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認祖歸宗(二)敘舊

靈子


【正見網2010年10月28日】

(二) 敘舊

義父問:「繼宗,你媽媽現在怎麼樣?」

繼宗大哥默默低頭說:「上個月歸天了!」

倆人眼裡都浸滿了淚水,屋裡的空氣凝聚了,場面寂靜了好一會兒……

繼宗大哥動情地說:「媽媽在臨終前,把我叫到了床邊,說:『現在該到了你認祖歸宗的時候了』。」

接著,繼宗大哥慢條斯理地學說了大伯母講述的往事――

你為什麼叫繼宗啊!這事壓在我心頭半個多世紀了,在我走之前,得告訴給你。你看看你孫子戴的銀鐲子上面的字:「陸繼」,你本不姓任,你姓陸,你的原名叫陸繼宗;你眼前的爸爸,不是你的親爸爸,這是你的繼父。

你的生身父親叫陸順忠。那時,他在我父親、經營的棉紡廠裡當技術員,他曾留過洋學紡織,有才有貌,出身好,人品正,我父親就選定為養老女婿、接班人。他雖然比我大6歲,我也很滿意,覺得成熟有靠山。

未成想,我們剛結婚不久,你的外祖父就走了,放心地走了。

你父親經營廠子更有韜略,他擴大規模、上新項目,又向你祖父要了一千「大洋」,根據當時多戰亂,又投資了醫療救護用品,藥用棉、紗布、繃帶等。在管理上以仁德治廠,善待員工與客戶。工人的薪水比其它廠子高,員工過生日每個人都給買蛋糕,誰家有難處他就幫助,廠子辦得很興旺,經濟效益越來越好。那叫良性循環,廠子掙了錢作何用?他拿出大部分利潤為大家謀福利,月、季、年都發獎金。

有一次他帶著員工搞郊遊,大家興高采烈的。其中有個人叫隨和風,不知怎麼探聽到的消息,就跟大家說;「明天是廠長的生日,今天就為敬愛的廠長祝壽吧!我們能有這麼好的老闆太榮幸了!」

員工對你爸都有真實的感情。於是采來山花、桑粒、山杏、毆莉、麻果,都放在麻果葉上,用手捧著獻上來。大家吃著香腸、點心,以汽水當酒來祝壽,很多人還在荒野上載歌載舞,一片歡騰景象。

你祖父人稱「陸老善」,你父親像祖父那樣,心地也夠善良了。有一天遇上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頭上插根草,在大街上賣身葬母。原來母子倆是逃荒投親,路過此地時母親病故了。你爸被孩子的孝順感動地流淚,領著他買了壽衣和棺材發送了老人,還送給他五個大洋,作為投親的路費。

這個男孩連連在地上磕頭,哭喊著說:「大恩人哪!我是賣身,甘願為您當牛當馬,請您收下我吧!我找不到活路啊!」你爸心軟,只得收留了他,成為跑腿的小員工,就像部隊的勤務兵。後來又讓他學開車、當了司機,他的名字叫任廣生。

發月薪時,他無論如何也不要,說:「我情願當牛當馬當奴才,有飯吃就行,要薪水幹啥呀?!」

我和你爸都說:「我們可沒把你當牛馬,而是當成了自家人,當成了小老弟,你說是吧?」

他激動地點頭:「你們是好人,是我這一生最親近的人!」
「那以後就叫哥哥、嫂子吧!」
「好吧,好吧!」
「錢還得要,留著將來好娶媳婦啊!」

他紅著臉低聲說:「那就讓嫂子給保存吧。」

單說你父親,他還膽小怕事,奉公守法,不做壞事單行好事。支持「抗美援朝」,捐獻了一大批醫療急救產品;國家稅收,從來不少拿、不拖欠;他此生最感遺憾的事是:你祖父去世,都沒敢回老家,事後也沒敢去上墳燒紙。怕共產、怕挨批鬥啊!

