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17年05月17日】
岳飛《滿江紅》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
八千裡路雲和月。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
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飢餐胡虜肉,
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岳飛(1103一1141),字鵬舉,相州湯陰(今河南省內)人,祖輩務農。
少時負氣節,喜讀兵書.應徵入伍後,英勇善戰,屢建奇功,官至樞密副使。因力主抗金,不附和議,故三十九歲時,為秦檜所害。宋高宗紹興三十二年(1162),朝延為岳飛昭雪。寧宗嘉定四年(1211),岳飛被追封為鄂王。
岳飛是我國歷史上著名的民族英雄,通曉軍事,亦善詩詞。詞作僅存三首(陸續有作品新發現),皆表達收復國土的博大胸襟和壯志未酬的深沉感慨。詞風豪壯,表現出浩然正氣。千古名篇《滿江紅》,當屬他的代表作。
《滿江紅》開頭三句,破空而來,現胸中狂瀾於筆端,氣勢逼人。“怒髮衝冠”與“瀟瀟”之語,顯然是化用了戰國時代荊軻故事。據《戰國策•燕策》記載:紀元前227年,燕太子丹,請荊軻刺殺秦王贏政,並在易水(今河北省易縣境內)邊送別。分手前,荊軻悲壯地唱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當其時,聞此歌者無不感慨,圓睜雙目,髮上沖冠。荊軻是一位愛國志士,他敢於隻身赴難,足見豪氣沖天。岳飛起筆處,便用荊軻故事,直接坦露了仰慕古代愛國志士的心跡。把此種心跡放在登高憑欄、風雨瀟瀟的特定環境中予以剖示,就更烘托得激情翻滾,欲壓不能。正因為此,詞家(岳飛)禁不住“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這裡,外表與內心兼顧,用“抬”、“仰”、“長嘯”等強烈動作化的詞彙,襯托心中之波瀾,就非常具體實在,使我們感受到一位志在報國者的赤子之心以及那充溢其間的豪邁正氣。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是道明心中何以起波瀾,進一步表白自己的追求與嚮往。所謂三十而立、建功播名,只看作塵土一般,不屑顧盼;自己朝夕追求的,則是晝夜兼程,隨雲伴月,馳騁疆場,擊殺金賊!將所漠視的與所追求的對比著寫,涇渭分明,水火不容,其心志便倍增光彩。而且,用“八千裡路雲和月”這樣的遼亮筆墨,言其不畏艱辛勞頓,就形像生動的表明自身的追求嚮往,絕難更改。讀至此,誰人不肅然起敬!追求既明,決心既定,詞家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兌現的,所以詞家接著寫道:“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有此一筆,詞家急於抗金兵、復故國的心情,便躍然紙上,使讀者深切的感到他是一位敢作敢為的男兒丈夫,而絕非誇誇其談之人,當然,這一筆明寫己之心情而暗及國之失誤,諷奸佞小人阻止抗金,也是顯而易見的。正因為如此,結句這十一個字:“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蘊藉甚深,頗耐咀嚼。
詞的下片,就事實而再寫心跡。“靖康恥”等四句是說,宋欽宗靖康二年(1127),金兵攻陷汴京,徽、欽二帝及六宮皇族被虜北去,這奇恥大辱,還未雪報,大宋臣子對金人的刻骨之恨,又怎能湮滅?這裡念及的是國家深仇,民族大恨,出語鏗鏘,且配之以反問,就強烈渲瀉了急欲報仇雪恥的忠勇之情,如波濤奔涌,難以遏止。而“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一語,則正表現了決心報仇雪恨的浩然之氣,足可以驚天地而泣鬼神。詞家的終生追求,都在於掃蕩金兵,收回失地,復興故國,故而寫及自己的此種決心,禁不住豪情滿懷,藐視一切艱難險阻。“駕長車”,極言岳家軍的氣勢與聲威:“踏破”“山缺”,是以誇張筆墨寫赫赫戰果。兩相映照,動作連續,有因有果,便顯出決心堅定,勢不可擋,必勝無疑。讀之大快人心!
但是,詞家並不就此止筆,他又言及了“踏破賀蘭山缺”後將怎麼辦的預想,那就是“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何等有氣魄,又何等鎮定自若。用一“餐”一“飲”這兩個動作,展示對曾經紛擾蹂躪中原的金國侵略者的切齒之恨,這是很自然的,極易理解的。但為什麼又佐之以“笑談”?這是化莊重為平易,從日常生活細節來映示詞家心中多年所淤積的新仇舊恨。正所謂起居飲食不忘者,恰魂牽夢縈事也。這樣寫來,我們就能更深刻地理解詞家何以要“壯懷激烈”。而且,“笑談”一語,畢現樂觀精神,這對於宋王朝中那些畏金兵如虎狼,只求苟安而賣國稱臣的投降派來說,無疑也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所以,這一“餐”一“飲”所引出的韻味,是很值得品之又品的。
詞的最終結句“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是表徹底勝利、高奏凱歌的信心,氣勢豪壯,鼓舞人心。這兩句是緊承上面的“餐”、“飲”之意而來的,意為掃滅金兵之後,我將一一收復失地,讓其完美如初。到那時,我將凱旋班師,向朝廷報功。這裡,“收拾”一語,說得輕鬆愉快,徹底勝利時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而“朝天闕”一語,又顯得那麼莊重嚴肅,言盡報功時的真誠神態。兩種語調相互配合,便起到了處處不離報國、緊緊扣住詞旨的作用,益見其壯懷激烈不是憑空而生,而是有著豐富內容的真情實意。
總括起來說,《滿江紅》一詞,上片寫急欲殺敵復國的宏願,下片寫奪取勝利的決心,相互補充,相得益彰。顯示了愛國詞人的忠勇之氣,鐵骨丹心,讀來令人心潮澎湃,頓生敬仰。
清代陳廷焯,讀此詞後,評曰:“忠肝義膽!壯志凌雲!何等氣概!何等志向!千載下讀之,猶凜凜有生氣焉!”(《白雨齋詞話》)實為卓有見地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