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在飄雪的日子 (二)

艾蔻


【正見網2006年04月30日】

一個聲音從身後飄過來,我忙摘下眼鏡,仔細擦了擦戴上。一個大約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站在面前,手裡拿著一個接人的牌子,「要碟不要?」沒等我開口,她已經連問了兩個話題,這樣的人在全國的每個車站都能找出一大堆來,司空見慣了,不搭理是上策,我搖搖頭,向候車室方向走去。心想,天都快亮了,住哪門子店哪?在候車室呆一會算了。

她仍有些不甘心,又追上來壓低聲音問:「有六四的,還有最新的……九評xx黨光碟,很熱鬧很有勁的!」我在疑惑中放慢了腳步,中年婦女見我被她的話題吸引,用手拍了拍與接人的牌子疊在一起的塑膠袋,眼睛卻不斷瞟向周圍的人。

「多少錢?賣盜版光碟這可是違法啊!」我信口敷衍著,前陣子一位戰友從傳真機裡得到過幾張關於退出共產黨和介紹九評的資料,那種情況之下,誰也不能多問多說些什麼,心裡還真想找一些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違法?客官的思想落後幾十年啦!價錢絕不會貴,才四十元一套,九張碟,」中年婦女見我遲疑的樣子,連珠炮似的不停,「賣價比廣州差遠去啦!人家城市富裕,一張就要九元哩」,她頓了頓,看了看我身上的戎裝,「呵呵呵,當兵的工資高啊!咱老百姓知道什麼是違法啊?掙個辛苦養命錢罷了,哪象你們吃皇糧的。」

「小心啊!警察會抓你們的。」

「警察?他們自已還賣呢?」中年婦女這時有些忿忿不平,「那些王八羔子,掙的都是從老百姓手裡搶走的血汗錢,明裡搶錢,背地裡還和我們搶生意。」

討價還價了一陣,最後以三十五元成交,還多饒了兩張六四光碟。

走進候車室,找了一個靠角落的靠椅坐下來,站外小販吆喝的聲音也漸漸遠去。

思緒又禁不住飄回到與華在「天上人間」喝酒的那個晚上……

自詡為很擅長自我把握的我,一般場合喝酒都是一沾即過。那天晚上,我卻陪華喝了很多。借著酒精的勁,我把堵在心裡兩年的話第一次對哥們華吐了出來。

「呃,哥們,你是不是真的喝多了?胡編一些東西開心!」華一開始沉默的聽著,繼而驚愕的張大了嘴巴,象聽了天方夜譚裡的故事一樣,當他確信我沒有向他撒謊時,「怎麼……可能呢?咱市的黑社會老大也只不過把人打死了扔在荒郊野外去餵野狗,這……。」他半天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我沒醉,給你說的全是真的,都是那些煉法輪功的。」我看著華燈光下有些扭曲變形的臉,那天晚上自己的臉色一定比他更恐怖和可怕。

「你一共殺……,不不……開了幾個人……,」華也喝了一瓶多了,舌頭好像有些不打彎,他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睛問。

「十三個,其他醫生開多少,我不清楚,這是秘密和上級的死規定,連同一個寢室的楊醫生我們都彼此心照不宣的從不涉及這話題……。」

「你家裡我大伯和嬸母知道這事嗎?」

我搖搖頭。

「你知道,兩年前我從上海軍醫大畢業時主動去東北的,那時候麗在東北,可是不到半年她就去了美國,再也沒有音訊……。」

「這個攀高枝的鳥……,」華借著酒性,大罵了一句,又象安慰我似的,驚得值班服務生連伸了幾回頭,「虧她當年追你追的那麼緊……。」

「命裡沒緣,算啦!再說即使她當年不離開我,知道了這兩年我幹的骯髒事,她也早晚會與我掰生的……。」

「哥們,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你們軍區一級的領導都不管一管,人命關天啊……」

「唉!起先給我們分配這活的時候,我們都還以為是剛槍決或意外而亡的屍體呢,後來發現每次破膛取器官時,人都完好無損,只是被弄昏厥或被深度麻醉後送到這裡……,再後來得到一些消息,這些都是從千裡之外的北京,運到這裡不報姓名的法輪功人員……。」

