰了?特別是沒錢看病的;當時是天津警察抓了四十五個煉功的人,說北京讓抓的,大法學員才去北京上訪的。也不是圍攻中南海,而是中央信訪辦就在中南海西側的府佑街;是這個黨一夜間把上億修善的人,打成了邪教徒;大法學員,你那兒媳也是,又去中央信訪辦和平上訪,也遭到綁架關押;沒處說理去了,才到天安門和民眾中講清真相的;當時只是說國家搞錯了,將來會真相大白的;可是這個黨迫害法輪功五年多了,也不思悔改!從那時起,大法弟子只得從根上講清中共為什麼迫害好人,徹底認識它一貫整人的流氓本性!使更多的人‘三退’,解體它,儘快結束這場迫害!這是更深一層地講清真相。這就是參與政治啦?!那麼,只許它殘酷迫害,而不許我們講清它為什麼迫害的真相?聽任它的迫害,就不是參與政治了?!現在大法廣傳全球上百個國家,你聽說過法輪功反對那裡的政府和政黨了嗎?!

“其實,法輪大法是修煉,修佛的。修去所有的常人之心,不求常人社會的任何權力。我們講清真相的目的,為的是救人!徹底結束迫害!誰一揭露它就說是參與政治,這是它灌輸給老百姓的黨文化;在國外真的參與政治,被認為是好事。”

華姨講的句句在理,陸伯伯似乎信服了。

車上大家談論的另一個話題,是山前莊被唐舅稱為“老山叔”的人。

唐舅仰起頭眯起眼,回憶著說:“老山叔,名字叫唐德山,他離不了山,他的名號就是由他的作為得來的。小時候,天天進山砍柴、用彈弓和夾子打鳥、上樹掏老鴰窩、挖山菜。砍的柴供灶火,山菜用來餬口,打的鳥有活的和掏的老鴰蛋分給小夥伴們,老鴰窩還是當柴燒。… …”

往後就是陸伯伯和淑賢續說了:大一點還是老進山,套山兔、藥野雞、採藥材,挖山菜分給大家;後來就採藥材、撿蘑菇,割藤條、樹條,編筐窩簍;有時進山,披上老羊皮襖,在山洞裡一呆多少天;三年災荒時,他也在山上開了荒,種了幾小塊鎬頭地,都在山泉水溜旁,旱澇保收,種的蔬菜分給大家吃。在大夥眼裡,他一生為人正直、善良,是個腰板硬實的老壽星,在鄉裡中德高望重,人們通稱“老山爺”。

“到山前莊鄉地界了,這莊稼怎麼都發黃了?”隨著陸伯伯的話音,大家都向車窗外望去。

正值伏天,剛才路旁的莊稼還算旺盛呢!別處的玉米都拔挑、出紅纓了;這塊不一樣了,玉米苗不但黃,而且低矮單細,眼看就旱死了。

陸伯伯疑惑地說:“不對呀!前些時候市裡開‘兩會’,山前莊鄉的書記兼鄉長宋揚,做為青山縣的人大代表在會上發言,說戰天鬥地,降服了旱災。”

是呀!路旁紅油漆的標語牌上寫的白字還很清晰:“全民總動員,人定勝蒼天!”、“戰天鬥地黨領導,一切災害全趕跑!”只是被風颳得東倒西歪了。

淑賢很憂傷地說:“今年又顆粒難收了!”

