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選擇(九)

健男剛一走進家門，楊帆就告訴他一個驚人的消息：縣委書記的兒子趙磊來找過他，說是要收購楊樹坡林場。而且省電視台的記者已經去楊樹坡作了採訪，看來這事有點麻煩。林健男聽了氣得破口大罵，發誓就是死也要守住楊樹坡。因為他知道，趙磊這小子收購楊樹坡，決不是為了植樹固沙，而是看中了楊樹坡成片的林業資源。

當天晚上，省電視台的新聞節目播出了趙磊在楊樹坡植樹造林的「先進事跡」。把林健男這些年的努力和工作全都安在了趙磊身上。趙磊在採訪中假惺惺地說：「這一切多虧了我們黨的光輝領導，多虧了我們政府的大力支持。沒有黨和政府，我個人是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成績的！」

第二天一大早，林健男就趕往楊樹坡。剛到林管站，就見林健成帶著一群人正在和趙磊吵得不可開交。

「怎麼回事？」健男大喊一聲。

「健男，你可回來了！」見林健男進來，林健成立刻增加了百倍的勇氣。

「林經理，你來的正好。我奉上級部門指示，接管楊樹坡林管站的工作，請你把你的這些狗牽開。」趙磊叼著雪茄菸輕蔑地掃了一眼林健成等人。

「趙磊，請你把嘴巴擦乾淨了再說話！」健男厲聲說道。

「喲，我這是抬舉他們，你看看你的這些手下，哪一個有我的狼狗值錢哪？」趙磊得意地拍著大狼狗的腦袋說道。

「趙磊，我告訴你，楊樹坡是我和這裡的鄉親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如果誰敢在這裡撒野，我就先砸碎誰的腦袋！」健男的拳頭已握得有些發抖。

「俞成龍，」趙磊見狀，似乎也有些膽怯，他轉圈看了一眼，見俞成龍帶著的幾個警察都站在自己這邊，心裡才有了底，「俞成龍，你還不把這些鬧事的狂徒趕走！」

「他們是這裡的工作人員，在手續沒有正式交接之前，我們沒權趕他們。」俞成龍木然地說道。

「好啊俞成龍，我看你這所長也他媽不想幹了？」趙磊環視了一下四周，氣急敗壞地說，「好，我就給你們兩天時間，兩天後，你們再不把這裡給老子騰出來，別怪老子不客氣！」說完，帶著他的人跳上「大奔」走了。

俞成龍見趙磊走了，轉過身對林健男說：「林健男同志，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走進辦公室，俞成龍關好了房門，低聲對林健男說：「健男哥，據我聽說，這小子是郭光遠在後面給他撐腰。郭光遠還放出話來，要置你於死地，你可要當心啊！」

「什麼？」健男一聽這話，不免吃了一驚，「不管怎麼樣，我也要到縣裡去一趟。

走進縣委書記的辦公室，縣委書記趙保紅假情假意地迎上來與健男握手：「喲，林經理！歡迎歡迎，我正要找你去呢，經過縣黨委研究決定，破格任命你為縣林業局副局長，楊樹坡就交給別人去管理吧。」

「對不起趙書記，我不想當什麼副局長，我只想管好我的楊樹坡。」林健男開門見山地說。

「象你這樣有作為的人才，應該放眼更廣闊的世界，我們全縣都需要你這樣的人來建設，甚至以後我們的省，我們的國家的許多地方都需要建設，你怎麼能因為一個小小的楊樹坡而被鎖住前途呢？再說，國家出台了新政策，大型的林楊，特別是像楊樹坡這樣靠近沙漠的大型林場，必須由國家建設和管理，個人和私營企業是無權管理的。你應該明白國法大於人情這個道理，就算我愛惜你這個人才，我怕也幫不了你呀！」趙保紅軟中帶硬的說道。

「我會上訪的，實在不行我就告到中央。咱們走著瞧！」健男氣沖沖地走出了縣委書記辦公室。

然而當他再回到楊樹坡時，一切都變了。趙磊趁他不在時，帶領縣公安局的人強行占領了林管站，並將前來阻止的林健成等十幾個人抓走。

秋天的夕陽顯得格外的淒涼，空氣中到處瀰漫著秋天的氣息。樹葉一片片落下來，落在一座座墓碑旁，落在墳冢上。林健男穿著風衣駐立在父親的墳前，眼前又浮現出他和父親並肩作戰建設楊樹坡的情景，他又看到了父親看到楊樹坡成片的小樹時露出的笑臉，又看到劉伯伯和鄉親們揮汗如雨的身影。

「健男，你一定要建好楊樹坡，把這裡建成地肥人富的人間天堂！」這句話不光是父親對他的重託，也是劉伯伯對他的重託，也是楊樹坡幾千百姓對他的殷殷期望。而今什麼都沒了……

