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04年08月13日】
目錄
第一章 艱難歲月
幸運熬過三年饑荒
文革抄家,父親身陷牢獄
第二章 人生無常
身心落入經濟陷阱中
初萌修煉的心願
第三章 幸遇大法
一本奇書
煉功吃苦,玄妙可喜
名利戰場上的寬容與退讓
父親臨終的誓願
第四章 親歷四.二五
輝煌的日子
三個正義男孩舍眠幫忙
第五章 七.二○風雲
非法鎮壓的前奏
一夕間將七千萬人推向對立面
煉功場上莊嚴的勇氣
巨難之下意志彌堅
印刷廠老闆的佛緣善念
第六章 進京上訪
走上天安門
對家人的另一種迫害
關押七天無罪釋放
第七章 二陷魔窟
突破萬難印傳單
牢獄酷刑下的人性光輝
監牢裡的身心摧殘
理智清醒再獲釋放
第八章 揭穿謊言
陳子秀女兒的公開信
十萬傳單一個使命
四面通緝,被迫流浪
嚴密追捕下再上北京
自焚偽案彌天大謊
防堵學術騙子毒害世人
“萬家慘案”震驚中外
第九章 三陷魔窟
親人淚水最多的一天
挑撥離間難奏效
動用百萬捏造假案
強行灌食,生命危在旦夕
第十章 警匪一家
揭開鴨子圈看守所的黑幕
如進鬼門
看守所成了妓女休養之地
公安淪為色情交易的保護傘
中國“最好”的看守所?
第十一章 法度有緣
真誠善念啟迪犯人
坐冤獄的人也為大法喊冤
鐵窗結善緣
偽火真象驚醒聾啞人
吸毒慣犯重拾良知
“好人”不等同“好欺負的人”
第十二章 人間地獄
出了鬼門進魔窟
萬家勞教所:萬惡之家
萬家醫院的“治療”:毒打、電擊、野蠻灌食……
將邪惡暴行傳送出去
上級教唆,迫害有恃無恐
第十三章 呼喚良知
照顧傷友竟挨毒打
一隻金銀小紙鶴
正氣制止犯人監管
直言改善惡意環境
第十四章 絕食百天
理智應答流氓式審訊
一封家書感化惡人
回國探視,姐妹肝腸斷
絕食百日,只為大法不受冤
・ 理性昇華
・ 一百天絕食絕水
奄奄一息寫上訴
第十五章 無罪釋放
秘密轉押,自由在何方?
重回銀行講真象
第十六章 國際營救
三進香港
在阿聯經歷千鈞一髮之際
・ 我要去哪裡?
・ 一個夢使我驚醒
・ 姍姍幫我引路
・ 我被一個救人的聲音喊醒
・ 他們期盼這一天
・ 經歷磨難
・ 寫信求援
・ 入獄遣返
・ 是誰在救我?
・ 我得到了加拿大特許簽證
第十七章 不能沉默
報復阻擋不了揭露邪惡的步伐
・ 出走海外,控告江xx
・ 親人遭非法綁架、關押
奔走營救
・ 走進聯合國
・ 前往德國漢諾瓦和法蘭克福
・ 奔赴國會山莊
・ 無罪釋放
人權專家也落淚
自序
由於我的文字能力很有限,想寫點東西很難。用文字來記述我所遭受的摧殘對我而言是個巨大的挑戰。每一個字其實都是生而復死般的痛苦回憶,將那段煉獄般的經歷從記憶的深處一點一點重新翻出來,就像重新掀開癒合的創傷一樣。但是良知不允許我沉默,我必須拿起筆記錄下我所經歷的一切,為了生命的尊嚴;為了揭露那些至今仍在毒害千千萬萬無辜民眾的謊言與欺騙;為了那些手無寸鐵、篤守善念,只因為不願意放棄對“真善忍”的信仰而每分每秒都可能被酷刑奪去生命的同伴;為了喚醒所有世人的天良,共同制止這場慘無人道的、對人權、對信仰的迫害!
一九九九年七月二十日,中國前國家主席江xx一手發動了對修煉“真善忍”的佛家氣功--法輪功的殘酷迫害。這場迫害完全建立在個人權力意志的基礎上,毫無法律依據可循。而這場迫害所動用的國家資源,耗費無數的人力、物力對法輪功學員施加酷刑、歇斯底裡的洗腦,只為了達到一個極其荒唐、極其邪惡的目地:讓法輪功學員寫下一紙保證,不再煉法輪功!
