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錢

我的童年是生活在一個很特殊的歷史時期，學校很少上課，所以大多數時間不是玩，就是坐在馬路邊上。女孩子們都玩跳皮筋、打砂包，這些簡易的遊戲是我兒童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份。

有一次，我的用自行車內胎制的「牛皮筋」因為用久了全線崩潰了。我夢想能買一股真正的牛皮筋回來跳，但是沒有錢。一天，看見母親放在桌上的二元錢，我下了很久的決心，終於鼓起全身勇氣，「拿」了一元抓在手裡，走出房間。攥著那一元錢，我心慌地在院子裡來回走，不知該怎麼才好。當時的一元錢，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就像現在的一百萬那麼多，想像中可以買很多很多的牛皮筋、糖紙、印花紙、彩色花線，好像這一輩子的開銷問題全能解決了。我當時感覺自己就像是個「百萬富翁」，但是驚喜之後的最大憂慮是被父母發現了怎麼辦？晚上天要黑了錢往哪兒放才安全呢？我是橫豎想不出辦法來。除了母親，我還擔心我那個可以用鼻子偵探的哥哥，他可以「聞出」所有我做的錯事和得到的東西，結果不是告發，就是分贓，我緊緊捏著錢的手都出汗了。

越想越沒路，於是，我乾脆先裝病，不吃不喝的上床睡覺了。這一夜睡的跟打仗一樣。晚上做夢，自己一會兒是警察，一會兒是小偷，追呀逃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

吃早飯時，母親先溫柔關切地問我感覺好一些沒有，然後又自言自語地說：「奇怪，昨天明明放在桌上二元錢，怎麼後來就變成一元了呢？」我聽了母親的話，生怕母親看到我那慚愧發紅的臉，不由自主地裝作彎下腰去繫鞋帶，彎下腰才發現那天穿的是沒有帶子的鞋。這個動作被我哥哥那個「尖鼻子」看見了，「看哪，『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這是『胡得你』魔術師發明的最新把戲。」他在一旁用我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怪腔怪調，臉對著母親，眼睛斜著我說。我再也忍不住了，衝進房間，抓起藏在枕頭下的一元錢，交給母親，說：「媽媽，我幫你把錢找到了。」母親高興地問：「在哪兒？」我胡亂指了一個方向，「就在那兒。」然後拎著書包似箭一般射出去了，只感到背後有二道如電的目光向我追來。

又坐在馬路邊上了，回想起這不到十六個小時的「百萬富翁」經歷，我覺得還是用我那自行車內胎做的皮筋算了，不要牛皮筋了，還是這樣心裡踏實啊。母親平時嘮叨不停的教育，這時象放錄音一樣，在耳邊迴響，「要做一個誠實、善良的孩子……」

小時候這一段趣事和母親的話，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腦海裡。長大成人之後，這段兒時經歷不時地在提醒我用不誠實的方法得了不該得的東西，良心永遠不會舒服坦蕩。

（英文版：http://pureinsight.org/pi/articles/2003/2/17/145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