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揮之不去(四十六)

章冬


【正見網2007年05月15日】

他曾經說我,說我曾經是時遷。就是《水滸傳》中的那個慣盜者。他是用天目看到了。是否轉生過時遷,我不知道。反正,小時候,我也慣盜。

孔乙己認為,讀書人竊書不算偷。我小時的觀念中,小孩竊生產隊的瓜,也不算偷。

第一次,那是很小的時候,頂多五六歲。跟著一幫比我大的孩子,去偷瓜。哪是偷啊,在瓜地邊,苞米地角落處,探頭探腦的猶豫一會兒,然後一哄而上,跑到地裡就摘,挑大個的摘。因為是初次沒經驗,加上膽膽突突的,跟在別人後面,所以,人家摘到了大個的,皮黃的了,我還沒發現合適的目標。矬子裡拔大個,著急忙慌的下手,剛摘了個毛茸茸的愣頭青在手裡,大家已經開始撤退。跟在後面往回跑幾步,就被看瓜的活捉了。人家跑的快,又鑽入苞米地不見了蹤影,我煞在了最後,被抓成墊背的了。

緊張的心情,硬著頭皮挺著吧,事態的發展不是自己掌握的了。看瓜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開始蹲下審問我。

「誰教你來的?」

我不吱聲。再問的時候,告訴他:沒人叫我來。

「偷瓜罰款,罰你爸工分。」

我更加害怕。「這不粘包了嗎?工分是吃飯活命的東西,回家不得挨打嗎?還不如在這裡讓他打幾下呢。」這樣想著,有些沉不住氣了。

看瓜的伸出手,「罰這些。」

啊,那是五個手指,意思是五分。問題不大。心情稍微放鬆一點。於是,看瓜的又伸出另外一隻手,還是五個手指。

「哦,這是十分。咳,咬牙挺住吧,誰讓自己倒楣了呢。」

念頭剛過,他把手掌一翻,「罰這些。」

心裡一沉,「啊呀,這是二十分。」

還沒等緩過神兒,他把手掌又是一翻。「這些。」

「三十!」

緊接著,他手掌加速的翻來翻去的。我簡直蒙了,腦袋發脹,眼淚刷的一下,翻湧而出,張嘴大哭。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心裡這樣想著,有如五雷轟頂一般,這下惹禍大了。本來他們說笑中,近乎遊戲一般的事情,自己跟著湊熱鬧而已,人家還不想帶我,覺得我礙事。怎麼這麼嚴重啊。這下不完了嗎?我非得跟著賴乎著幹啥,當初不參與多好啊,這個後悔呀。哭的愈加傷心。

看瓜的隨後說,「得了,得了,回去吧,你先回去吧。」

傷心走開的我,腳步沉重。

半道遇到夥伴,他們勸我,「沒事的,他嚇唬你。」

「啊,但願是嚇唬。」我這樣想著,懷著的祈禱的心情。旁邊又有誰說,「不象是嚇唬,這回李范福下拉拉咳了,來狠的了,好像要動真格的。」

「豁出去了,硬著頭皮回家吧。」心情惴惴的,往家走。

這是第一次出手闖蕩江湖,就造的丟盔卸甲。

後來大了一些的時候,再偷瓜,就不和他們大幫哄了。頂多二個人干,或者乾脆一個人獨來獨往。雖然有些孤單的害怕心裡,也比一起呼啦啦的強。從那個第一次,以後的幾年,幾乎每年都要偷瓜幾次,蚊子咬,蟲子爬的,都不在乎。鑽苞米地裡跑,苞米葉刮的皮膚有些小裂口,出汗煞的麻酥酥的疼,也不在意。偷瓜不但能滿足嘴饞,還是一件快事。其中,自有樂趣。

迂迴接近瓜地,在青紗帳中神出鬼沒,老遠的張望看瓜的動靜。耐心的等待時機,慢慢的趴在地上爬。火辣辣的太陽,寂靜的時光,螞蚱瑟瑟的鳴叫,各種獨有的不同的植物氣味。這些都那麼熟悉親切。沾滿露水的草地,傍晚的昏暗神秘,中午烈日裡的寧靜和烤燙的土地,烈日下蔫萎的莊稼蒿草,以及無精打采的午睡的人們,都是我出動的好時機。

小的行動,就把背心塞入褲衩裡,從脖頸處把瓜放裡,在肚子處兜著,多的時候可以放幾個。防止背心滑出,就用手隔著背心,托著一些。大腹便便的,如同懷孕的婦女。大的行動,就穿著長袖上衣出發,把兩個袖口處用麻繩或者是草或者是鞋帶,或者是什麼植物纏繞住,就變成了兩個兜子。最後,把兩邊的衣襟一合,變成一個更大的兜子。成果卓著的時候,扛著回來。不能走大路的了。接近自家大門口時,還得反覆張望,看看萬無一失,快速的從苞米地出來,跑進院子。

偷來的瓜,熟透的不多,生一些的占多數。畢竟是爬著的小範圍尋找,視線視野有限,還有時時的注意張望動靜。而且,地邊處,往往是看瓜的摘瓜厲害的地方,他們就是要防止偷竊,把這附近稍微熟一些的,都摘下。讓偷瓜的找不到熟瓜。

除了偷瓜,在上二年級以前,也少量的偷過屯裡誰家的黃瓜和西紅柿。稍微懂事的時候,這樣的事情就罷手了,覺得不地道,所以不幹了。

好像那時的不少孩子都有偷盜歷史。不過,他們是偷生產隊的鞭子、繩子、銅圈、皮條子之類的。一來是他們離生產隊近,還經常出入那裡,我家離生產隊遠,我喜歡野外玩耍,很少去生產隊。而且,認為那樣是真正的偷盜,有損道德。而偷瓜是吃瓜人的事,竊瓜不算偷。特別是孩子。

後期一次大的偷盜,是去姥姥家,也許那時是上四年級了。和表弟在他們學校玩耍,發現學校辦公室裡的桌上,擺著象棋和棋盤。殘局凌亂的模樣。於是,頓生盜竊的念頭。其實,那個心裡,有一些逞能和遊戲的成份,不完全是為了盜竊而盜竊的。其中也包括慣盜的慣性。

相麼一會,覺得從後窗戶下手方便。一來是隱蔽,二來是後窗窗戶扇關的不嚴。這是從前面觀察出來的。把堵後窗戶的坯,使勁的推砸,扒開兩塊,推開裡面的木窗,讓表弟把眼,我鑽入。兩三分鐘就得手了。

回來後,姥姥家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全家人壓力很大,不斷的輕微指責,擔心的叨咕。好像大禍臨頭一般。不但沒了樂趣,還遭到這些的閒言碎語。後來,覺得敗露了太丟人,還連累了姥姥家。於是,跑學校房後,把一個個可愛的大棋子,又撇的到處都是,大部分都扔在了附近的雪地裡,東一個西一個的。從小也沒玩過這樣大的棋子,白瞎了,真有些心疼。不是為老師們失去象棋心疼,而是心疼自己到手的成果。

據說,第二天老師一進辦公室,都嚇傻眼了,趕緊報案。經過仔細的檢查,發現丟失的只有象棋,估摸是孩子所為,也就拉倒了。

他們也納悶,偷走的象棋,還扔掉干什麼?純粹是禍害人?也不象。和誰報復?也不象。奇怪。

這次的偷盜,基本是我偷盜歷史的後期了,接近尾聲的一次行動。再大一些的時候,也不去偷瓜了,覺得不好意思了,一旦讓人看到,就是不抓到你,臉都沒處擱。

所以,上了初中的時候,完全金盆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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