自那時起,江氏流氓集團極盡造謠誣衊之能事,動用黨、政、軍所有的國家機器,開動所有的宣傳工具,試圖鏟除以善良和平為理念的法輪功。為了迫使法輪功學員放棄信仰、阻止他們利用《憲法》賦予公民和平上訪的權利,以及不讓他們向周圍的人們講清法輪大法的真象,江氏流氓集團將古今中外一切能利用的酷刑和滅絕人性的手段全都使將出來:棍棒拳腳、雪地受凍、烈日暴曬、遊街示眾、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竹籤釘指、開水燙、長期吊銬、高壓電擊敏感部位、烙鐵燒身、強灌髒水、毒蟲叮咬、地牢、水牢,甚至是活活燒死、讓女學員遭受強暴、性侵犯、強迫墮胎等令人髮指的暴行,無所不用其極迫害法輪功學員。
我因為和平的向政府申訴,印發法輪功被迫害的真象資料而三次被抓捕,最後一次被關押在人間地獄--哈爾濱看守所和萬家勞教所共九個月,受盡酷刑折磨,雙目幾致失明,而當局始終無法為我定罪。其實我何罪之有?千千萬萬像我一樣的法輪功學員又何罪之有?
當我寫到在萬家勞教所親眼目睹同修遭受酷刑,將生死置之度外,為捍衛自己的信仰和尊嚴而寧死不屈的時候,巨大的悲慟將我淹沒,我沒有勇氣再堅持寫下去,可怕的酷刑與撕心裂肺的聲音一起湧現在眼前。但是一股力量讓我振奮,為我撫平內心的傷痛,寫下去,寫下去!擦乾眼淚寫下去!
我已經死了幾次了,生的願望反而更加強烈。對於有信仰的人來說,死不過是重生,因為看穿了生死的玄妙。只有在強權的壓迫下放棄自己的信仰的一刻,生命才真正的死了。與那些只因為不願放棄自己的信仰、含冤莫白的失去生命的人們相比,與無數仍在中國大陸的地獄中煎熬的同修相比,我是幸運的!我活著來到了加拿大,一個自由、和平、友善而又美麗的國家,在海外法輪功學員的幫助下,善良的加拿大政府給我簽發特許簽證,使我避免再次落入魔掌。
我問那些用酷刑、強迫灌食摧殘法輪功學員的警察:我們都是骨肉同胞,是誰在你心中播下了仇恨的種子?是什麼讓你們如此兇殘?凌虐我的警察問我:你的千萬家財都沒了,你的親人也逐一離開,什麼都沒了,你還活著幹嘛?
是的,我一切都沒了,但我有一個偉大的師父,他教給了我至善的理。正是這偉大的法理,始終支撐著我,給我力量闖過無數的魔難。我還剩下一顆心,真誠善良的心,我願意剖開我的心靈,展現給你們。看!這就是一個法輪功學員所曾經走過的路,歷史將作出最後的判決!
第一章 艱難歲月
幸運熬過三年饑荒
我生於一九五六年,呱呱墜地在東北哈爾濱,在家排行老四。老大是姐姐,還有兩個雙胞胎哥哥,三個妹妹,弟弟最幼。父親曾經擁有自己的私人工廠,一九五三年“三反五反”時,工廠被“革命”掉了,他不得已被迫到一家港務局工作。父親雖然學歷不高,但從不看現代書,家裡全是古文書,以及中國傳統文學名著《三國演義》、《紅樓夢》、《西遊記》、《封神榜》等。印象中這些書一直被束之高閣,直到我上了高中家裡才敢拿出來讓孩子們看。母親賢慧善良,為我們操勞一生。母親在十年間生養八個孩子,負擔很重,但在鄰居中,無論大事小情,母親總會伸出援手。兄弟姊妹從小就長得白白淨淨,他們在長相上都略有相似之處,惟獨我相貌較為特別,很多到過我們家的人問我父母:“這是你們家的孩子嗎?”