不過,今天小豐的車開得倒挺遛的,眼看就要進村了。
唐舅突然說:“停一下!”車子在一個小橋後邊停下了。

大家跟隨唐舅下了車,橋下是一條幹涸了的小河,幾隻鴨子凼凼地走到低洼處,呷呷叫著好似說:“這裡也沒有水。”那裡倒有幾棵乾死的蘆葦,坑裡的淤泥已幹得七裂八瓣了。

唐舅對陸伯伯說:“這是村前的小清河,河水長流不息,清澈見底。是我們兒時摸魚、撈蝦,洗澡、扎猛子的地方。”

淑賢說:“干好幾年了,一點水都沒了。”

這件事又給大家添了一種壓抑的情緒,車子慢慢地開進了村。

唐舅又指著那個高台上說:“你們看,過去的關帝廟就在那兒!”那正是如今的鄉政府。門前有幾塊大宣傳板,門旁兩側的牆上還有幾條大標語。

陸伯伯說:“一解放就砸巴沒了!”

唐舅說:“又是解放,解放誰了?不是說你,是說這套黨的經文,都讓百姓念順嘴了!”

說話間,車已經開到村東頭的大柳樹下了,這是淑賢按照唐舅的指示領來的。人們正在樹陰下乘涼等候,為首那個年長的必是“老山爺”了。我能認識的是淑賢的媽媽張秋菊,叫二舅媽;還有小學校長唐東來,是淑賢的堂兄,再就是大戶唐家的主要親屬。

唐舅能認知的也只有“老山叔”,可是看了半天,也都尋找不到原來記憶中的模樣。一雙老闆的手和一雙長滿老繭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這便是多年縈繞在腦海中的故鄉人哪!

其他人由淑賢一一介紹,大家互相見禮、問候。

唐舅感慨地說:“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中年人相見都不相識呀!”這句唐詩引用得恰到好處。

大家進得屋來,在炕頭炕梢、板凳上落坐。

等我和淑賢把陸伯伯的輪椅抬進門坎時,“老山爺”走過來,又握起陸伯伯的手。這位老人家鬍鬚灰白而壯實,臉色黑裡透紅而有光澤,那一條條深陷的皺紋,顯然刻錄著歲月的滄桑。

“老山爺”看著輪椅嘆口氣說:“順子呀!多好的一家人,給折騰得家破人亡,淪落到今天這份天地呀!”這時,他那剛毅的眼裡竟充滿了淚花。

“還是海子和他爹尖,當年逃出去,到海外就對了!”他又指著唐舅說,“這次回來多光鮮,你看那電視上,市裡的大官小官都點頭哈腰的,還大擺宴席!”他指的是市電視台播的新聞報導。

唐舅問:“老山叔,我們出走去以後,怎麼樣了?”

“老山爺”說:“走了,走了,走了就了了!順福也當八路往北走了。可是,順福他爹――老善哥算遭了殃。唉!都過去了。”

“你給大家細說說,我們回來就是想聽聽過去的事。”唐舅又往“老山爺”跟前湊了湊。

“老山爺”點著旱菸袋,不緊不慢地說:“老善哥一輩子積德行善,和長工一樣幹活,一個鍋裡吃飯,鄉親們誰有了難處他都幫,災荒年還開倉放糧,人們都叫他陸老善。共產黨開頭時,減租減息他應著,支前送糧他帶頭,當時還表揚他是開明人士、好軍屬。唉!他沒出去,也是故土難離,還養仗自己是軍屬呢!土改時,他家有六十畝地,還不到海子家的一半,都劃成了地主成分。他家這些地都是祖祖輩輩,用血汗積攢下來的,平分土地分就分唄!可是土改工作隊說:不行,還得分車馬農具和房產。他們親自出馬,把老倆口從住屋攆到瓜窩棚。

“最不應該的是分浮財。說山前莊群眾落後,鬥地主打不開情面,沒有轟轟烈烈。他們還把其它地方的農會鼓動起來,說是土改‘掃蕩隊’,到臨村去掃蕩地主家的浮財。誰掃來的歸誰,各村的‘掃蕩隊’,大多都是二混子,見錢眼開。一個村一個村地掃,你掃我村,我掃你村,都掃紅了眼,好人都看不上這夥人,管它叫:‘紅眼隊’!為了鬥出浮財,‘紅眼隊’一來就吊打飛刑,燒烙鐵烙。哪個隊鬥出浮財了,工作隊便挑唆其它隊說:‘看!你們以前的鬥爭不到火候!’那個‘紅眼隊’被激怒了:‘我們鬥咋不交出來?’便回頭再掃蕩。就這樣反反覆覆地重茬,有哪個地主能活過來吧?老善哥走了不久,老善嫂也跟著去了!順子,這些年我沒跟你說過細情。你媽她臨走時閉不上眼睛啊!一遍遍叨念:沒見順子一面!沒能見順子一面!!”

