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有處有還無

什麼是擁有？什麼是空無？人世間的有與無，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

從前在晝闇山中，常有高僧住此修行，所以各方聽聞而來供養並請求指點迷津的人很多。其中有一個女乞丐，看到諸長者上山供養，心裡想：必定是有法會，我應當去乞求。當她上山之後，看到長者們用種種食物供養僧人時，心裡又想：那些人前生修福，今生富貴；今生又修福，將來必然福報更大。而我前生未修福，今生貧苦；今生如又不修福，將來豈不更加貧苦？但今要布施，哪來的財物呢？想到這裡不覺傷心流淚不已。

此時忽然一道靈光乍現，女乞丐想起之前她曾在垃圾堆中撿到兩枚小錢，將它視如珍寶，想著哪天如若出了意外，那就是自身的救命錢。但轉念一想，這些年四處討飯，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別人觀花不涉我目，別人忙碌不涉我足。唯有行好，才是我的本心，此刻她只想順從自己的心，好好的真誠做一回自己。於是，她帶著無比的虔敬和信心，向僧人布施了僅有的兩枚小錢。

按慣例，每當眾人布施後，會有專門的僧人為其歌詠祝福。而這次卻是上座高僧親自起身為她祝福，還親自捧給她一半的齋飯。其他僧眾也見賢思齊，同樣的給了她不少的食物，她心裡別提多高興了。本來多年的討飯生活，早就讓她的心枯寂如井，而現在的她，心裡卻泛起層層喜悅的漣漪。我只是做了這麼一點事，竟然會得到這麼多的齋飯，真是不可思議啊。背著食物，來到山腳的一棵大樹下休息。

因為她本心福德的感召，致有層層黃色祥雲覆其頭頂。當時，正是國中王后去世七天，國王派人查訪，想娶一最有福德女子，來補王后之位。當大臣和相師們經過樹下，看到這位女乞丐，頭頂所覆祥雲，占卜之下，認為：這位女子甚有福德，堪當王后。於是請她洗浴清淨，換上王后衣服，竟都合身，最後又用一千輛馬車送她到王宮。國王見面之餘，非常歡喜，心裡也很敬重她。後來，女乞丐自想：我能得這麼大的福報，是因為用兩個錢布施給僧人的緣故，所以那些僧人對我有大恩惠，我應當要報答他們。她向國王說起了心中的願望，國王鼎力支持。王后就帶領著宮廷衛隊，用車子載了許多食物和珍寶來到山上，並親自舉辦供齋宴。

可是，這次上座高僧並未起坐，而是示意一名主事僧為王后歌詠。王后心裡有些不悅且面露疑色，從前我只布施兩個小錢，上座就親自為我祝福，為甚麼現在我載了這麼多珍寶來，上座沒有同樣的為我歌詠呢？此刻其他年輕的僧人也都甚感不解。這時，上座老僧即告訴王后說：「在佛法中不是以珍寶為貴，唯以善心為貴。昔日王后施捨兩枚小錢時，善心因純淨而殊勝，令貧僧必須起身相待。如今您雖然布施珍寶，心上卻蒙著一層傲慢的風塵啊。」年輕的比丘們和王后聽了上座的開示，皆發慚愧懺悔之心，而證得了須陀洹果。

這是出自佛典的一則故事，今日在《文史大觀園》節目中有幸再聞，內心不覺一震，好似從紅塵大夢中清醒了許多。同時憶起《紅樓夢》中太虛幻境楹聯的下聯「無為有處有還無」。想想我們的人生，是否也如故事中的女乞丐般，正經歷皮囊肉身在物質世界承載交替的循環奇妙之旅呢？來世間時雖沒帶物質財富，卻有純淨本心，自有厚德可載物。然而當在塵世累積的財富多了，看似有，實則提取轉換的是福德。末了，內心諸多的放不下，卻也什麼都帶不走。只因這低層俗世的種種，無一物可同屬於來世時純美似玉的內心相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