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揮之不去(三十七)

章冬


【正見網2007年04月28日】

不是急於修改稿件,更主要的是好奇,急著看小說的內容。晚飯收拾完,電視也不看的陳靜文,急忙在電腦前坐定,打開青松的軟盤。

………

過去的農村,很重視積肥。

現在的不一樣了,統統是化肥伺候。而且,變化更大,農民連地都不鏟了,全部使用除草劑。說什麼有害殘留?誰考慮啊,輕快、省事,絕大部分糧食買出去,自己吃的一點,精心的侍侯。鏟、耥及時,使用農家肥。如今的人,都自私的很,考慮社會公德,會被人恥笑。就像厭惡仨代表一樣,這樣的談吐和思維,都不能正兒八經的登上大雅之堂。糊弄黨時使用的東西,生活中絕對不能當成嚴肅的話題來談。

積肥的傳統,一定是我們祖先的遺產。

打我上小學,就開始了冬季的揀糞。那時的男孩子,必須冬季揀糞,不但是積肥上地的問題,幾乎是教育男孩的必修課一般。和女孩的練習縫縫補補,幾乎是一樣的必經之路。因為,裡面寓含了學會過日子,勤儉、勤奮,訓練耐心、持之以恆、從點滴做起等等的人品。所以,家家的冬季,都有一個小糞堆。勤快的大人,也揀一點,特別是老頭,有的也揀糞。不過這個項目、這個要求,主要是針對男孩的。

揀糞的全套裝備是,土藍、鐵杴、爬犁,手悶子、棉帽子。把土藍放在爬犁上,拎著鐵杴拉著走,四處張望。不下雪的時候,斷然不能使用爬犁,懶惰一些的孩子,就藉口等著下雪再出去揀糞。土藍在爬犁上並不穩,溝溝坎坎的,往往掉下來,以至於底朝天的翻倒,於是還得從新擺好它、裝填它。因此,想出一些個辦法固定土藍,用鐵絲什麼的,把它們磅在爬犁上,可是,回來倒糞的時候,還得解開,也很麻煩。

那時的冬季,非常寒冷。

手腳凍的生疼,是經常現象。那滋味,真如同貓咬的一樣。小手被凍的不聽使喚了,勉強的能夠握住鐵杴杆,如果一旦爬犁繩子纏繞了、折斷了等等,就很麻煩了。本來麻木生疼的手,還得從手悶子中抽出,解繩子。忙活一會兒,抄手伸進袖筒中焐一焐。抱著膀,腮幫子也凍麻了,噝噝呵呵的背著身,迴避著西北風的直接吹打。三番五次的把故障處理好,體力消耗也很大了,堅持不住的,馬上拉著爬犁往回跑了。實在是冷啊!

進了院子,倒掉糞,把鐵杴、爬犁隨便的丟下。撒腿就往屋裡鑽,進了屋還直勁的跺腳,腳早已經麻酥酥的疼的不行了。

一般是上午一次揀糞,下午一次揀糞。中間回來的時候,是玩的時間。有時的中間休息,把土豆削皮,切成片,放在爐蓋上烤,吃的有滋有味。現在滿大街的燒烤,也未必趕上那時的烤土豆片香。寂寞漫長的寒假,白茫茫霧靄靄的天氣,這些的記憶很是深刻。

個別孩子起高調,做小夾板把狗套在爬犁上,拉著揀糞。實際是很難的,狗不聽使喚,不象北極圈裡愛斯基摩歐洲人的狗,幾乎天生就是為了拉爬犁而生的。這些笨狗沒有那麼多的靈性,就是為了看家而來的,一般很少接受這種額外的活計驅使。所以,不是胡亂的掙脫,就是掙命的攪動翻身,把個套整的,如同纏繞的麻花勁一般。連吆喝帶嚇唬,甚至踢打的反反覆覆中,往往以失敗告終。就是勉強的帶著它上路了,還得總是牽著,撒手出去揀糞,它們就玩命的掙脫。

那時的揀糞,往往起大早。

隔了一夜,牲畜們拉的糞,一定多些,起早者,方能揀到。都是這樣的思維邏輯。

起的太早了不行,天麻麻亮看不清。有時是土喀喇還是狗糞,往往低頭細看,拿鐵鍬觸動一下,方能分辨。太耽誤事。而且,天氣冷的,簡直凍的眼球都疼。很快的狗皮帽子周圍,全是白霜,甚至遮擋了視線。手腳就更不用說了,早就又疼又麻了。這樣的嚴寒中,能夠圍繞屯子走一圈,是很難的。

其實,隔了一夜,平添的只有狗糞而已。牛、馬、豬,都在圈裡,它們夜間不上大街拉糞。狗拉糞很有規律,菜園裡的疙囊草底子什麼的,往往最招引它們排便。大路的正中心,它們是絕對不會在此排便的。除非是很不更事的小傢伙,隨便便溺。