“老山爺”那淚花在眼裡再也存不下了,一顆顆地滾落下來。

老人家低下了頭,用他那粗糙的手擦了一下淚水,擤了兩把鼻涕,又說:“人死了,工作隊還不許人們靠前,說誰收屍就是跟地主穿一條褲子。我沒聽它那個邪,不怕它給穿一條褲子,好歹把老人發送啦!”

我看陸伯伯已淚流成河,便遞給他一個手帕,他再也忍不住了,擦了又擦發紅的眼睛說:“我後來聽說了,想回家看看,部隊首長就是不讓,說:‘要劃清界限,背叛本階級要徹底,團員也要講黨性,不能搞人性,要革命就得丟掉親情!八路,軍人,得講服從!’可憐,可憐我那二老雙親哪!”說著,泣不成聲了。

大家沉默了一會,我說:“什麼黨性、丟掉親情,過去都是騙人的!據我所知前些年,有個區長給他過去是富農的老丈人辦喪事,大講排場,光收禮錢二十萬。”

東來校長說:“現在農村有錢的,可比過去地主還地主,老善爺幾十畝地,才雇了倆長工;咱們這兒的周二狗子,一下子包了村後五百畝山地,雇了農工二十多人,辦養雞場、辦豬場,還有武警復員的當保安、保鏢,這就不是剝削了?共產黨的宗旨不是消滅剝削嗎?”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他可邪虎了,那個山地,誰去放會兒奶羊、割把草、挖幾根野菜都不行,有保安看著。還寫上牌子:‘抓住一次罰款五十元!’過去的地主可沒這樣。”

二舅媽插話說:“現在只是地主換了人,換成了當官的和他的三親六故,都成了地主、資本家!它就不能再講消滅剝削了!”

後排坐有個壯實漢子起來說:“周二狗是個啥東西,誰不知道他,狗裡狗氣的,就會耍嘴皮子。可當了家樂公司的總經理,還不是有後台撐著嘛!”

校長接著說:“咱們在家裡講,說白了周二狗只是前台的一個影人子,真正的老闆是他姐夫――市公安局長張正人。咱這兒的鄉書記也撈著些好處,要麼這土地一包五十年,也沒花幾個錢,每年‘退耕還林’還給倒找錢。咱村是鄉所在地村,也沒得著啥。”

他又轉向我說:“他那個家樂大酒店,正好在市裡的紅燈區,餐飲、住宿、洗浴、足療、按摩一條龍,全方位服務。據說,原來正人局長在那紅燈區裡,都有好漢股。他還覺得分紅不過隱,設套兒把一家大酒店老闆給關押起來了,老闆娘出面找到他,答應罰款放人,給弄得傾家蕩產,才把酒店廉價轉讓給他小舅子,實質是他。最近,正人局長又以周二狗名義,承包了市工藝品廠,改名家樂民族藝術品廠,說與勞教所聯合開發出口產品,正在對外招商呢!”

看來我這個當喉舌的,真不了解下情啊!他咋知道這麼多,準確嗎?

校長可能看出我在想什麼,又說:“這都是確有其事的,很多是周二狗為了顯示闊氣,自個講出來的,再加他周圍還有不少我的學生。”

炕梢有個中年婦女說:“你還別小看周二狗,他雖說是跟在他姐夫身邊的一條狗,可他那鼻子也挺靈的。不信,一會就可能找到這兒來。”

唐舅又問:“老山叔,這土改以後呢?”

