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唐・韓滉《五牛圖》的喻意

--現存最早畫在紙上的繪畫作品
陸志仝


【正見網2007年06月08日】

(最上一長幅為原圖,全長139.8厘米,寬20.8厘米;下面兩幅為局部圖。)

韓滉(公元723—787年),字太沖,長安人。歷經唐玄宗至唐德宗四朝;曾為江淮轉運使,官至唐德宗宰相,封晉國公,贈太傅,諡忠肅。史書評他:“性持節儉,志在奉公,衣裘茵衽,十年一易,居處陋薄,才蔽風雨”(《舊唐書·列傳第七十九》)。韓滉在政事之餘,雅愛丹青,詞高格逸,時稱“在僧繇、子云之上”。韓滉自幼天資聰明,工隸書、章草,擅畫人物、田家風光,牛羊曲盡其妙;唐·朱景玄《唐朝名畫錄》說他:“能畫田家風俗、人物、水牛,曲盡其妙”;其畫功在唐代與畫馬名家韓幹齊名,後人稱為“牛馬二韓”;據說韓滉曾畫的圖有《堯民擊壤圖》、《越王宮殿圖》、《七才子圖》、《醉客圖》、《集社鬥牛圖》、《盤車圖》、《漁獵圖》、《田家風俗圖》、《古岸鳴牛圖》、《乳牛圖》、《歸牧圖》等。但傳至現在的僅《五牛圖》而已,可謂稀世珍寶。目前此《五牛圖》由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

據民間傳說:有一次,韓滉與友人談論繪畫之事,友人問道:“近來論畫者談及驢、牛和馬,皆認為是常見之畜,最難狀貌圖形,不知吾兄有何高見?”韓滉稍加思索後回答說:“此話有一定道理,因牛馬都是人們熟悉的家畜,平日所常見,畫家稍有不慎,或者偶有誤筆,人們就能發現,所以一般畫家都不涉及此類題材”。說到這裡,他停頓一下繼續說:“不過,我以為自古迄今,農事為天下之本,而耕牛則為農家之寶。只要畫家能夠細心觀察,還是可以畫出特色的。”友人聽了非常佩服他的獨到見解。

在一個天氣晴和的日子裡,韓滉帶領隨從來到郊外田間小道上,迎著和暖的春風,心曠神怡。看到幾頭耕牛在低頭食草,二三牧童在嬉耍,一個牧童騎在牛背上吹笛,逍遙自得。遠處又見一頭耕牛翹首而奔,另有幾頭耕牛縱趾鳴叫。有的回頭舐舌,有的俯首尋草。在開闊的田野裡,有幾位農夫正在田間用牛耕地翻土。韓滉看得出神,連忙命隨從取出畫夾,他全神貫注地速寫出一幅幅耕牛圖景。經過一個多月的反覆修改,終於繪出狀貌各異的五頭牛。一頭牛在低頭慢慢地食草;一頭牛翹首向前奔馳,仿佛是撒野的猛獸;一頭牛在回顧舐舌,露出一幅旁若無人的樣子;另一頭牛則縱趾而鳴,好像在呼喚著離去的夥伴;還有一頭牛在緩步跂行,似乎走向田頭,又仿佛耕地歸來,令人回味無窮。整個畫面,用筆粗放中帶有凝重,顯示出農村古樸的風俗。韓滉對這幅畫的創作非常滿意,取名為《五牛圖》。

