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揮之不去(十九)

章冬


【正見網2007年03月11日】

(十九)


記得那年颳起墳墓深埋的風。

說是耕地不夠了,政府強行命令百姓,限期必須把祖墳深埋,上面種莊稼。不能因為墳地而占用耕地了。

也許是這樣的理由,也許不是。非常善於政治運動、政治遊戲的黨,一屁三謊是家常便飯。是不是恐懼哪裡會出現真龍天子,而致金交椅不穩,才是興起挖墳風的真正動機呢?就像當年毛聽到隕石雨和唐山地震後,一言不發的憂心忡忡,如泄氣皮球一般的模樣。叫別人不信神,而其自己卻疑神疑鬼,暗通此道。

對於黨國的政策和風潮,百姓早有領教。不從者沒好下場。於是,大家乖乖的都撅起祖墳,撿出骨頭,斂在一個小木箱中,原地深挖坑,半丈以上的深度,從新埋。於是,老親少友,七大姑八大姨的,四面八方的趕來,共同策劃祖宗的安身事宜。

買來若干書桌堂一樣大小空間的木箱,每個先人一個箱。大家開始了挖掘祖墳的行動。據說是全國掀起的一股風。是的,四九年後,中國大陸頻繁的刮些類似的什麼風。誰戧風口誰完蛋,風一過,大家都沒事一樣,心照不宣的知道又是騙人的一場把戲。

除了幹活的男人外,旁邊站滿了孩子,和好奇的各等人士,男女都有。撅起的土揚的墳地到處都是。大家一塊塊的細心的拾起骨頭,裝入箱中。現場的人,基本都抱著緬懷和禮敬的心態,肅穆的神情,靜靜的忙活著。偶爾的來句玩笑,似乎也為了驅趕害怕的心理。

這次的活動,最開眼界的,是從祖墳中挖出了金牛,和金簪,以及一些銀器。大人們說,這是盜墓者落下的,當時沒找到,不然都劃拉走了。說來也怪,大家不說這是祖宗的遺產,是家族的財富,反倒說是盜墓者落下的。好像是盜墓者恩賜的一般。

在挖親奶奶的墓穴時,發現她腦殼裡面盤根錯節的布滿了蘆葦根。從新下葬前,自然把它們細細的摘出。在我的記憶中,從此後,爸爸經常的無緣無故的多年的腦袋疼的毛病,就好了。

先人的骨骼,很快深埋了。從墓穴中取出的厚厚的半腐爛的棺材板,被一些晚輩抬回來,有的劈了當柴燒,有的放在豬圈裡,用釘在地裡的鐵釺子別著,立在牆根處來阻止豬拱牆根。有的被胡亂的扔在了房前屋後。

記得我家也拿回兩塊大厚木板,放在了房後。那年夏天暑假時節,雨水很大,我家的房西是窪地,裡面積滿了水,三尺來深,深水部分有籃球場大小。旁邊的樹也泡在了水中。

靈機一動,把棺材板推入水裡,站在上面,找來木棍撐起來。那感覺,比現在的開寶馬快活。整個的感受是淋漓快活,大有幾分豪氣。水泊梁山好漢無拘無束,陶醉山水自然,行俠仗義,也無外乎如此而已吧。

除了可行舟的深水部分,整個連續一片的,有大半個足球場大。那些天裡,真的找到了梁山英雄的快活感。天藍藍,水波蕩漾,白雲沉影,波光粼粼。水深沒腰的蓼蒿,露出粉紅的花穗,大麻稀落的站在水邊。連一向愛水的鴨鵝,也被水勢震住了一樣,小家子氣一般,甘願「咯咯」的遠遠站在水邊嬉戲。

莊稼很多被淹了。愁苦,是大人們的事;帶給孩子的,是前所未有的快樂。

快樂嗎?那代人的童年,多數伴隨的是不盡的活計。

比方泛舟房西的時節,是要每日放豬,掰甜疙瘩纓子,就是甜菜葉。有時還得切甜疙瘩纓子,切碎餵豬。甜菜地是公家的,基本都是免費掰甜菜纓子。帶上一根繩,光著腳出發。路上東張西望的,或許稍微逗留一會,抓個螞蚱,逮個蛤蟆的,很快就到了甜菜地。最理想的就是,中途能到生產隊瓜地,弄個瓜,邊走邊吃。如果是親戚朋友看瓜,覺得能給面子的,厚著臉皮,能要來一個,這還得是偶爾。多半是沒有這種可能的,小孩的臉皮不值錢,沒人賞臉。那就只有偷。那時,有個普遍認同的觀點是,偷公家的不算偷,不算人品很低下。

右手擗下邊緣大葉的甜菜纓子,放在左腋下,一把一把的,越來越多,到腋下夾不了的時候,放在繩子上。這算一抱,一正一反的放四抱,就可以捆起來扛回。基本都是雙數,單抱數的捆綁,繩子會往一側出溜,半道淌包。回家把甜疙瘩纓子往外屋或者當院一扔,就算完活。除非媽媽喊著讓切出來,否則,一天的任務完成一項。一項一項的任務,都圓滿完成,才能抽時間安心的玩上一會兒。否則的話,心總是提溜著。

最幸虧的是,那時的作業很少。而且,課本裡沒什麼象樣的知識。語錄啊,紅小鬼鬥地主啊,抓階級敵人的破壞活動啊。而後就是學防空知識,如何鑽防空洞,挖戰壕,挖地道,老鼠之類的本領。或者是如何刺殺,如何趴下射擊。而後就是加減乘除的簡單算數。而後就是,生產隊去年畝產五千斤,今年是去年的兩倍,今年畝產多少斤?之類的應用題。趴在炕上,一會兒工夫就劃拉完。

胡亂的收起課本,撒腿就往外跑。

添加新評論

今日頭版

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