“老山爺”磕了磕菸袋鍋說:“就是老勁兒革命,沒消停過,把老百姓可折騰苦了。要說你們出去就對了。土改完了,說這才是唱的頭一齣戲,大頭還在後頭呢。該革老農的命了,強迫合作化:初級社、高級社、人民公社,不叫老農,叫小農。”

陸伯伯說:“是小農經濟。”

“老山爺”有些氣憤地說:“反正是整農民。我一看真是大雜匯,這尖懶饞滑的啥都有,出工時大幫轟,哪有正經幹活的?人頭分,卯子工。”

我問:“老山爺,什麼叫人頭分,卯子工?”

“老山爺”說:“不論男女老少有一頭算一頭,每天都掙八分;子丑寅卯不是時辰嘛,就是磨到時辰就記工分,秋後按分數分紅。哎!那是莊稼人干出的活嗎?我一賭氣拉馬退社,你不是講得好聽嘛:入社自願,退社自由。”

唐舅說:“真的自由了嗎?”

“老山爺”笑了笑說:“我騎上馬,帶上狗,美滋滋地進山了。可是共產黨的天下,哪有外邊的桃花園?哪有真自由啊?派幾路人進山,把我攆回來,開批鬥會。說破壞合作化,破壞革命,差點沒打成反革命,讓民兵監督勞動半年。後來,就是全縣一個社,大躍進,一天等於二十年。把各家的門把手、祖傳的櫃鼻子,都拆下來大煉鋼鐵。深翻地把糧食都翻地裡了,當官的吹說畝產萬斤,結果把口糧、種子糧、飼料糧都徵購空了。都去吃共產主義大食堂,誰家也不許動煙火,餓死很多人。太困難了,城市戶口的發證、發票,糧票、布票… …連火柴都憑票供應,可苦了老農了。”

唐舅問:“再往後呢?”

二舅媽說:“還是一個運動接一個運動,‘階級鬥爭天天講,月月講,年年講’嘛!”

“老山爺”說:“真像早先年給孩子們講的魔鬼呀!人鬥人,人整人,它看著就樂個無窮。”

“接下來是社教運動、‘四清’,文化大革命,批‘三自一包’,割資本主義尾巴。怎麼說來著?秋菊!”

二舅媽說:“自留地,小開荒,老母豬肚子小銀行。都是資本主義!”

“老山爺”說:“反正共產黨它不讓人過安生日子,八九年用坦克車軋學生,九九年整法輪功。老百姓有病,煉煉法輪功好了,還處處做好人,有啥不好啊?!我這多年的老關節炎,帶上護身符,叨念叨念‘法輪大法好’!真就好了。這世道完了,不治壞人,專整好人。像秋菊心眼好,這麼好的人,硬抓進去打折三條肋骨,就因為煉法輪功。放回來時只剩一口氣,法輪功真神奇,沒吃一粒藥好了。有一個去北京上訪的,至今下落不明。現在又關監獄去仨,還抓了一個教會的,扔下不懂事的孩子,沒了父母可憐不?作孽呀!!多虧了秋菊,收養了仨孤兒。”

二舅媽說:“人抓去不幾天工夫,就給打死一個,親人去收屍一看,都開膛破肚了,縫了一大趟,要求驗屍警察不讓,硬給火化了!大夥都說把五臟六腑給賣了,沒下落那個可能是活人摘器官出賣了。現在全國迫害死的大法弟子,光有名有姓的、有家庭住處可查的就有三千多人。”

華姨接過話頭說:“老山叔啊!現在法輪功已傳遍全世界五大洲,各種皮膚的人,包括台灣、香港的人都在學,各國的政府和人民都說是正法、正道,唯獨大陸不知為什麼說邪?”

