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揮之不去(三十二)



【正見網2007年03月28日】

與牛相比,馬的運氣要好的多。

在各種機械、車輛沒有走入人的日常生活中,馬一直在人們的心目中,占用重要的一席之地。比如,與馬有關的成語,都一串一串的,而牛呢?少的可憐。

過去的農民,都愛惜馬,而我們屯裡的人,似乎更加對馬情有獨鍾。這個,也許與緣份有關,也許與生產隊長有關。

李范福就喜歡馬。

生產隊有馬官。馬匹不止是得到馬官的愛惜。更主要的是,老闆子的愛護。牛沒有所屬的專職使役者,馬有,就是老闆子。每個老闆子,使用固定的馬。這樣,每匹馬都有人在心裡牽掛著。

現代社會,基本都是小馬車了。一匹馬獨自拉著一輛車,而過去,都是大馬車。三匹馬拉一輛,最多是四匹馬拉。中間的是轅馬,左前方的叫裡套,右前方的叫外套。重載時候,轅馬前面加上一副更長的套,這個馬走在最前面,不至於影響裡套和外套的正常間隔距離。

普通情況下,一個生產隊有三掛大馬車。多的四掛、五掛。也就是說,最多有十五匹以上成年役馬,可以同時出車。這樣加上老年和少年的馬匹,總共有二十幾匹馬不止,在馬官的飼養下,得到每天的照料。

每個馬,都有固定的名字。如黃騍馬、黑騍馬,黑兒馬子,二歲子,大虎的黃轅馬,王溪濱的裡套等等。小的傢伙沒有名字,但是也都能說清楚。比方,王溪濱那個白騍馬生的馬駒。這不,背地裡大家談論的時候,還是能說清它們的。

馬每天都有料吃,基本是吃高梁。每天三頓的飲水,馬官提著水桶,挨個的飲。飲水的時候,往往吹著輕輕的口哨,「矢――,矢――。」由此,馬似乎更加轉注而安靜的飲水了。

牛的形像是,莽撞、冒失、粗野、遒勁而不拘小節。馬的形像嘛,是俊美,瀟洒,細膩,洋氣,彬彬有禮。

馬不能倒嚼,所以,必須一次性嚼爛。因此,吃食慢了很多。「咔嗤、咯嗤」的,幾乎上半夜都是這個聲音,從馬廄中傳出。

牛比較懶,拉車出門的時候,走的很慢,總是鞭撻,也還是肉筋筋的樣子。而回來的時候,它們搖起頭角,顛起蹄子,匆匆忙忙的趕路了。幾乎不用揚鞭。它們奔家,越是黃昏傍晚的,它們越歸心似箭。馬也奔家,不過不象牛這樣心切。

牛好像不出汗,怎麼累了也看不到汗水。但是,它們張口喘息,淌粘涎子。馬出汗,干累活的時候,完全是汗流浹背。因此,它們有這樣一個嗜好,一旦把套從身上卸掉,馬上低頭轉圈,然後打滾。脊背朝下,反覆的在地上滾幾次。起來後,抖動皮膚,抖落塵土,甩甩頭,再喝水什麼的。一般老闆子都知道這樣的常識,很累的馬,不能立即飲涼水,要等消汗後再飲,免得得病。

馬乾活煞妥,快。但往往沒有長勁,泥水活,磨蹭活,它們不敵牛。牛雖然不如馬出活,但是飼餵簡單,飼養起來不挑剔。

對周圍環境感知,馬很敏感。

有個異常情況,人不知道的情況下,馬往往先預感到了。於是,打響鼻,上下擺頭,支棱耳朵,仰頭傾聽等等。比方,走夜道,在早的老闆子都有這樣的傳說,馬毛愣的時候,要注意了,是不是周圍有狼。或者,是不是有鬼。這時不要下車,不要慌張。預備好傢夥什,準備迎敵。同時,注意別讓馬瘋車,跑瘋了的馬車,很危險的。牛是不會瘋車的,充其量它們的速度,也就是顛兒起來而已。有的老闆子看到過,黃昏或者夜晚,在馬車的前方一箭地遠,一個小黑影在移動,和小孩那麼大,怎麼也追不上。據說,這就是鬼,馬見到它們,往往吃驚而異樣的舉動。

講究的老闆子,都有鑾鈴。某種場合,或者是上縣城等等,給馬掛上。鑾鈴配著紅穗,走起來的馬,很是威風、體面。馬也似乎知道這些裝飾招眼,於是,也精神煥發一般,昂首抬頭,目光炯炯有神。