此圖為絹紙本色畫,五頭各具姿態的牛並立於畫面上,構成了一幅長卷。畫面上除了第一、二頭牛間有一從竹棘外,別無襯景。畫面看似呆板,但作者通過五頭牛各自不同的姿態以及豐富的色彩變化,使畫面上的五頭牛既是單一的個體,相互之間又有著緊密的聯繫,構成一個和諧的統一體,極具特色。五頭牛不僅毛色不同,而且五頭牛的牛角亦無重複。五頭牛雖是平行排列於畫面上,但它們昂首、低頭、回眸左右顧盼之間,使畫面於呆板中見變化,遙相呼應;在構圖上,中間作正向的青牛自然形成中心,呈左右對稱式布局,使五頭牛相互緊密聯繫,呈缺一不可之勢。在色彩上,作者以青色牛居於中央,其它四牛則以黃色調為主,但顏色的深淺卻富於變化,且不只是限於平塗,而是越往腹部越淺,使牛體頗具立體感。牛的身體部分用筆粗放,線條富於變化且極具表現力,生動地刻畫出老公牛粗糙的皮質;而牛的頭尾眉眼等部位,則用極細的筆法加以描繪,生動傳神。郭若虛(宋代著名美術史論家)在《圖畫見聞志》卷一中云:“畫畜獸者,全要停分向背,筋力精神,肉分肥圓,毛骨隱起,仍分諸物所稟動之性。”圖中所繪五牛皆為北方黃牛一系,《夢幻居畫學簡明》中稱:“南方多水牛,北方多黃牛、烏牛。黃烏二種卑小,角短,頸扁,下頜無肉,軟皮下垂如旗。”從圖中所繪牛來看無不合矩,可見作者對牛有著深刻的了解和認識,觀察得何等細緻,並且形之於筆墨,使之躍然紙上,成為千古名作。此圖也是目前所知存世紙絹畫中最早的專門表現牛題材的作品。

 

此畫經過歷朝戰亂後流落民間;清乾隆十六年(公元1751年),乾隆皇帝首次南巡,駐蹕揚州,當時揚州的大鹽商汪學山將此圖進獻給乾隆皇帝,乾隆得到此圖後珍愛異常,遂親自題了一首絕句於圖中:

一牛絡首四牛閒,弘景高情想像間,
舐齕詎惟夸曲肖,要因問喘識民艱。
乾隆癸酉御題。

關於《五牛圖》的創作意圖,歷來說法不一。最早的解釋者是元代的趙孟頫,他在圖後的題跋中認為韓滉此圖意在效梁朝陶弘景畫牛寓意的故事。陶弘景是齊梁間著名道士。他雖修道于山中,但並未忘情世間,多次替蕭衍出謀劃策。蕭衍立國為梁後,多次召他出山。陶弘景都堅辭不就,並且畫了兩頭牛,“一牛散放水草間,一牛著金籠頭,有人執繩,以杖驅之。”(《南史》卷七十六)蕭衍看後,明白了陶弘景的意思,就是說他不願在官場中受約束,而願意逍遙自在地生活在山野間。因此,就不再勉強他。雖然《五牛圖》中的最後一牛(從右至左)是以紅繩絡頭為飾,略似用陶弘景故事,但綜觀韓氏一生為官從無退隱之意的生活軌跡來看,似乎又與此無關。

筆者認為,乾隆皇帝的題詩比較客觀的道出了韓滉的創作意圖:“一牛絡首四牛閒”,是講韓滉的五個兄弟中只有韓滉一位在朝為官,其他都已賦閒林下。 “弘景高情想像間”,“弘景”當然是指陶弘景;這句說:陶弘景的清高只是一種理想之境界並不足取。“舐(shì)齕(hé)詎惟夸曲肖,要因問喘識民艱” 這兩句包含了“丙吉問喘”的典故:丙吉是漢宣帝時的丞相。據說有一次出門,在路上看見一群人鬥毆,死的傷的,躺在路上橫七豎八的。丙吉不聞不問,驅車而過。走不多遠,當他看見有一頭牛在張嘴喘氣,卻停下車來,派人去問那趕牛的人:‘那頭牛走了幾裡路了?’他的隨從譏笑他,說他不問大事卻關心小事,所以失當。丙吉卻嚴肅的對他們說:百姓鬥毆,這是當地地方官該管的事。做為丞相,沒必要親自去管。而現在是春天,天氣還不該太熱,如果那頭牛走不多遠就喘氣,說明天氣不該熱而熱,這就意味著氣候失調了,這樣對農作物的收成影響就大了,這是全局性的問題,也是使人憂慮的大事。因此,乾隆皇帝絕句中的後兩句大意是:韓滉和丙吉兩位先朝的丞相都能從大處考慮,真正的關心老百姓的疾苦。

古人以馬象天,牛象地,同時也認為天為君,地為臣,而這些理論皆是從《易經》中衍化而出。據記載,韓滉對易學有較深的研究,並著有《春秋通例》、《天文序議》各一卷,因而可以說韓滉畫牛並不僅僅是描繪表面物象,而是包含著較深的古代哲學原理在其中。韓滉畫牛以喻自己兄弟以樸實敦厚、任勞任怨的牛的品性來報效國君,並真正的為老百姓的疾苦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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