到我四歲的時候,趕上“三年自然災害”的大饑荒,從一九五九年至一九六一年,全家艱難的熬過了這一段艱苦的歲月。我從小就發育不良,人又瘦又小。妹妹則罹患軟骨病,一直到四歲還不能走路。家裡值錢的東西都用來換糧食也不夠,媽媽只好一大早上偏遠的農場挖甜菜根,摻到玉米面裡蒸著吃。那時候吃什麼都好,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了。偶爾媽媽用家當換兩斤麵粉,夠我們喝一天麵疙瘩湯,那是記憶中最豐盛的一餐。因為知道面好吃,有時媽媽不在家,我們就到面袋子裡抓一把面放在嘴裡吃,飢餓時吃著還挺甜。當衣服上沾了麵粉被鄰居看到時,好心的爺爺奶奶就會拿一些饅頭給我們充飢解饞。
家裡人多,而房子只有三十多平方米,父母只好在屋裡搭吊鋪,讓我在吊鋪上獨自玩耍。一直到上小學以後,我還得縮在吊鋪上做功課。有一天,比我大一歲的哥哥把我從吊鋪上碰落下來,摔斷了胳膊。儘管沒錢,父母親還是到處拜託尋人醫治,遇到一位好心的私人醫生夫婦,幫我接上了骨。一個月以後,醫生看我家人秉性善良,孩子又多、又可愛,夫婦倆膝下猶虛,就想收養我。儘管家裡日子很苦,媽媽終究沒捨得把我送人。
從我懂事起,母親就虔誠信佛,接觸過許多修道的人。他們有時從很遠的地方來住幾天就走,即使日子再困難,母親也要施捨給化緣的一碗飯或是一點零食。那時母親問修道的人:“有人想收養我的孩子,他對我們有恩惠,不給他感覺太過意不去。”修道的人說:“是你的孩子就不要給人,把孩子撫養大,將來是你的福分。”母親似乎有點明白,從此打消把我送人的念頭。
哈爾濱的冬天冰天雪地,異常寒冷。一九六一年,我們家已有六個孩子嗷嗷待哺,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實在很難熬過去。許多無家可歸的人,因為飢餓大量凍死在松花江邊,被厚厚的積雪埋葬。那時候,家家戶戶都擠在狹小的屋內燒煤取暖。為了節省用煤,買來的煤都先摻上黃土,晚上還要往煤裡摻水,再用鏟子戳幾下,讓火慢慢的燒,取暖時間可以延長一些。由於門窗都用紙糊上了,如果不小心的話,很容易煤氣中毒。在那個年代,幾乎家家有煤氣中毒的事情發生,因為這樣中毒死去的不計其數。我的骨傷剛剛痊癒不久,有一天,媽媽到外面挖野菜,沒趕上回來的火車,直到天亮才抵家。就在那夜,我們燒煤取暖時,不小心將煤遺留到爐沿上,結果六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全部煤氣中毒。我們只能躺在床上,蓋著棉被,把頭露在窗戶外邊來緩解。我們昏昏沉沉的,噁心頭痛,嘴裡吐著白沫,更難受的是腹中難忍的飢餓感。奶奶焦急的到外邊喊人、求救,因為沒錢,鄰居只將兩個哥哥送去醫院,留下四個孩子在家中等死。母親回來驚呆了,焦急萬分。絕望中母親燒香磕頭拜佛,用水挨個沖洗我們的臉,鄰居也拿來白糖水幫忙解飢急救,漸漸的我們才甦醒過來。這次煤氣中毒的事情在母親心中留下了巨大的傷痛,而我們甦醒過來後,渾然不覺逃過大難,依舊天真爛漫。孩子的純真天性使我們不知道什麼是苦難,只有歡樂。奶奶常說:“攤上這年代,老天可憐這些孩子吧!”母親是知足的,然而在那個年代,像我們這樣一大家人,能倖存下來的有多少呢?
母親的心裡始終藏著一個修煉的願望。每到初一、十五母親都用積攢的面捏成各種各樣的水果,著上各種顏色,然後放到鍋裡蒸熟,作為供果。初一、十五的日子,許多人都願意到我家來燒香、拜佛。一有修道的人來家裡,我們大大小小八個孩子,從吊鋪和窗戶上探著頭,不住的望下看。偶爾讓我們到屋裡去聽聽故事,我們就高興的排著隊站在地上聽。我們最盼著這樣的日子,能吃一些麵食供果,熱熱鬧鬧過一天。
慢慢的孩子長大了,我們家周圍住的都是大型劇院和戲校的演員,每天都能聽到歌聲,我們姐妹們也愛唱歌,在學校裡學唱的歌曲很多,“東方紅,太陽升,……”
