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文醇:怎樣才能寫出呱呱叫的妙文

鄭重


【正見網2017年04月07日】

【原文】
(宋)蘇轍《上樞密韓太尉書》

太尉執事:轍生好為文,思之至深。以為文者氣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學而能,氣可以養而致。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今觀其文章,寬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間,稱其氣之小大。太史公行天下,周覽四海名山大川,與燕、趙間豪俊交遊,故其文疏盪,頗有奇氣。此二子者,豈嘗執筆學為如此之文哉?其氣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動乎其言,而見乎其文,而不自知也。

轍生十有九年矣,其居家所與游者,不過其鄰裡鄉黨之人,所見不過數百裡之間,一無高山大野可登覽以自廣。百氏之書雖無所不讀,然皆古人之陳跡,不足以激發其志氣。恐遂汩沒,故決然捨去,求天下奇聞壯觀以知天地之廣大。過秦、漢之故都,恣觀終南、嵩、華之高,北顧黃河之奔流,慨然想見古之豪傑。至京師,仰觀天子宮闕之壯,與倉廩府庫城池苑囿之富且大也,而後知天下之巨麗。見翰林歐陽公,聽其議論之宏辯,觀其容貌之秀偉,與其門人賢士大夫游,而後知天下之文章聚乎此也。太尉以才略冠天下,天下之所恃以無憂,四夷之所憚以不敢發,入則周公、召公,出則方叔、召虎,而轍也未之見焉。

且夫人之學也,不志其大,雖多而何為?轍之來也,于山見終南、嵩、華之高,於水見黃河之大且深,於人見歐陽公,而猶以為未見太尉也,故願得觀賢人之光耀,聞一言以自壯,然後可以盡天下之大觀而無憾者矣。

轍年少,未能通習吏事。向之來,非有取於鬥升之祿。偶然得之。非其所樂。然幸得賜歸待選,使得優遊數年之閒,將歸益治其文,且學為政。太尉苟以為可教而辱教之,又幸矣。

【作者簡介】
蘇轍(1039--1112),字子由,號潁濱。宋朝眉山(今四川眉山縣)人,是蘇洵之子,蘇軾之弟。唐宋八大家之一。宋仁宗嘉祐時進士,累官尚書右丞、門下侍郎。當王安石變法初期,曾被認命為制置三司條例司的“檢樣文字”官,參與草擬新法。後被免官。有《欒城集》等傳世。

【賞析】
此文系蘇轍十九歲時,寫給韓琦的信。選自《欒城集>卷二十二。樞密韓太尉:即韓琦,當時任樞密使(掌管軍事大權)。“太尉”:秦、漢時官名,掌兵權。樞密使:相當於太尉,所以稱韓琦為太尉。

作者寫這封信的目的,是希望得到韓琦的接見。一個是剛剛考取進士的青年,一個是掌管全國軍權的大官。怎麼開口下筆呢?

首先是稱謂問題。為了表示尊重,不直呼對方,而稱“太尉執事”。“執事”:左右的人。這是表示謙謹的說法。

正文按內容可分為四段。

第一段,先從作文當有養氣之功談起,明確提出:“以為文者,氣之所形”,文章是“氣”的表現。氣:指人的修養、氣質、精神力量。接著提出總領全文的“養氣”說。“氣可以養而致”:“氣”可以通過加強修養而得到。在具體闡述“養氣”說的時候,作者引古人事例作了說明。一是孟子的“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浩然之氣”,即博大剛正之氣。作者認為,孟子的文章內容,寬厚宏博,並且充溢在天地之中,正是跟他的“氣”的大小相稱。這實際上是強調內在的修養問題。二是司馬遷。作者認為司馬遷遍游天下,知多見廣,所以他的文章風格,疏放瀟洒,跌宕多姿,頗有奇氣。這實際上是強調外在閱歷問題。最後,作者總結道:孟子、司馬遷二人的文章,都不是學出來的,而是因為“氣”充滿在他們心中。這段論述很周嚴。

第二段,就自身經歷進一步對“養氣”說,展開論述。作者有前後不同的兩種學習經歷。第一種是交遊不廣、見聞不博,只學古人陳舊過時的東西。第二種是“求天下奇聞壯觀,以知天地之廣大”。作者在談到第二種學習經歷時,列舉了四個事實:一是經過秦漢故都,盡情觀賞;二是眺望黃河,想像著古時的英雄人物;三是到了京城,飽覽一切,知道了天地的廣闊、美麗;四是謁見了歐陽公,知道天下的好文章匯集在這裡。歸納起來,實際上是遊覽天下名山大川,廣交天下的文人學士。而這兩樣,實際上說的都是外在的閱歷,可見,蘇轍是更重視外在閱歷的。

寫信的目的是想要求韓琦接見,文章至此,卻還隻字未提。

第三段:由上文歐陽公,自然引出韓琦。這一段主要是頌揚韓琦。表明欲見之意。“才略冠天下”:才能謀略,位居天下第一。“入則周公、召公,出則方叔、召虎”,是說韓琦在內政方面有如周、召二公之賢,在領兵方面就像方叔、召虎那樣能幹。“不志其大”:志,有志於。這段最後“故願得觀賢人之光耀,聞一言以自壯,然後可以盡天下之大觀而無憾者矣”,明確的道出求見之意。

第四段,再次自明志氣,再次表明求見之意。“益治”:進一步鑽研。“且學為政”:並且學習治理政事。“辱教”:屈尊指教。這一段特別申明入京師“非有取於鬥升之祿”,可見其志向宏大。

最後,對此文,再談兩點:

一、“養氣說”,有值得借鑑處。作者在論述“氣可以養而致”的時候,特彆強調了客觀閱歷的重要,這實際上是強調了生活體驗對一個作家的重要作用。今天看來,這個觀點也是正確的。但文中所說“文不可以學而能”的觀點,是有片面性的。

二、寫作手法上比較新穎,巧妙。先離開主旨,縱論其他,到了第三段“太尉以才略冠天下”,筆意才收攏來,扣緊題目,讀來不但沒有離題萬裡之感,而且仔細體味,前面所述,正是烘托下文。特別是第四段,從另一角度申述非求“鬥升之祿”,而以“益治其文”為其志,來進一步說明求見韓琦的原因。這樣的文章,在構思上是需要功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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