因為各種運動不斷,剛鬥完地主,又「鎮反」、「三反」。「三反」剛搞搞,又說幹部的貪污腐化是是資本家引誘的結果,說「要打退資本家向我黨的猖狂進攻,這種進攻比戰爭還要危險和嚴重。」緊接著就開始了「五反」運動:反行賄、偷稅漏稅、盜騙國家資產、偷工減料、盜竊經濟情報。

共產黨沒掌政以前,說民族資產階級是同盟者, 承諾私人資本將會長期發展;共產黨剛進城時,還說保護私有財產,倡行「公私兼顧,勞資兩利」;可是沒兩年這個同盟者就淪為改造、專政對像,入了另冊。

一時間,揭批資本家的「五毒」罪行,就鋪天蓋地了。報紙、廣播全是這個,大街上的宣傳站成天呼來喝去,甚至對著工廠大門用話筒喊:快點出來坦白!

「五反」工作隊進駐工廠後,立即把你爸給圈起來。說賣給「抗美援朝」的急救產品,偷工減料、不合格,傷員都化膿了。並來人查帳,召開大會、小會,開展檢舉、揭發。可車間的工人們不干哪,集體坐在院裡請願:說從來沒有過偷工減料,消毒化驗都是合格的,質量是可以保證的,除非運輸、管理不善。而且不是賣的、是支援志願軍的,不能關押老闆。工作隊拿過倉庫的產品來,進行檢

查化驗,確實沒有問題。他們沒辦法,只得把你爸放回來。

結果上頭責難了:說沒打開局面,重新派來「五反」工作隊。這回的工作隊長是個「老革命」、軍官,叫馬雙劍。重新把你爸抓起來,他說工人中有「保資派」,群眾沒發動起來,要向資本家算過去的剝削帳,重新組織工會,選中了隨和風當工會主席。這人最會見風使舵,一心想向上爬。

「五反」工作隊馬隊長煽動工會,說工人階級是工廠的主人,策劃召開批鬥大會,讓隨和風主持。他得意忘形地說:「陸老闆是笑面虎資本家,暗裡藏著剝削的黑心,給你點小恩小惠,是為了讓你都賣力氣,他好多撈錢。咱們廠掙來的錢,都是工人階級創造的,開資剩餘的錢就是剝削;上馬醫療救護用品,想發打仗的財,這是盜竊國家經濟情報;把年末分給職工的物品,送給來廠檢查的領導等人,是行賄、是拉攏腐蝕幹部;陸老闆過生日時作威作福,讓工人們上山給他采山花野果來祝壽。不給他祝壽不行啊,怕給眼罩戴!」這是枉口嚼舌,流氓無賴。號稱「隨風轉」,工人們說他:「軸承脖子 彈簧腰,頭上插個風向標。」你知道嗎,像「隨風轉」這路小人,是中國特色的頻繁政治運動的產物,都是共產黨培養出的「特殊材料」。

馬隊長在這邊對你爸動肉刑、逼供,說財會人員都揭發你了,就看你的態度了;說榮毅仁都坦白違法金額300億(舊人民幣1萬等於新幣1元),後來又加碼到800億、1300億、2400億,坦白偷漏稅數字越高,認罪態度越好,就過關了;在那邊又威脅恫嚇財會人員,說老闆都交待了,當「保資派」不會有好下場,來回騙。同時也騙我說:及早補交稅金,減輕罪過,你沒看見人家都交嗎?為了搭救你爸早出來,我就左一次右一次地交款,最後把你姥爺留著的家底兩千大洋也都交出來了,可是還不行,說離違法金額差遠了。真是沒錢可交了,你爸在坦白書裡說:我把工廠都獻給國家,只要摘掉「剝削階級」的帽子就行。

馬隊長說:「這是耍無賴,不想交錢!」於是,讓工會給戴高帽游大街。「隨風轉」更領會領導意圖,作了一個10多斤重的鐵架子高帽,上面寫著:「不法資本家」,你爸戴著頭都抬不起來。就是這樣蹂躪捉弄人,對人格侮辱,哪還有人的尊嚴呀!

