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11年04月04日】
【白話試譯】
用秤稱東西,一挪動就有輕重的差別;當它保持靜止時,毫釐也不失誤。以水映照物體,水面晃動就無法看;當它保持靜止時,毛髮也可分辨。在人身上,耳朵掌管聽覺,眼睛專司視覺,一動了就耳不聰,目不明;當人靜下來時,耳聞目睹的狀況,就能真切、詳實了。一個人立身處事,不被外界的事物攪亂而心神波動,那麼他的心就是平靜的,心靜,那麼智慧見識就清明無礙。贊同對的和指出錯處,沒有不達到公平、適中而恰到好處的標準。
極力贊同對的,似乎近於諂媚對方;硬是指責錯處,似乎近於訕謗別人。倘若不幸而自己作為有所偏頗、過分,那就寧可對人訕謗,也不要諂媚對方。把事情做對、做正,是君子的常態、正行,贊同他有啥可錦上添花的?平心而論,還不如指責其錯誤才是一種歸正他的道理哪!
我住在洛陽的第二年,就已經新修了辦公廳,此事有文章記述在牆壁上。在辦公廳的西廂營建了一間堂屋,門戶向北,種了幾叢竹子;在南邊開闢窗子,以採集與收納日月之光。屋子裡設置了一張矮桌、一張床,書架上擺了幾百卷書,我早晚住在裡頭。因為它很靜,我閉上雙眼,澄澈心境,看看現在,對照古史,因而我的思慮沒有思考不周之處。所以這間堂屋就用“非非”(指出錯誤)為名。
【原文】
權(秤錘)衡(秤桿)之平物(稱量),動則輕重差;其於靜也,錙銖(六銖為一錙,四錙為一兩,古時重量名,俱很細微)不失。水之鑑物(照見東西),動則不能有睹;其於靜也,毫(尖細的毛)發可辨。在乎人,耳司(管理)聽,目司視,動則亂於聰明(耳朵聽得清楚叫聰,眼睛看得清楚叫明);其於靜也,聞見必審(詳明、真切)。處身者不為外物眩晃(動搖擾亂)而動,則其心靜;心靜,則智識(認識)明。是(稱讚)是非(指責)非,無所施而不中(適中、恰到好處)。
夫是是近乎諂,非非近乎訕(毀謗)。不幸而過,寧訕無諂。是者,君子之常,是之何加?一以觀之,未若非非之為正也。
予居洛之明年,既新廳事(又作“聽事”。官府辦事的地方),有文記於壁末。營其西偏作堂,戶北向,植叢竹;辟戶於其南,納日月之光。設一幾(矮桌)一榻(床),架書數百卷,朝夕居其中。以其靜也,閉目澄心(澄澈心思),覽今照古,思慮無所不至焉。故其堂以非非為名雲。
【心得體會】
歐陽修在洛陽辦公廳的西邊營建一堂,作為靜居的地方。他認為只有靜居,才能心智澄澈,洞照世間,因而也能夠是其所是,非其所非,一切舉措無不適中恰當。“是”是做君子的常道,不須再加以稱讚;只有那不對的,一定要加以指出。因此把這堂取名為“非非堂”。當然,這“非非”,並非是歐陽修專用來“非別人”,以他的修為、見識與心胸,更歡迎別人“非自己”,有這麼一層涵義在!此篇散文,平易流暢、委屈婉轉的舉例與說理,讓人在日常生活中體悟“心靜自然涼”的淺顯又深奧的道理,前後彼此呼應,短小精簡而立論透闢,風格獨特!
看來,古人那慕道守德的品格,隨時可見,隨時顯現,尤其身為士子的朝臣官吏,一旦讀了書,即刻按著自古代代相傳的操守要求,身體力行,臨深履薄,就怕一不留神有辱身分,即恐稍一疏忽玷污先賢,於是時刻以往聖為榜樣,處處以古人為典範來惕勵自己,連個一己靜居的堂屋命名,都有學問與內涵蘊含其中,讓我衷心景仰,私心仿效!
此篇短文讀來,特別有感受,與修煉中的提高心性要求不謀而合;也有誠心指出別人不足之處使其歸正的良苦用心,以及“是者,君子之常,是之何加?”的內涵中,隱含的是“君子”,是“讀書人”,就該是正的、就該指出別人的“非”才是正道;不該畫蛇添足的老稱讚那些做得好的人,膨脹對方的歡喜與顯示,那就害了他呀。我想,古人道德高尚,即使當面指出對方的錯誤,也必定本著一片真誠,一份善意,引經據典的告訴你往聖先賢是如何做的,古往今來是怎樣處理的,讓你在其中認知而改正,尤其是歐陽修“非非堂”的立意,你就更能體會那時文人,除了自我的嚴格要求之外,還有教化庶民歸正言行的作用在其中呢。
【作者】歐陽修(西元1007-1072),字永叔,號六一居士,廬陵(今江西吉安縣)人。宋仁宗朝進士,官至樞密副使,拜參知政事,神宗朝遷兵部尚書,因與王安石政見不合,以太子少師致仕,卒諡文忠。他是當時的文壇領袖,詩詞古文皆卓然一大家,為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著作甚多,詩文都收在《六一居士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