一九六四年,我們家已有兄弟姊妹八個了,母親只能退職,全天照顧我們八個子女,父親的工資是我們唯一的生活來源。父親很嚴厲,我們從不敢與父親面對面的說話。我們做錯事的時候,父親就拿皮帶抽打我們。不管誰的錯,也不管承不承認,一律都要受罰。因為年齡小不懂事,經常被鞭打,所以我們那時都痛恨父親,常常用眼瞪他。我的心離父親越來越遠,開始對父親心生怨恨、憎惡不滿,不願見他的面,甚至想離家出走。等我漸漸長大,時常回想起那個辛苦的年代。慢慢的我體悟到:如果不是當年社會的嚴酷和生計的困難,慈愛的父親也許不會那樣苦悶,那樣無情的鞭打我們吧。
六歲的時候爺爺來到我們家。爺爺是一個寬厚慈藹的書法家,和父親的性格完全兩樣,令我初時不敢相信這就是我的爺爺。他有兩支毛筆、一盒墨,我們整天圍著爺爺轉,爺爺博學多才,寫得一手好字,還會看風水、起名字,總是與人為善。
每天早晨爺爺給我們烤土豆片、豆餅、煮玉米粥,一天到晚忙個不停,卻總是樂呵呵的。等我開始上學以後,透過爺爺的講述,開始理解以前不懂的一些問題,尤其是近代中國的歷史與轉變。我知道父親心裡的壓抑來自對社會現實的不滿。逐漸懂事後,我時常因為以前對父親的冷漠而後悔。爺爺的到來使家裡有了生活的氣息。爺爺將家裡一張長方桌架到床上,很有耐心的教我們書法、背誦詩詞。有時我們不小心將筆墨弄到桌子和衣服上,爺爺從不打罵,只是嚴厲的訓責我們。我們外出時,全圍著爺爺又說又笑。
街上許多熟悉我們家的人,都很關愛這一家的孩子,經常給我們一些糖果與零嘴。我們常與街坊鄰居一起出去撿煤渣、拾柴草,每撿一次夠我們燒好幾天。然而好景不長,不久爺爺去世,無情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
文革抄家,父親身陷牢獄
十五歲那年,父親因為對中國當權者發動的文化大革命不滿而被打倒。父親曾經開辦自己的工廠,在那個反資本主義、反地主、反富農、反右派的年代,父親被打成“走資本主義道路”、“反革命”。父親因此身陷牢獄,家中所有值錢的物品都被抄走。家裡有一張叔公的全家照,照片裡都是蘇聯人,就憑這張照片,父親又被打成“裡通外國”,於是父親被掛著“反革命”和“裡通外國”的牌子遊街示眾,瞬間我們全家成了社會的“階級敵人”。
一個無辜的家庭就這樣破碎了。我們眼睜睜的看著那些造反派拖走自己的父親,骨肉分離。圍觀的人群也只有無奈的看著我們在無助中嚎啕大哭。當時父親堅強不屈的神態,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腦海。
父親被抓走後,紅衛兵小將開始抄家,幾十個人圍住我們家,推著手推車,往車裡裝載抄走的東西。他們翻箱倒櫃,連酸菜缸都要攪一攪。父母結婚的衣服、省吃儉用節省下來的生活用品都被抄走,連襪子都不留下。家裡被抄得空空蕩蕩,重重刺傷我們幼小的心靈。我們不知道父親究竟犯了什麼罪,只能抱著可憐的母親傷心的流淚。
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都知道,誰家要是被打成敵對分子,就意味著一家人幸福的終結,從此只能在眾人的歧視下苟延殘喘。民間稱之為“挑動群眾鬥群眾”,大家互相打擊與揭發,只有揭發別人才能保住自己,才能表現出革命來。
失去父親以後,母親必須獨力拉扯我們大大小小八個孩子。家裡頓失經濟支柱,還要給父親送牢飯。母親因為父親的遭遇,連氣帶嚇的病倒在床上。反革命分子的家屬都得要下鄉服務,於是姐姐下鄉當了赤腳醫生,家裡就靠兩個十六歲的哥哥每天放學後在松花江邊給人刷洗一種叫水龍布的粗布,掙錢養活全家。這種刷洗過後的粗布可以加工成鞋墊出售,於是奶奶又到這家工廠央求,爭取這份加工鞋墊的活兒,掙點生活上的零用錢。到了晚上,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在吊鋪上黏鞋墊,黏了幾百雙鞋墊才能賺上幾毛錢。後來奶奶也病倒了,我們實在沒有錢為她醫治,有一位醫生知道我家裡的困境,想盡辦法幫助我們,教我如何幫奶奶打針、用飯盒消毒針管、如何用藥等護理知識。這樣看護奶奶一年以後,奶奶的病好了,回到山東的老家。那是我對奶奶最後的印象。從此以後,十五歲的我就承擔起全家的飯食。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我的同胞,還有那衰老的爹娘。”我至今會唱這首悲哀的歌,它是我苦難童年的最真實寫照。