“老山爺”說:“要說‘邪’嘛!我活了九十來歲,總算看明白了:不是別人‘邪’,正是這個黨邪!它整人的名堂,你數都數不過來… …”

華姨屈指地數道:“地、富、反、壞、右,這是五類分子;… …”

二舅媽說:“還有反大躍進、人民公社、總路線的反三面紅旗分子;… …”

校長說:“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反社會主義分子,反黨集團,四不清分子;文革時就多了:走資派、保皇派、內奸、工賊、牛鬼蛇神、臭老九、反動學術權威、右傾反案風,還有資產階級自由化,家庭教會,邪教,反華勢力等等。想整人什麼詞都能起出來。”

華姨說:“以前中共搞的那些名堂,現在人們回憶起來覺得很荒唐可笑;將來看對法輪功的迫害,什麼自焚哪、活體摘除器官啊!會更加邪性卑劣!”

校長似乎說出內心裡的話:“共產主義有誰還信?上層當官的心裡也不信了,也知道這個黨要完了,把錢都存到國外去了。只是開會在台上還裝腔作勢地念經,下邊睡覺都不願意聽。咱村裡的人大多數都‘三退’了。現在,只有法輪功正派,明兒個我也學!”

“老山爺”說:“咱們都在家裡學!”

二舅媽說:“那樣就都不得病了,會萬事如意!”

“老山爺”又想起了什麼,搖了搖頭說:“這個黨,好事不讓你干,它壞事做得絕!老天爺降罪了,竇娥冤死,三年大旱,我們這兒持續四年大旱了,今年連種子都白搭了。有上百戶人家,口糧早不夠吃了!”

陸伯伯問:“所有的農業稅都減免了吧,種地不是還給補貼嗎?”

校長樂了:“那點錢才多少,遠遠抵不上物價的上漲。這個黨真能糊弄人:每畝地減免農業稅幾十元錢,種糧每畝補貼十元,種二十畝地補貼二百元,讓你老農高興兩天;城裡人也老勁長工資,讓人更樂和。特別是公安部門,工資是‘三、五、八、么’:三千、五千、八千、一萬,和老農沒法比呀;可國庫是空的,哪來的錢呢?”

“那好辦!多多發鈔票,印刷廠使勁印唄!錢毛了!這個物價,不到二十年,足足上漲了二十多倍!把人都繞進去了,末了歸期還是老農吃虧。特別是最近漲得更邪虎,人們就覺得這東西太貴了!農民養豬,可吃不起豬肉,有多少人家過年過節,才能吃上一頓豬肉啊!我們認可它不減稅不補貼,物價不飛漲就行。現在得了病,孩子要往上念書,花得起嗎?!”

這個小子,真是個人才,能把政協常委說服了,可不容易!

“老山爺”面對陸伯伯說:“順子啊!你吃這個黨多少苦頭?心眼特實,還信它念的經!不是老山叔點撥呀!你是個文化人,早就該思慮好了,可你咋老吃虧上當不明步呢?真是應了那句話:吃一百個豆也不嫌腥,這個黨還英明啊?!人生不滿百,我這盞油燈快熬到頭了,你也都這把年歲了,可不能再稀裡糊塗地去見老祖宗!也得跟死去的親人,有個正經交代,是咋回事,得說個清楚明白吧!”

看來“老山爺”這幾句話的份量是夠重的,老人家真是看穿了世道,說得透徹入骨。陸伯伯的心靈被觸動了,額頭上立即冒出了汗珠。

校長很低沉地說:“今年有些農民為維持生活,進城去打工,扔下老幼婦女,實逼無奈,讓大點的孩子退學當幫手,又能省下點念書的錢。”

“有多少孩子輟學了?” 唐舅問。
“有四十八個。” 校長回答。

我按著陸伯伯路上提到的,問:“宋揚書記說戰天鬥地,降服旱災了!”
校長說:“那是虎弄上頭的,好報功領賞。天災,不要說現在,就是將來世人永遠也抗不了!”