淚珠一顆顆滴落下來，滴落在腳下的落葉上、枯草中。淚珠中分明看得見楊樹坡的每一株樹木，淚珠中也飽含著日本專家的辛勤汗水。然而此時，他是多麼的無助！他仰望蒼天，不免長嘆一聲。
他坐在地上，端起父親墳前的酒杯：「爸，自從您學了大法，就從沒和兒子喝過酒，今天，兒子就陪您喝一回！」

他把酒倒在地上，然後端起另一杯一飲而盡。從不喝酒的他立刻被嗆得咳嗽起來。他從新倒滿了酒杯，放到父親墳前一杯，他向父親說著自己的心裡話，訴說著一個兒子對父親的思念之情，訴說自己沒能保護好楊樹坡的愧疚！

哦，楊樹坡的樹啊，看到這裡的情景，你的心碎了嗎？然而你或許不懂得人世間的許多愁苦，還有那些回家的鳥兒，多自由啊！就連身邊的這塊石頭，也無須顧及人世間的世態炎涼。

「人生真醉能幾何，往事傷心已無多！」林健男依偎在石頭旁，嘴裡自言自語著。他不知為什麼想起這麼一句話，或許是哪個古人的詩吧。石頭，你也喝一杯吧，喝了酒就不知道什麼是愁了。他哆哆嗦嗦地將酒倒在石頭上，自己又幹了一杯。他記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也無須記得，如今，他只想醉，醉了或許就不用管這世上的事了……

當他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已在醫院的病床上，妻子告訴他，楊樹坡的鄉親們發現他停在路邊的車，於是走進林中找到了爛醉如泥的他。鄉親們不會開車，硬是輪流把他背回了村子，然後找車將他送到醫院來。

健男下定決心一定要奪回楊樹坡，決不能讓趙磊這小子毀了大家這麼多年吃了無數苦才換回來的這麼點勞動成果。他給楊帆留了一封信，一個人背著幾件衣服到北京去了。

然而，當他剛走進國務院信訪大廳的大門，就被早已守在那裡的警察按倒在地。警察在他身上「搜」出法輪功的宣傳材料和光碟。健男大喊：「我沒有這些東西，你們放開我，我是上訪的。」然而哪裡有人顧他的喊叫啊，這幫警察連推帶打地將他押走了。

在一間審訊室內，健男被打得皮開肉綻。

「說，到北京來干什麼，來了多少法輪功？」一個滿臉陰氣的警察吼道。

「我不是法輪功學員，你們抓我是犯法的。」健男忍著疼痛說道。

「根據國家規定，只要有一個人舉報說你學過法輪功，我們就可以抓你。在你身上搜出那麼多法輪功的資料你還敢說不是法輪功？江澤民有指示，對待法輪功，打死算自殺，我看你嘴能硬到哪去？」那小子陰森森地說。

「就是你打死我，我也不是法輪功學員，我是來上訪的。」健男道。

「實話跟你說，想活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你活著有人會不安心，所以只要你承認是煉法輪功的，我們就可以順利交差。不過會讓你死得好受一些。不然，你就是這樣活著，也糟不起這個罪。那些學法輪功的，就是求死都難呢！」那小子陰笑著說。

「我不會承認的，總有一天我會出去，我要控告你們！」健男理直氣壯地說。

當楊帆發現健男的信不免大吃一驚。她立刻安頓好孩子和婆婆，一個人匆匆地趕到了北京。差不多能找的地方她都找了，但一個月過去了，依然沒有健男的一點消息。

一天，正當她在大街上累得暈頭轉向，茫茫然地走著時，一個人攔在了她的面前。她抬起頭來，那人也將墨鏡摘了來。

楊帆一眼就認出他來，心中不免一陣狂喜：「海龍哥！」

不錯，這個人正是劉海龍。他把楊帆帶到一個偏僻的地方，低聲說道：「我聽說健男出了事，立刻就趕了回來。健男的事已引起國際上的關注，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們一定能把健男救出來。」

楊帆終於見到自己的親人，不免又落下委屈的淚水：「可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

「在警界我有很多熟人和朋友，一定能找到他的，你暫時先回去，食用菌基地那邊沒有人管也不行啊。現在就你是大家的主心骨了，幾千百姓都看著你呢！」劉海龍說道。

劉海龍一聽說健男失蹤的消息馬上就想到了郭光遠，於是派人給老傢伙送了個信，告訴他只要他聽說林健男有一點閃失，保他家一個都活不了。老傢伙怕死，所以按理說，健男的生命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

他動了自己的關係網，很快查出健男早晨已被押回了瀋陽，並關在臭名昭著的馬三家教養院。劉海龍重金買通司法幹部，在健男身邊偷偷安排進了幾名親信，以便時刻保護他的生命安全。但想要他命的不光是郭光遠一個人，還有趙磊那個惡棍，想救他出來，談何容易啊！