每天放學回家的路上,總要買些菜,因為下班的時候集市的菜最便宜,一堆只賣幾毛錢,再存放就會爛掉了。那個年代東北夏季還有菜可吃,到冬天就沒有菜了,如果不儲存一些,冬天只能吃鹹菜。即使儲存,也最多只能保存一個月。少年的我,做了上頓,發愁下頓,還要準備第二天的早飯。學校離家有三百多米,中午一打下課鈴我就往家裡跑,給父親送牢飯,也因此經常遲到。我常趴在窗戶旁,呆呆的看著裡面的“囚犯”。他們全都臉色蒼白,剃著光頭坐在地上。因為被抓的人很多,牢房也不是按規建造的,只是一片平房,人人塞擠在一起,鐵絲網上布滿蚊蠅,警察的手裡都拎著皮鞭。“囚犯”們在吃飯之前,強迫要讀《毛主席語錄》,宣誓自己接受改造,這些情景使我年少的心情非常沉重。
每到送牢飯的時候,負責做飯的我總會竭力從全家人嘴邊那點可憐的飲食中,刮出一點最好的給父親送去。一看到鐵窗裡父親黑瘦的臉龐和慈愛的眼神,我的心裡充滿痛苦。然而鐵窗裡的父親是那麼剛強,又給了我支撐下去的勇氣。
文化大革命時期,老百姓生活困苦,物資商品奇缺,到商店幾乎買什麼都要憑票券。我家一共有十口人,所以各種票證有一摞:豬肉票、魚肉票、米票、油票、布票、柴票、煤票、副食票……。我有二怕,一是怕把票證丟了,一家人的伙食就無法維持;二是害怕借不到錢,票證過期就成了廢紙。
就在難以為繼的時候,哥哥因勞累患上胸膜炎,刷洗水龍粗布掙錢的活也沒了。我們圍著媽媽哭泣,做好了討飯的準備。給媽媽和哥哥治病需要借錢,可是家裡一貧如洗,靠好心的人幫助我們又很困難。因為受到革命積極分子、造反派的歧視,我們八個孩子很少出門,只能在大院子裡找一些年齡大的伯伯、伯母幫幫我們,他們多是部隊轉業軍人和文藝工作者,實在支撐不了多久。上天垂憐,就在我們無法償還借債、無吃無穿的時候,媽媽找到一分在糕點廠做點心的活。每天糕點廠要扔掉的殘渣,媽媽就撿回家,夠我們吃一天的,這份工作解決了我們全家的口糧。
那個年代天天抓階級鬥爭、鬧革命,人如果不整別人,就不是革命分子。革命是革誰的命呢?不外乎自己人鬥自己人。為了權力而搞派別,電台裡整天廣播:“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文化大革命取得偉大的勝利”。我父親所在的單位是港務局,就分成好幾派,還分成大紅色、小紅色的,開著坦克車互相對射。文革結束後,因此受難的家屬不知道有多少上訪伸冤,要求平反。
文革開始時,學校經常吃“憶苦思甜飯”,就是用菜和玉米做成的團圓飯,讓我們知道什麼是舊社會的苦。我吃著倒是挺香的,與我家當時吃的不相上下,我認為若是從“吃”的方面來說,新舊社會並無區別。但是從“心靈”方面來說,新社會裡所遭遇的壓迫與痛苦,更加令人難以承受。那時候上學,誰家如果有造反派的當權者,可以入紅衛兵、入共青團,工作以後很快入黨,優越得很。像我這樣的“反革命的狗崽子”政審是不合格的,因此在學校裡不像造反派那樣得意,只能在孤獨中上學、放學。教師們被打成“臭老九”,日子也很難過,同病相憐,教師對我還好,想辦法讓我免交學費。每天我就悶頭學習,雖然我經常因為給父親送牢飯而曠課,並沒有遭到老師的批評,始終是個好學生。那時在學校裡每天都穿著舊的草綠服裝,背一柄木製的假槍搞軍訓,那時中蘇正在黑龍江省的珍寶島因為互爭領域而作戰,學校的課很少,整天都是軍訓。
文革後期,姐姐、哥哥、妹妹都到農村下鄉了,但是家裡還保留一些課本。一九七六年,文化大革命結束,“四人幫”被打倒,媽媽就迫不及待的捎信讓他們從農村回來,趕緊複習功課;用的還是那張長方桌,睡的還是那個吊鋪,專心補課。不久國家恢復高考制度,兩個哥哥和一個妹妹同時考上了大學,一個貧苦的家庭一時出了三個大學生,在當時著實引起了轟動。哥哥上學後,家庭的重擔就全落到我身上。父母的身體都不好,弟妹又都小,好心的朋友幫我引介一個纏毛巾穗的活兒,靠著手快,我每月能賺到兩三百元錢,加上母親的臨時工,全家的口糧和兄妹的學費總算有了著落。
我時常想,童年的不幸,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所造成?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