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文 拾珠璣]送別燈和尚還鄉序(並詩)(劉基)

幸紫


【正見網2011年06月08日】

【白話試譯】

有個釋教弟子親自登門要求見我,我剛好有事外出沒見著。隔天他又來了,問其鄉裡何處,他說家中世代富裕,和我是小同鄉,所以對我尊崇不已,心中老是念念不忘。此時正打算返家,求我贈送數言以助其行。

其實修佛的人,以脫離世俗、斷絕塵緣為主,一出家,連父母兄弟都斬斷親屬關係,可你卻獨獨放不下一個同鄉人,是何緣故?現在的人,雖然住於同一裡巷,可卻互相不接觸、沒往來。但當他們遠離故鄉在其它地方相遇了,彼此就不只是視為骨肉同胞而已,離開故鄉越遠相逢了,則其情誼越是濃厚、親近,這是做人的同理心所使然,並非出於矯揉造作、勉強為之的心態哪。佛門弟子,把割捨親情、忍受孤寂視為高尚境界,比一般常人特殊。而這位大師卻不是這樣,那是因為他對於佛道修煉有所體悟與深入的見解呢,那麼他當和尚的原因,豈只是被佛教之術的說法所迷惑,而出此下策的哪!

如今的世道不及古時,作為庶民日愈窮困:農人疲於耕作,可年終歲尾依然填不飽肚皮;勞工們疲於工作,可老死也不得休息;讀書人不能及時得到發揮,接二連三的等不到提拔。想起年輕人長期服勞役的可憐樣,貪官惡吏隨意誅殺、苛求、橫徵暴斂又貪得無厭,這種種現象,都會連累身軀、愁煞心情、為了求得全身心的舒適而苟安一時,捨掉這些還有啥可求索的呢?像大師這種人,其行徑雖與大家相同,可心中則是另有寄託哪!我既重視他的聰敏智慧,又嘉許他對同鄉敦親睦鄰的盛情,所以為他說些道理,而且接著還送他一首詩。大師的名字叫復祖,別燈是他的法號。詩曰:

悠閒獨居少俗務,遂與懶惰時親近;敲門聲報有客到,欣喜驚見同裡人。相知不必素相識,同鄉口音有真情;北風吹起大江上,寒水波動如龍鱗。何其快速來話別,讓我心生悲苦愁;家鄉遙遠何時到?溪邊梅開照新春。親朋好友若詢問,尋佛向道常清貧!

【原文】

有浮屠(這兒指佛教徒、釋教或佛塔)氏踵門(親至其門)而求見,余方以事出不得見。明日復來,問其鄉,則世為闊人(有錢財、有權勢者),與余為同鄉,故其心尤??(盡心、懇切、忠謹的樣子)焉。將歸,求言以贈其行。

夫浮屠以離世絕俗為教,父母兄弟且不得為其親也,而獨??於鄉人焉,何哉?今之人,同裡巷以居而有不相接者,及其遇於他方,不啻(不只)如見骨肉所適,愈遠則其情愈親,是乃人心之所同,非待乎矯揉(造作)勉強為也。浮屠氏割慈忍愛以為高宜(高尚作為),殊乎人。而師獨不然,是蓋有見於道者(修煉有術的人)也,則其為浮屠也,豈果惑於其術之說而為之哉!

世治不古,為民者日困:農疲於耕,而終歲不飽其食;工疲於作,而終身不得休息;士不譜(陳述、發揮)於時,而累累(連接成串的樣子)無所汲(提拔人才)。追乎徭役(舊時國家規定人民服勞役的義務)之可憐,誅求(誅殺苛求)征斂(橫徵暴斂)之無厭,皆足以累其身、愁其心、求全軀而苟安,捨是其何之乎?若師者,其跡於是而心則有所寓(寄託)乎!余既重其敏慧又嘉其敦鄉人之誼,故為之言,且繼以詩,師名復祖,別燈其號也。詩曰:
閒居寡塵務,遂與懶惰親;扣門報有客,喜見同裡人。相知豈必素,鄉語情自真;北風吹大江,寒水波龍鱗。話別一何速,令我生苦辛;故山到何時?溪梅照新春。親朋或見問,為道長清貧!

【心得體會】

本篇選自明朝劉基的同郡人,麗水地方的何鏜,所編校的《太師誠意伯劉文成公集》卷之五。這序的內容,首先簡單的述明「緣起」,一個素不相識的「沙門」(即釋教和尚)找上門來求贈言以助其歸家;然後質疑他為何仍是六根不淨的掛念個同鄉人?接著說明「他鄉遇故知,情誼更深濃」是「人之常情」不為過!他雖然有這種表現,可心中卻因修佛而有所得;末段感時憤世,人人因此而明哲保身,和尚也不能免俗!但衝著他心有所託,又嘉許其不忘同鄉之情,所以為這個別燈和尚贈言又贈詩。

序言裡一再強調「浮屠以離世絕俗為教,父母兄弟且不得為其親也」;「浮屠氏割慈忍愛以為高宜,殊乎人。」的釋教嚴律,可見劉伯溫對他的修持還是有所「看法」。如是觀之,那「世為闊人」的優越生活,阻擋了這和尚的精進之心,對劉基這位「聲名顯赫」的同鄉難以忘懷,想求他贈言以助其歸,目的不外乎想「攀龍附鳳」,以達到宣揚一己的私心!

我想那深諳術數周易、五行八卦、行軍韜略的劉大軍師,掃他一眼就心知肚明啦,所以寫了些無關痛癢的場面話,外加一首詩,看在他兩番登門拜訪的熱忱上,交代了事罷了。看來,真修不容易呀,能修成也是罕見呢,有道理吧?

【作者】

劉基(西元1311-1375),字伯溫,浙江青田人。元至順間進士。輔佐明太祖平定群雄,官至御史中丞,封誠意伯,卒諡文成。詩文皆有名,為明初一大家,著有《誠意伯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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