其實說我懶,我是最討厭農田裡的活計。其它揀糞、放豬之類的雜活,還是不少乾的。

我揀糞最多的一年,是上五年級的時候。那年冬天,揀了一萬多斤,全屯子第一,有的哥仨都沒有我揀的多。賣給生產隊換工分,夠自己的口糧款了。後來,上了初中的時候,時間少了,課業偏多了,就慢慢很少揀糞了。再大一些,就停止了這個揀糞活動。如果真正的揀糞,不能上午一筐下午一筐了,有時間就出去揀。而且,不能拉爬犁了,那個很費事的。就是拎著土藍,或者是挎著土藍走。走、走、走,不停的圍繞屯子周圍走。那時,我常常領著一條大黑狗一起走,權當散心,也是個伴。不然,到處的白茫茫,寒風刺骨的,也有寂寞的感覺。揀糞回來看《水滸傳》,看累了出去揀糞。手裡忙著活,大腦中轉悠著什麼五虎將、黑旋風、小李廣的。雖然是兩不耽誤,不過,養成了大腦不靜的習慣。思想不清靜,實際很累啊,勞心費神吶。

那時,還有一種積肥方式,就是生產隊刨糞。

對了,又是走過場,又是糊弄人的東西。黨的愛好和脾氣秉性,就是撒謊、整景,離開了這些,就不是這個黨媽媽了。

其實,刨糞不是刨牛馬的糞,那點東西三兩個人就足以完成了。是刨水泡子裡的凍土。

不知道大寨的陳永貴,睡了一覺又做了個什麼夢,廣大農民朋友開始了這樣的積肥運動。都是跟大寨學的。

冬季,很多的水坑乾涸了,露出了坑底。於是,什麼人說這個土壤最有肥力,拿來上地,一年頂兩年。所以,口號就是,「坑底還田,一年頂兩年」。閒散的冬季,抓階級鬥爭之餘,就開始了這個費力費時的活動。

吃罷早飯,人們三三兩兩的出來,扛著洋鎬、洋鍬,帶好了手套、狗皮帽子,有的腰裡扎著麻繩,叼著旱菸,到指定地方,開始了這個螞蟻啃骨頭的活計。

「?Z,?Z,?Z」。單調的聲音,傳的很遠、很遠。

刨好了一堆,站到一邊喘口氣,別人過來,把土塊搬走,摞起來。碎渣子用鐵杴收走,送到碼好的土堆上。於是,掄鎬的人再刨。

刨鎬有竅門的,找好了茬口,才能事半功倍,否則,事倍功半。摞土塊的人也要動腦,怎麼才能縫隙最大,而土堆不倒,又方方正正。因為,這樣壯大的體積,是要經過檢尺的人測方的。就是測量體積。這叫計件的活兒,不是記工的活。按照體積記工分。

上午八點多出來,干到下午兩點多,肚子已經飢腸轆轆了,於是回家吃飯。一天的勞動就此結束。

刨糞中,大家說說笑笑,天南地北的,古往今來,什麼都說。唯獨不能說國外的,因為人們也不知道國外老百姓是怎麼生活的,他們的工作制度、風土習慣,幾乎一概不知。就知道蘇聯老大哥,是我們的明天,社會主義道路越走越寬敞。美帝國主義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帝國主義是紙老虎,它們是腐朽沒落的東西。再具體一點的,就知道小日本個頭小,口頭禪是――巴卡牙路。美國人鼻子大、藍眼睛。其它什麼都不知道了。

雖說冬季很冷,但是,大家往往乾的汗流浹背。把棉襖脫下,摘掉帽子,露出破舊的帶有很多油泥的晴綸線衣,掄圓了膀子。「?Z、?Z、?Z」的一鎬一鎬的,高高舉起,使勁落下。大口的喘息中,一團白霧在嘴中,一口口吐出。

傻乎乎的幹了一天,回家多吃了很多的乾飯,晚上睡覺,很香很香。而口糧,每年都還是促襟見肘。

「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江山人民地位高,反動派被打倒,帝國主義夾著尾巴逃跑了…….」。

唱著這樣的進步歌曲,大家也沒思索一下,為什麼年年的這樣勞累,還是擺脫不了貧窮?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這是真理?是童謠?還是放屁?

好像大家誰也沒有認真思索,這些眼麼前的簡單的邏輯現象。

刨好了的「糞」,被馬車拉到田裡,一堆一堆的碼起來,一排一排的,有形有狀的。遠遠看去,好像平添的墳包一般。

為的是迎接上級的檢查。

坑底還田,到底有了什麼用?不知道。偶爾的,烏鴉或者喜鵲落上去,歇歇腳,再隨便的拉泡糞,鳴叫幾聲,之後就悠悠的飛走。

點綴在莊稼茬子裡,在寒冷漫長的冬季,白茫茫的曠野中,不失為一道絢麗的風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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