我深有感觸地說:“會浮誇的真是好幹部,當官得會玩虛的假的!”
牆角坐著的一個小伙子,慢聲慢語地說:“說到虛假,我在城裡打工,人們傳說一個順口溜,說這個社會竟虛的:國家憲法虛,電視報紙虛,講話報告虛,統計報表虛,小姐的感情虛,當官兒的腎虛。”說得大家都樂了,他自己倒有點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校長又說:“這個書記兼鄉長,專會虛誇謊報、逢迎討好,是上頭的紅人,整法輪功當‘政績’,現已內定為縣長的接班人。這樣的人,你告他的狀,都沒人管。得‘表揚’他才有效。前些時候,省委書記收到一封群眾來信,說山前莊鄉長宋揚,是‘王國福式’的好幹部,清正廉潔,帶領村民發家致富,老百姓都住上了小樓房,他還住著茅草屋,因不會往上送禮,縣裡要罷官,民心不平。省委書記覺得現今太缺這類典型了,便決定親自來私訪。到這一尋問,事實上正好相反。山前莊就他一戶蓋了二層小樓,猶如雞群之鶴。查處吧!可這樣‘帶頭致富’的鄉官遍地都是,查得過來嗎?!”

二舅媽悄悄告訴我:“就是他寫的信。”
校長講完這個故事,這時大家臉上都有了笑容。

陸伯伯說:“我還以為改革開放了,老百姓的生活好了,未成想還這麼苦啊!”

二舅媽說:“比以前的日子是好了些。掙工分的那時候,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也不要資本主義的苗,社員幹了一春零八夏,到年末分紅,每個勞動日還得倒找八分錢,才能給一點口糧的指標,全村都吃反銷糧、救濟糧,加上糠、菜都難餬口,真是艱難度日呀!”

“老山爺”說:“三十年的時間哪,這個黨把老百姓緊箍得太窮苦了,再不改活不下去了!得讓人吃上飯哪!咋個改法呀?讓我說,就是我那個‘拉馬退社’!要早都‘退社’,早就好了!其實,原本就不該搞這個‘社’、那個‘社’的,折騰來折騰去還不是又回到了當初?就是將來,社會主義的草也當不了飯吃,還得要資本主義的苗!”

華姨說:“‘老山爺’說的好!改革開放,實質就是姓社的路走不通了,得走點姓資的路。還美其明曰:‘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所謂‘特區’,就是更開放一些,資本主義的東西更多一些,經濟發展就更快一些。如果全國完全都走姓資的路,那就都會好起來,像蘇聯和東歐就是這樣,現在人家的生活過得很好。可在中共的專制統治下,不會完全放開的!所以人們說:沒有共產黨,才有新中國!”

以上這些嗑,都是我以前採訪從未聽過的。反思自己,過去耳朵裡灌的可能都是“黨文化”,此次隨訪算開了眼界!

這時,聽到兩下汽車喇叭聲,一個油頭革履的中年人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穿迷彩服的青年,果然是周二狗帶著保鏢來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大夥好!有失遠迎,原諒,原諒!”他一面彎腰點頭,一面看著發胖的唐舅問,“這位先生,是唐團長吧?”

“是的。”唐舅回答。
“我是家樂公司的周萬有。從街坊論,我還得叫舅爺呢!” 周二狗說著遞過名片。

“我們周總經理。”一個保安按慣例補充說。

“今天,想請考察團到我們家樂農副產品公司參觀,然後再請考察團到家樂大酒店吃頓便飯。” 周二狗還真學來幾句官場的套話。

唐舅說:“謝謝,有安排了。”
周二狗一看請客難到,便示意唐舅到外邊說話。

在離門口遠一點的地方,他先遞出中華煙,唐舅擺手表示不會吸。他筆筆劃劃說了一氣,唐舅穩健地回了幾句,眼看周二狗掃興地上車走了。

校長說:“他這奧迪車,撿便宜,是市政府‘淘汰’下來的。”
唐舅回來對陸伯伯小聲說:“都會想到了,說他那家樂大酒店是星級的、服務全面、十分安全,有保障。……我說:後會有期吧!”