騎馬是件快事。

坐騎馬背,一下視野開闊了許多。而且,涼風習習,也很愜意。不用自己走路不說,而且怎麼吆喝,馬就怎麼走。不止是大路,就是橫壟地,水溝等處,也無所顧忌了,一概的穿越。這個,又是汽車不能比擬的。而且,騎馬是一種全新的運動體驗,其中的技術要領,需要掌握的太多了。隨著馬的慢走、小跑、和奔跑的不同變化,還有天氣、路況、景色等不同的具體環境,騎乘的體驗感覺迥然不同。心情也是不斷變化的,愜意、逍遙、得意、開懷、激烈、緊張、威風、豪邁、奔放、壓抑,等等不同心境,全不是司機所能夠想像的。

騎馬,有融入大自然的感覺,有一覽無遺的感覺。而且,馬通人性,主僕關係不斷的密切,真的有難捨難分的依戀。沒有駕車族的喜新厭舊的通病。

不象牛,馬在冬季也是沒有寒假的。

一些關係硬的生產隊,冬季派出馬車,出去拉腳。給一些城裡單位拉貨。用以創收。

而且,冬季的馬車,往往每天送糞。光禿禿的莊稼地裡,一個一個的小墳包一樣的糞堆,每天都有新的誕生。那就是糞堆。

而且,冬季的馬,要給每戶拉甜菜絲,用以餵豬。每天的凌晨三點多,老闆子就得起來,到今天輪到的人家,吃口飯,然後趕車上路,奔向糖廠。當日的人家,要自己出人裝甜菜絲。這樣的人,叫掌包的。過去出車,除了老闆子以外,那個跟車的,往往被稱作掌包的。意思是掌握錢包的、經管物件的。跑長途,老闆子一個人獨行的很少。

到了下午剛過,每個拉甜菜絲的人家,就開始頻頻的出門遙望了,遙望屯子東頭,遙望東大壩。盼望馬車滿載甜菜絲而歸。而且,這時的主婦,早已準備好了飯食,酸菜炒豬肉啊,豬肉燉粉條啊,大米和小米混合的二米飯啊,或者是燉小雞啊。冒出的香味,飄溢在草房的裡外。最晚不過下午三點,滿載甜菜絲的馬車,就回來了。於是,家裡的人們,往往是半大孩子,開始卸車。踩的很實的甜菜絲,卸下來的話,還是很大一堆的。卸車的間隙,也許能吃一口,老闆子他們剩下的麻花,覺得很香很香的。可是,老闆子說,他們已經吃厭了。因為基本上,家家中午都買麻花給他們吃。因為這樣省事省時。

養豬超過三頭的,一般的冬季,都要拉兩次甜菜絲的。

拉甜菜絲,是很辛苦的事情,不止是人辛苦,馬也很辛苦。每次的回來,都是汗涔涔的,累的氣喘吁吁,無精打采的樣子。往返一百多裡地呀,大半個冬季,它們都不得閒著。

我村的馬,在方圓幾十裡地,都是最硬的。普遍來講,是最有勁的。人愛惜馬,好草好料的伺候,還不斷的精心調教。而且,也常常的更換好兒馬子,這樣,生出的小馬駒,往往體形大,加上後天的精心飼養,馬匹個個精悍有力。前文說了,李范福愛馬,捨得投入,與此不無關係。

還有,我村的人很多喜歡聽鼓書,書中的黃驃馬,雪裡紅,烏龍駒,赤兔等等的好馬,大家都膾炙人口。心中裝有這樣的偶像馬,實際的生活中,自然而然就挑選了、調教了、培育了一些力大俊美的馬。

最能體現馬匹好壞的時候,是車打誤的情況下。陷在溝裡,或者泥塘中的重載馬車,在老闆子緊搖鞭子,大聲呵斥的情況下,在馬匹的齊心協力下,在群馬的奮蹄猛力下,繩索馬套被登的幾近要斷裂一般,千鈞重載的馬車,象被撼動的小山,慢慢的脫離險境。此時的看客觀眾,無不挑指佩服。老闆子的幾次吆喝,鞭子的啪啪作響,馬匹幾經掙扎,陷入的軲轆還是紋絲不動。最後,任老闆子怎麼吶喊揮鞭,馬匹們都放賴的原地不動,無可奈何的上下點頭。那麼,這樣的馬匹是不被人稱道的了。

在泥水中,汽車斷然不能行走的情況下,往往馬車能走。汽車的軲轆紡線打滑,馬蹄往往蹬踏的很穩當。雖說是一步一步的很慢,畢竟是在移動。所以,很多雨天誤在了農村的汽車,都找馬匹來拽。

有些不服氣的司機,猛勁的踩油門,找來鐵杴挖啊、掘的,往往都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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