儘管郭光遠出於對劉海龍的顧慮，暫時不敢對林健男下毒手，但狡猾的老狐狸，每隔幾天就換一個地方，這樣就給救援增加了難度。
營救方案一個接一個地設計，又一個接一個地失敗。大家深知，無論什麼人，只要是以法輪功名義被抓，就順理成章地成了中共迫害的對像。半年時間過去了，劉海龍急紅了眼，他甚至想持槍沖進教養院，但他知道，那樣，只能是同歸於盡。

正當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劉海龍接到一個可靠的消息，國際人權組織要對馬三家教養院進行調查。這消息立刻讓劉海龍為之一振。
聽說國際人權組織要對教養院進行調查，惡警們立刻忙了起來。一是要搞好假相給調查團看，更重要的是絕不能出現一點差錯。特別是絕不能讓法輪功學員接觸到調查團的人。

調查團來的那天天氣很不好，天空中烏雲密布，刮著五六級的大風。最令教養院惱火的是負責教養院垃圾運輸的一輛清運車昨天晚上壞在了監管區。

正當調查團在監管區參觀時，調查團內一名金髮女子提出要去衛生間，於是便有一個女獄警帶著她去了衛生間，然而兩個人在向回走的途中，那個女警察卻突然被拉進旁邊的一個房間。還沒等她明白怎麼回事，鐵峰就把她塞進一個封閉嚴密的小號中，在這裡，任她怎麼叫喊，也不會有人知道。鐵峰看了一眼那個金髮女郎，原來她不是別人，正是俞火。這時外面有一處樓房突然著起了大火。趁著慌亂，鐵鋒帶著俞火迅速鑽進地下通道，在通道的兩側，各有警察以檢查團為由，不許任何人通過。在他們的掩護下，鐵鋒在一個隱蔽的鐵門前取出鑰匙，打開門。兩個警察正在密室內，一見鐵鋒，先是一愣：「鐵處長？……」鐵峰說道：「事情有些變化，請你們打開這個禁閉室的門。」兩個警察以為要把林健男關在禁閉室內，打開了門鎖，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鐵峰麻利地將他倆順勢推了進去，然後鎖死了門鎖。

打開裡面的門，被折磨得不成樣子的林健男正被鎖在刑具架上。俞火一見，立刻撲了過去：「健男哥！」

大家來不及說什麼，鐵鋒搜出鑰匙，打開健男身上的鎖銬，俞火馬上背起已瘦得不足一百斤的健男便向外走。在鐵鋒和幾名警察的掩護下，俞火先鑽進垃圾車的後箱，然後把健男接了進去。鐵鋒點了一下頭，司機立刻發動起車，向門外開去。原來司機不是別人，正是江峰。為了這次行動，江峰幾個月前就成了負責教養院的垃圾清運工作。為了這次行動，他特意於天亮前將車壞在了監管區。當車走到門衛時，江峰跳下車，接受了檢查。他們哪裡知道，這是一輛特殊改裝的垃圾運輸車，後面的垃圾倉內有一個密室，完全可以容下兩個人。惡警們哪裡能想得到，正當他們焦頭爛額地忙著救火和尋找檢查團失蹤人員時，江峰的車已經開出城很遠了。而鐵鋒帶著那些參與營救的警察也安全撤離了現場。

楊帆正心急如焚地坐在電話機旁。終於，電話響了，她飛一樣抓起電話，聽筒裡傳來江峰的聲音：「嫂子，東西我們買回來了，就要回家了！」

聽到這楊帆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嫂子在家給你們包餃子！」

健男的傷漸漸好了起來，為了安全，為了徹底擺脫共產邪黨的迫害，他不得不選擇了同劉海龍去美國。

當他帶著滿臉的假鬍子，拖著還沒有完全恢復的身體同劉海龍一同走進機場時，心中不免感慨萬千。回想起自己的經歷，再看一眼自己深愛的這片國土，他的耳邊又響起了那首歌：

多少風和霜
多少冬與夏
一腔熱血報中華
有汗輕輕擦
多少喜與悲
而今朝都拋下
一腔熱血空拋灑
含淚走天涯
啊 我的大中華
啊 我深愛的家
待到雲開日出時
我再回我家
待到烏雲散去日
我再回報中華

他們來到美國後不久，楊帆也帶著兒子和婆婆來與健男一同團聚。據楊帆講，如今楊樹坡已破壞得不成樣子。趙磊在楊樹坡建了個木材加工廠，將樹木砍伐賣錢。如今那裡又颳起了大風，人們已經開始遷離楊樹坡。

俞火帶回一個好消息，郭光遠被仇家整下了馬，以貪污受賄罪受到通輯，在逃往國外時被加拿大警方以迫害法輪功為由將其抓獲，並判刑三十年，看來這老傢伙有生之年是別想出來了。這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如今健男每天做的三件事是：學法、煉功、講真相。每天你都會在大街上看到他和楊帆向人講真相發傳單的身影。與他們一起的還有江峰和羅玉娟，兩個人已經結婚。

對了，還有俞火。那個俞火身邊的帥小伙子是誰呢？他呀，你還是別問作者了，還是問問俞火自己吧，看，他們笑得多甜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