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文 拾珠璣】登樓賦 (王粲)

幸紫


【正見網2011年03月08日】

【白話試譯】

登上這座樓來隨意四面遼望,也不過是藉著閒暇的時間來消除我的憂愁而已。看這樓宇所處的地位,確實是少有的爽朗與開闊。清澈的漳水打這兒流過,緊靠著那曲曲折折的沮水中的長洲。背後是起伏和平坦的大路,前面低濕處有可資灌溉的水圳。北面一直達到那陶朱公住過的郊原,西面卻是接近楚昭王的墓邱。漫山遍野都是花木和果實,黍子高梁也長滿了田疇。雖然環境是真夠美的,可這兒不是我的家鄉,哪有一丁點兒值得我戀戀不捨的?

遭遇著這樣的亂世,我被迫漂泊流離,已經度過了十多年一直到今天。我心心念念只想回家,誰經得起鄉愁的煎熬?靠著樓邊的欄杆遙望,當著北風敞開我的衣襟。放眼望去,這邈遠的平原,卻被這小而高尖的荊山遮斷了視線。道路那樣迢遙,川流又那麼深遠。悲痛著故鄉阻隔,禁不住淚流滿面。從前孔子留在陳國,曾發出「回去吧」的悲嘆。鍾儀囚在晉國依然奏著楚音,莊舄在楚國做官還是吟著越國的詩篇。懷念故鄉是人之常情,怎能會因為「窮困」或「顯達」而不一般?不過光陰這樣迅速的過去了,「俟河之清」不知要到哪一天才實行。希望出現一條平坦的大道,使我能從此奮力向前。所怕的,是和匏瓜一樣,徒然懸空繫著,又像潔淨了井水,卻不被飲用那樣,令人悲嘆!

留在這樓上徘徊了許久,不覺太陽已快要銜山了。蕭瑟的淒風從四面吹來,一時吹得天昏地暗。走獸都在東張西望尋覓伴侶,鳥兒也相互的叫著鼓翅飛散。田野中已經靜寂得沒有人影,除了趕路的人還在步行蹣跚。看到這種情景,觸發起我的憂思,心裡有無限的痛苦和傷感。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胸中已為悲憤充滿,一直到了夜半還睡不著,滿心惆悵的翻來覆去,無法成眠。


【原文】

登茲樓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銷憂。覽斯宇(指這座樓)之所處兮,實顯敞(開闊爽朗)而寡仇(匹配)。挾清漳之通浦(大水有小口另通別處曰「浦」)兮,倚曲沮之長洲(水中可居之地曰「洲」);背墳(隆起之土)衍(平坦)之廣陸(大道)兮,臨皋隰(水岸低濕之地)之沃流。北彌陶(陶朱公)牧(郊外),西接昭丘(指楚昭王墓);華實蔽野,黍稷盈疇。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遭紛濁而遷逝兮,漫塒紀(十二年為一紀)以迄今。情眷眷而懷歸兮,孰憂思之可任?憑軒檻以遙望兮,向北風而開襟。平原遠而極目兮,蔽荊山之高岑。路逶迤(路長之狀)而修迥兮,川既漾而濟深。悲舊鄉之壅隔兮,涕橫墜而弗禁!昔尼父(孔子)之在陳兮,有「歸與"之嘆音;鍾儀(楚伶人)幽而楚奏兮,莊舄顯而越吟。人情同於懷土(故鄉)兮,豈窮達而異心?惟日月之逾邁(言光陰迅速)兮,俟河清其未極(至)(黃河水多泥沙,難得水清,故有此言)。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騁力。懼匏瓜之徒懸(喻無用之人)兮,畏井渫(治井除去泥垢,以使水清)之莫食。

步棲遲以徙倚兮,白日忽其將匿;風蕭瑟而並興兮,天慘慘(暗色曰慘)而無色。獸狂顧以求群兮,鳥相鳴而舉翼。原野闃(寂靜無人貌)其無人兮,征夫行而未息。心悽愴以感發兮,意忉怛(憂傷)而 "惻(悲痛)。循階除而下降兮,氣交憤於胸臆。夜參半(半夜)而不寐兮,悵盤桓以反側。

【心得體會】

本篇選自《昭明文選》,乃王粲在荊州登當陽城樓所作。當時他為了避亂,從長安到荊州依附劉表,但劉表對他並不重視;所以在這篇賦裡,他雖然欣賞著當地的風物之美,可是感懷身世,乃不勝故土之思。

人之有情,本是古往今來天地之間逃脫不了的定數,有情必有苦,「浮生若夢,總歸虛無」,這是人類最終的體認!多少人都與我有同樣的經歷,長久以來,夜夜重複著同樣的夢境:跋山涉水,歷盡艱險,吃足苦頭,全為了它――尋覓心靈中無形的家!在途中,經常迷失方向,茫然無措,一再重複往返同一路段。那輾轉!那煎熬!都只為了能找到它――屬於一己的夢中家園!那苦苦尋覓後,終於發覺快找到的欣喜;與確定轉過這個彎兒,就家門在望的慶幸;以及瞬間驚醒後,發現一無所得時的無奈與惆悵,在在牽引人的思緒翻騰不已……

這似乎永遠也找不到,更沒機會識其廬山真面目的「家」,到底什麼樣呢?這就是王粲的故土之思──「人情同於懷土兮,豈窮達而異心?」的感慨!雖有「回歸」的願望,雖有返鄉的期盼,可他仍把俗世當家園,跳脫不了塵俗的虛幻眩惑,這是他的可悲之處。

但我們也可從此篇文章,簡單認識一下,三國兩晉南北朝時的這種文體──系由辭賦演變而成,注重詞藻的華美和字句整齊的「駢體文」,特點在於音律的講求和字句的對偶。往後逐漸形成而至極盛的時代。同時欣賞一下當時有名的「建安七子」的文筆風格。

「紅塵」非吾家,「大千」是客舍!大法修煉者,與王粲的登樓賦有著同樣的悲愁與感慨,這也是我選此文的心情──「於我心有戚戚焉」;但沒有像他一樣的自憐自怨──憐惜有名的古人(孔子、鍾儀、莊舄)都受制於環境,怨時光飛逝,哪天才能脫困?掛念著他的功名利祿、一生成就尚未施展!他一心仰賴的是外在環境的改變,以及能受有權勢者所賞識而發揮所長!

而大法修煉者有的只是──史前誓約的兌現、助師救度的重責!可「回歸」的意願同樣強烈,並身體力行──在修心提升中去掉人心;在助師正法裡甩掉執著。同時,在其中改變著十惡毒世的惡劣環境;在其中起到有力的示範和引領作用!糾正了當前「唯錢是問」的偏差觀念,扭轉了眼下「道德解體」的危險狀況。在世風日下的關鍵時刻、在危機四伏的紅塵俗世,不計一切、不思安危的講真相、救眾生、勸三退。我想讀者肯定明白,其目的、其作為,與區區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作者】

王粲(西元177-217),字仲宣,三國時期山陽高平(今山東)人。少至長安,為蔡邕所推重,旋避亂荊州依劉表,後歸曹操,官侍中。與孔融、陳琳、徐幹、阮?、應?、劉楨,並稱為「建安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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