又引起人們一陣議論。

唐舅轉向大家說:“各位家鄉親人,風海有愧,多年思鄉,今日才得回來,可是已年近八旬了,有幸見到‘老山叔’,謝天謝地!再回來晚就都不認識了,可能也回不來了,這把骨頭就扔到海外了!” 唐舅眼裡充滿了淚花。

他又拿出一個存摺,這是聽淑賢說農村困難,特意準備的。對校長說:“不知鄉親們受災,讓我表一點心意吧!東來!這個存摺是三十萬元,你來辦。拿十萬給生活困苦的,每戶一千,買點口糧。給誰由‘老山叔’定,秋菊、東來可幫著參謀;拿五萬給失學的兒童,由東來管,還得讓孩子們念書;另外給學校五萬;你這校長重任在肩,教子孫後代走正道,給一萬;‘老山叔’辛苦一生,為人正直,給兩萬保養身體,願您健康長壽;秋菊妹善良勞累,收養孤兒,法輪大法好啊!給四萬,祝你把他們養大人,成為好人;還剩三萬,來的親人,每戶給一千、一箱掛麵、一桶豆油。買的什麼東西,是淑賢建議的;沒來的近親也給,還歸‘老山叔’管。就這點心意吧!”

說著把存摺交給了“老山爺”,“老山爺”顫抖著雙手接過來,又交給了校長。校長一面鼓掌,一面把存摺舉起來,掏心肺腑地說:“謝謝海外老前輩!”同時,深鞠了三個躬。

鄉親們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你言我語地說感謝話。

華姨說:“到秋菊家看看孤兒吧!”
二舅媽看著華姨身邊的小明明說:“好可愛的女孩!”
華姨說:“叫姨姥。”
小明明雙手胸前合十說:“姨姥好!”
“你一定是海外的小同修了。”

“那您是國內的老同修了。我說的老,可不是您老了,是說您修得時間早。”
“好聰明!不過入門可不分先後啊!”

  二舅媽撫摸著她的頭和華姨肩並肩地頭前走了,親密地嘮著什麼。我感到她們之間的談話,有那樣的一種真摯、親切地感覺。我緊走幾步趕了上去。

華姨拿出個存摺要給二舅媽,兩個修煉的人有這樣的對話:

“秋菊,你吃苦了,向你學習!”
“我修得不好,大家知道你們溫哥華的同修,在中國領館前靜坐、講真相,黑天白日地堅持兩千多天了,實在令人感動,都覺得不如你們。”

“這是八萬元,一點心意,給資料點五萬,給你留三萬。”
“我不用了,都給資料點吧!”
“這三萬是給你的,怎麼用你自己說了算。”
“那謝謝你!我就借花獻佛了。也替資料點謝謝你!”

我們來到二舅媽家的院落裡。原來這裡還有個不露頭面的老好人,正領著倆孩子玩“過家家”遊戲。

二舅媽對華姨說:“我老頭,同修。” 華姨和明明雙手合十,二舅也同樣還禮。

二舅媽指著那個男孩說:“就是他爸爸走了,他還不懂事呢!”
唐舅走上來問:“哪個是家庭教會的孩子?”