有一天早晨,你任叔來報信,哭著說:「有人說我大哥他,跳樓了,是被他們給逼的!」

我聽了猶如晴天霹靂,震得腦袋嗡嗡地響。我不知所措,一口氣跑進監押他的房間,一看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我撲過去不顧一切地大哭起來:「你丟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活呀!……」那時你才剛出生幾個月,那種心情就沒法說了,也不願再細說了。

我看脖子上有血印,像是動酷刑的痕跡。馬隊長說:「是上弔死的,抗拒運動,畏罪自殺!」

我要打開衣服看,他們不讓。馬隊長還說:「有什麼好看的?自絕與人民,死有餘辜!」我哭喊著說:「這地上還有血跡呢,是你們動肉刑逼迫的!」

「行了,行了!」他揮了揮手,幾個人就把我硬拽出來了。

那時,就有的人議論說:是「抗美援朝」沒錢了,打不下去了,就得從資本家這兒榨取;有個高級幹部曾欣喜地說:「五反」國家發了一筆洋財;後來又有歷史學家評論說:「五反」運動,實際上就是搶資本家的錢、甚至是謀財害;有人做過調查,認為那時的資本家,和現在的私營企業主比起來,真是遵紀守法的,比這些人強百倍,因為他們都講天地良心。

在發送你爸時,從他的衣兜裡得到一個紙條,上面只寫了幾個字:「敬貞:把孩子撫養成人,認祖歸宗!」這便是你爸最後的遺言。
你任叔說:「有人悄悄告訴他,他們還不會罷休,馬隊長可能派人到大哥祖籍青陽調查去了。」

我也預感到:他們還會從我身上再次榨取油水的;同時我還怕他們「斬草除根」,早就把你打扮成女孩的樣子了,說不定那天他們還會來邪的。只有離開這裡,惹不起、躲得起,一走了之。可是哪裡有我們母子容身之地呀?

你任叔說:「我黑龍江有個親屬,當初我們母子倆逃荒,就想去那裡,這兩年過去很多人,說是『盲流』,也不用戶口,地廣人稀,那塊兒的日子好混。」

於是我們跟著你任叔一起,走上了「逃難」之路,有道是:「三十六計走為上」。

過不久,就「公私合營」,全面消滅私有制,企業全部變成了國營的。有幸運的「資產階級」拿了點定息,可是「文革」時,便成了被批鬥的對像,受盡了折磨。

我們「逃難」那個地方,接近林區,很閉塞。為了安全,我和你任叔辦成了假夫妻,從你會說話時起,就叫他為爸爸。你任叔在林區找了個司機的差事,他自己省吃簡用夠苦的,經常是十天半月回家一次,掙的錢幾乎都帶回來,養活我們倆人。我讓他成個家,他不肯,說「那樣不安全」,他情願這樣做。可是這樣長此下去,也不是個勾當。我覺得他是個老實忠厚的人,就說:「那麼,我們真的做一家人吧!」

他說:「哥嫂救了我,你是我的恩人,老嫂倍母;再說我不配。」
「你也救了我們母子倆呀。」我知道他的心意,又激將了他一句,「你是不是嫌棄我比你大五歲?」

他說:「不是,不是!」

就這樣,他從你的任叔、養父就成了你的「繼父」。他對你特別好,你也一直把他當作親爸爸。從小我就囑咐你:父母親一向膽小怕事、奉公守法,你也要正正直直地做人。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為了供你上學,咱們家又搬進了縣城。高考時,我主張考個軍事院校,將來也當個軍官,省得挨人欺負。考學、和後來入黨、升官政審時,到你繼父老家去調查,祖宗三代都是貧僱農。

你任叔他多次讓我把實情告訴你,我說「還不到時候」,現在我要走了,環境也變了,是應該按照你父親的遺囑辦了,帶上子孫去,認祖歸宗!不然我到九泉之下,怎麼去見你父親和祖父哪!

……

聽了繼宗大哥的血淚敘說,使我感到驚訝,「五反」運動的殘酷性,過去是鮮為人知的,很少有人記載和論說,都是「紅色恐怖」的結果。

義父長嘆了一聲,激憤地說:「前兩天9.18紀念日,有個日本人來中國,替他父親反省侵華時的罪行,懺悔對中國人民的傷害。有良知的外國人都能這樣做,可中共從來也沒有反省過歷次殘酷運動,給中國老百姓造成的經濟上、生活上、精神上的傷害!」

我接著說:「這個邪黨,自命『偉、光、正』,它沒有天理良心,還大言不慚地說:『輝煌的60年』。奇恥大謊!」

過了一會兒,義父又深情地說:「你媽媽和你繼父,始終想著認祖歸宗,我自愧不如。其實我也和你父親有同樣的遺憾:至今也沒敢去祭祖上墳哪!」

(待續)

添加新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