「天殺的一幫畜生,把國家弄得一塌糊塗,現在又暗地裡開始屠殺無辜的人了,人家說,國之將亡,妖孽輩出,怨不得清源寺那個算卦道士對我說馬列共黨是一幫吃人惡魔了,仲哥,到底他們怎麼你了,你怎麼,這樣為他們賣命……,難道你們都不為自己的後路想想,事情暴露了,對你而言會有多大的麻煩嗎?……」

「剛開始為了多賺些錢,移植一個器官,大約獎勵五千到二萬吧,後路?我何嘗沒有想過,只是你也知道,軍人是他們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如果不聽他們的安排,照目前來看他們不會讓知道內幕的人活著離開的,要麼殺人,要麼被殺。去年十月份,有兩名知道內幕後再也干不下去了的醫師,不久就莫名其妙的得了精神病,送到黑龍江一所精神病醫院後再也沒有消息了……,那種下場……進去了,就沒有退路了,我們每天人人都在戰戰兢兢中度過。我們統一要去看那些拍好的片子,講法輪功怎麼不好,怎麼自殺的那些,反覆的看,主任總是告訴我們,他們是反動分子,是階級敵人,叫我們不用象對人那樣看他們。他們到底怎麼樣,我不清楚,可是,手術台上躺著的,那都是活生生的,有體溫,有呼吸,有反應的人啊!」

「慘,太慘!怨不得現在電視和網絡報紙上,有那麼多廣告宣傳做移植手術的醫院,外國也來那麼多老外排隊等著做,我還納悶以為咱國家醫學上有什麼新突破,可以試管培育出臟器呢,這樣看來,敢情都把關起來的中國人的器官割給外國人了。仲哥呀,我就知道,肯定是他們騙你逼你的。聽我一句,洗手吧!雙手沾滿鮮血的活,黑夜裡走路魂都能被抓走的,小時候我們倆在城牆邊打死一隻兔子,你半月都不敢走賣肉的跟前,我不相信你能硬著心腸下得了手,」華頓了頓,「仲哥,為你好,小弟不得不說,雖然我一直都象兄長一樣尊重你,你在部隊裡管的緊不知道,他們是受冤的好人,難道就沒有碰到過使你們的手術刀停下一刻的良知的出現嗎……。」華獨自舉杯猛灌一口,象替我舉杯澆愁。

「華,說心裡話,每一次割他們身上器官的時候,那種心情根本就不能向人形容,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動物,不少人在手術室裡昏倒過。有一次,我在準備切下一個大約五十多歲女人的眼角膜時,那女人忽然把眼睜開了,對我好像微笑了一下,嘴裡含糊的喊了一聲:『……啊!我不走……。』我當時記得在她頭邊的一個護士,捂著臉一下子跑了出去……。」

華的淚無聲落下來,他是個從來不輕彈眼淚的男子漢,這無聲的譴責讓我忽然明白了,自己早已被xx黨改造成一個沒有良知,殺人如麻的劊子手,晚了,心中的話又欲罷不能,「你不知道,最痛苦的那次,一天,護士用手術車把一個昏厥的很年輕的『病人』推進手術室後,當我用剪刀剪開這個人的衣服的時候,忽然從衣服口袋裡掉出來一包東西,我揀起來打開後發現是一個用紙摺疊成的小盒子,裡面有一張上面印有圓的轉法輪的護身符,上面有個紙條,用淡淡的血跡寫著:兒在囚室地,祝媽媽生日快樂。一瞬間,我整個頭上的血都凝固了……」

「這個無名的法輪功人員,用鮮血和生命給他的媽媽過了最後一個生日,那一刻對我的震撼與刺激是無以言表的。「那一次手術失敗了,醫院裡給我一個嚴重警告處分,從那以後,我再也不能做手術了,每當我拿起手術刀,手就強烈的痙攣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淚水順著臉頰淌下來,滴在桌布上,滴在酒盅裡。

華臉上酒與淚也早濕了幾遍……。

我們彼此久久的沒出聲,大街上白天的喧鬧漸漸沉寂下來,不知從哪兒飄過來一首日本歌曲《草帽歌》:

媽媽,我那頂帽子怎麼樣啦?
呃,就是從堆冰到霧積去路上,
掉到溪谷裡的那頂帽子呀!
媽媽,那是我很喜歡的一頂帽子呀!
可是,忽然颳起一陣風……

……

充滿淒涼低沉悠遠的歌曲,在城市的上空久久迴蕩著,……醉眼朦朧中,我彷佛看見,那一個個被屠殺了的無辜的生命,從手術台上慢慢升起來,在環繞他們的光環裡,藉著他們堅定信念的鮮血,升到那美好的世界去了。也從那一刻起,我徹底明白了自己的罪不容恕,一種萬馬奔騰般的痛悔巨浪吞噬似的擊打在心坎上,我忽然想到死,也許只有用自己的死才能洗贖自已的罪行吧……

「仲哥,覆水難收啊!你的心裡現在也一定很痛苦的。」華打破了我的沉思與空間的寂靜。

「現在,每天都要換一身被汗水浸濕的內衣,曬一床被子,臨睡前要吃上一把利眠寧,唉!心裡話,不堪回首啊!都好像感覺沒魂了……。」

「哪些煉法輪功的家屬都不去找他們失蹤的人?」

「找?中國這麼大哪去找?他(她)們又不報姓名,從九九年鎮壓法輪功以後,上面的政策對這個問題幾度升級,秘密文件上白紙黑字寫著:名譽上搞臭、經濟上截斷,肉體上消滅。中國的法律,你也明白,是個怎麼回事。社會上為了錢,什麼事干不出來?

xx黨整人的手段,比誰都厲害!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刀俎之肉啊!前陣子文件傳下來,又把這個群體定性為階級敵人了,你想想,誰敢來為他(她)們說話?世界壞肝壞肺的人那麼多!光等著每年槍斃幾個人就夠用了?法輪功人員全國各地監獄、勞教所、精神病院關都關不完,救死扶傷的口號是不會落實到他們身上的,割他們的器官比找一隻猴子的都方便,剛開始偷偷摸摸,到最後全國連鎖,唉!內幕之黑,手段之狠,是你不可想像的,摘除他(她)們的器官猶如揀一個菸蒂,而移植一個手術,要價少則幾萬多則幾十萬,這種損人利己的事、這些只認錢不認人的醫院,頭上又有『肉體上消滅』這頂鐵帽子,哪個有條件的醫院不想削尖腦袋拱進來牟取暴利"揭喚牛?謖庵炙廖藜傻У霓谷鞠攏?嗌偃說牧賈?急皇墒炒?×耍?渲邪?ㄎ搖??!?

「唉!人吃人的世界啊!仲哥,那你今後咋辦?這樣總不是個常法呀!」華斟上酒,與我對飲了一杯,低低嘟噥著。

「咋辦?幾天前單位裡來了一個電話,說與我們相似的一個醫院(基地)──蘇家屯,被人曝光到國際上去了,全世界都震驚,內部通知也下來了,讓我們緊急疏散現場,過兩天我就要結束探假回去了。中共統治這麼多年,你也知道,玩這種把戲還不是小菜一碟,隱蔽的地方多的是,他們來調查嗎?沒等國際上來人己經是空蕩蕩的了。就像上次薩斯一樣,用錢一灌迷魂湯,調查的組織馬上就沒音了,唉!其實死了好多人……。」

「如果被曝光,你會不會很危險。」華那雙充滿酒意的眼裡露出的擔心讓我感動,「跟xx黨走不能全拋一片心,收集一些你掌握的材料,水不流的時候可以做個擋箭牌,免得隨了他們下地獄。」

「現在我想即使掙不脫這個鎖鏈,這些醫院和單位與我們也是狗咬狼兩怕,我們每個人都掌握著不少信息,有的人一有機會就會遠走他鄉,不會這樣被他們用鐵鏈鎖著為他們賣命!」

酒,喝醉了。話,也說多了。生命的歸宿也想清楚了,鑄成的錯誤已不可挽回,也許只有一死來謝那些死去的冤魂了。

離開酒樓時,華開著老爺車送我回去,一路上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小心應付,以防不測,我答應著,望著車窗外曾經給過我歡樂與鄉愁的城市,路兩邊參天得象巨人一樣默默不語的法國梧桐,也許明天,也許後天,也許一個星期,將永遠與你們永別了,這樣一想,心裡反倒輕鬆了一點。

沒想到沁的出現,讓我推遲了立即了斷的心,臨死前為別人做一件好事吧,何況是一件人命關天的事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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