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文 拾珠璣】祭田橫墓文 (韓愈)

幸紫


【正見網2011年03月17日】

【白話試譯】

貞元十一年九月,我到東京去,經過田橫的墓下,想到當年田橫那義氣凌雲的形影,獲得部下全身心的認同,非常感動,因而備酒向他致祭,並寫了這篇文章來追吊他。內容是這樣的:

遠在百代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到如今仍然這樣的感動人,我自己都想不明白這是何道理!如果不是當今世道,很難再有機會看到這種事情的發生的話,怎麼能令我激動得止不住的一再悲哀、再三嘆息呢?我早已把天下觀察了個夠,哪裡有趕得上夫子您的作為的!死了的不能再生,唉唉,我離開這兒要依從誰呢!當年秦朝那敗亂的禍患叢生,有志之士,只要能得到一個人才,就可以據有天下稱王稱帝,為什麼您有五百位那樣多的部屬、門客,卻不能使您免於自殺身亡的下場?是不是您所寶貝供養的士子非賢、無能,還是天命的安排就是這樣?從前闕裡地方有那麼多士子求學,可是孔聖人仍然說他終日遑遑不安,這就是說,如果我的道路沒有走偏、腦子不迷糊,雖然遭遇到挫折又有什麼值得心傷哪!自古死了的當然情形不一樣,然而,只有夫子,您到如今仍然散發著義行的亮光。跪著把這祭文讀完再獻上酒漿,好像看到您的英魂蒞臨賞光啊!

【原文】

貞元十一年(唐德宗李适第三個年號,為西元795年)九月,愈如(往)東京(今河南洛陽),道出田橫墓下,感橫義高能得士(能得到士子們的心),因取酒以祭,為文而弔之。其辭曰:

事有曠(遠、久)百世而相感者,余不自知其何心;非今世之所稀,孰為(怎麼能夠)使余歔欷(悲痛至極)而不可禁(止)?余既博觀乎天下,曷有(哪裡有)庶幾(將近)乎夫子(敬稱田橫)之所為!死者不復生,嗟(悲嘆)余去此其從誰!當秦氏之敗亂(指秦始皇暴虐無道),得一士而可王(擁有天下),何五百人之擾擾(形容人多),而不能脫夫子於劍鋩(刃端)?抑(或是)所寶之非賢(指田橫所養之士),亦天命之有常?昔闕裡(孔子故居)之多士(孔子講學時,弟子有三千人),孔聖亦云其遑遑(匆遽不安、無所依歸),苟余行之不迷,雖顛沛(挫折、狼狽)其何傷!自古死者非一,夫子至今有耿光(亮光)。跽(長跪)陳辭而薦酒(祭時獻酒之謂),魂仿佛而來享(享用)!

【心得體會】

本文選自《韓昌黎集》卷二十二,宋晁補之以其體近辭賦,收入《續楚辭》。

田橫,秦、漢之間的齊(今山東)人。他本是齊王田榮的弟弟,齊國滅亡,田榮死,田橫因代領其眾,擊退項羽,收復故土,立田榮之子田廣為齊王,自為相,專國政。三年以後,漢派韓信來攻,田廣被擄,田橫乃自立為齊王。與漢將灌嬰戰,敗於垓下,亡走梁,歸彭越。

接著楚漢相爭,漢滅楚,高祖劉邦即位,田橫知大勢已去,與其徒屬五百餘人,逃往海島。高祖聽聞齊人賢者多歸附田橫,恐怕將來有亂,便派使者往召田橫,曰:“田橫來!大者王,小者侯;不來,且舉兵加誅焉!”田橫因與二客詣洛陽,到了距洛陽三十裡的屍鄉(在今河南偃師縣境),田橫說:“橫始與漢王俱南面稱孤,今奈何北面事之?”遂自殺而死。

高祖即以王禮葬田橫於屍鄉,拜二客為都尉,但二客拒不受命,亦自殺于田橫墓旁。在海島中那五百多人,聽說田橫死了,也都自殺而死。事見《史記 田橫傳》。司馬遷評論道:“田橫之高節,賓客慕義而從橫死,豈非至賢!余因而列焉。不無善畫者,莫能圖,何哉?”太史公從田橫和五百多個從死者的故事裡,總結出“高超的氣節”與“無畏的道義”,他進而感嘆天下擅畫者,為何不以田橫與其從死者的故事作為繪畫題材呢?

韓愈懷抱大志,未遇好士之人賞識,東西奔波,抑鬱憤懣,在他由河陽到洛陽時,路經田橫墓下,對田橫的事跡不勝感慨,因而寫了這篇文章來弔祭他,實則藉此文抒發胸臆,感喟良多。

戰國時代的諸侯卿相,都講究養士,以養士的眾多表示豪闊,如齊國的孟嘗君田文、魏國的信陵君魏無忌、趙國的平原君趙勝、楚國的春申君黃歇等。據史書記載,這“四公子”門下的食客都超過三千人。這種被諸侯卿相所收養的“士”,品類複雜,只要誰供給衣食就給誰出力,本無所謂節操。這種風氣延續到了田橫的年代,可知這五百多人應該就是田橫的門下食客。田橫向來有“義高能得士”的美名,所以直到齊國為韓信所滅,田氏家族大勢已去,依然有眾多的門客願意跟隨田橫、願意跟隨他共赴黃泉。

生命誠可貴,可當生與死、義與利二者不可得兼的時候,在“道義”與“氣節”面前,這五百多人都效法田橫,選擇了捨生取義。韓愈的這篇祭文裡,有句話說得對極了──“亦天命之有常(還是天命的安排就是這樣)?”五千年神傳文化,不管是歷史上的大事或小事,是驚天動地或默默無聞,其實都在演繹著“忠孝節義”的氣節、“仁義禮智信”的正道!田橫與五百多死士,就是“忠義”的引領,“氣節”的彰顯,為歷史上的正法大戲奠基開鑼!再往後就攤開了《三國演義》裡,三分天下的忠肝義膽、智計奇謀、鞠躬盡瘁……等等的後續細密加強劇本啦! 
    
【作者】韓愈(西元768-824),字退之,先世居於昌黎,後為南陽人。進士,任監察御史,憲宗朝因諫迎佛骨,貶潮州刺史,後仕至吏部侍郎,死諡“文”。他是唐代古文運動的領袖,居唐宋八大家之首席,著有《韓昌黎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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