二舅媽說:“這個女孩。她爸判了刑,她媽媽改嫁了,她姥姥看她。後來她姥姥沒了,我就又多收了一個。”

這一男一女倆四五歲的孩子,抬頭看了看我們,仍舊很投入地在玩。看著無家的孩子玩“過家家”,那樣天真無邪、不知憂慮的樣子。我也是這麼大時沒了父親,自己也是不知愁苦的小女孩。想到此,一股難言的滋味湧上心頭,眼淚立即像串珠般滾落下來。

正看著這倆玩呢,又有個背書包的女孩走進來,是到鄰居小朋友家寫假期作業回來了。她一見到我們一幫人,就急忙躲到二舅媽身後去了。

二舅媽解釋說:“就是她媽沒下落了。那天幾個警察又來綁架她爸爸,連踢帶打,她家給弄得仰面翻天,把小女孩嚇壞了。我們去她家時,她還躲在桌子底下發抖呢!打那兒以後,這孩子落下了毛病,再見到陌生人就害怕得不行!”

“太殘忍了!”我在心裡說。

正好這時小豐的車開到大門口來了。
唐舅說:“那我們就走吧!”

剛剛謝絕了鄉親們的懇切挽留,就要上車的時候,一輛桑塔納車開過來,從車裡下來的是村長。

校長過來介紹:“村長魏忠誠,是我的小舅子,人稱偽村長,善於多面應酬,心不壞。”

村長忙說:“不能走,不能走啊!我和鄉長在縣裡開‘三級幹部’會,才聽說前輩回鄉,會還沒散,鄉長發話讓我坐他的車先回來,他馬上也要趕回來,無論如何得吃頓飯哪!”

唐舅誠懇謝絕,村長真心挽留。……

“老山爺”說:“忠誠啊!你的心眼挺好,可大隊(村)都欠社員(村民)三四十萬了,上頭來人就吃,人家不會再吃了!”

村長很覺委屈地說:“老山爺!人家遠隔重洋,多年不見,難得回來,這是咱山前莊的大事!和以前的難心事不一樣,這可不是應付,人情道理呀!再說,這次是鄉裡要請客。”

校長說:“鄉裡請就更不能行了。”

村長明知留不下了,激動地說:“鄉長交辦的,……嗨!說我無能,倒也不在乎。可是鳳海大爺、陸大爺,你們回來一趟不容易呀!當年走出去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呢,要是就這麼走了,我這個小小‘土地’,心裡不好受啊!”

唐舅上前解釋道:“你真誠的心,領了,謝謝!我們有安排,後會有期!”聽得出這回唐舅的話也是真誠的。

送行的人們也都在相互叨念、嘆息:“回老家來,未吃上一頓飯,不盡情理呀,這年月,沒法子!”看得出,鄉親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只能抹眼淚。

人們雙手舉起來,不停地擺動,我們從車窗裡伸出頭來,也不停地擺手,小豐的車子就只得徐徐前行。一切都在不言中,此時無聲勝有聲,淚水模糊了眼睛,一直到望不見蹤影的時候。

淑賢從布兜裡拿出一個塑膠袋,遞給了華姨。原來是華姨要的講真相資料,是二舅媽剛才讓淑賢和小豐,到大法資料點取來的。有兩本《九評》,陸伯伯和我各一本,其餘資料按不同情況,分給了大家。

車中一陣寂寞過後,唐舅叫小明明:“過來,明明!舅姥爺看看!”
唐舅把小明明拉過來,低頭摟在懷裡。

小明明轉著眼珠說:“唐舅姥爺!您好像丟失,失……了什麼東西?”她有些想不准詞了。

唐舅笑了:“還是明明聰明!是失,是失落!不是東西,是心!你聽著:……”

於是,唐舅道出一首詩來:
門前記憶中的小河變得涸乾,
屋後戲耍的小山再不能去玩。
家鄉的親人們正遭災受苦難,
這便是啊故園六十年的期盼!

華姨想了想說:“鳳海兄!別這麼悲觀,我倒是看到了希望。也湊和一首吧!”

依我看,倒像是對此次來訪的結論詩:

中共滅前天象顯,
做惡多端民心反。
明辨真相不受騙,
莫須悲觀應樂觀。

大家哈哈笑著贊同:“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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