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小說:見證(第一章)

天使


【正見網2006年05月12日】

第一章
  

一位腳步匆匆,肩扛三級警督警銜的中年警察,臉色蒼白的走到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的門口。伸手敲響了局長辦公室的門,屋內傳來一聲「請進」。這名警察便推門走進了局長辦公室。

巨大的辦公桌後,是一個頭髮花白,肩佩二級警監警銜的老警察。這個二級警監就是慶河市的公安局局長兼黨委書記趙志農。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敲門走進來的三級警督,「有事麼?趙勇。」

趙勇看看辦公室內沒有其他的人在,就沖趙志農喊了一聲「三叔」。

趙志農點點頭,示意趙勇坐下。趙勇這才在辦公桌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三叔,聽說孟學江出事了?!」

「是的。」趙志農看了看面前因為緊張而臉色顯得蒼白的趙勇,「他出了車禍!」

趙勇的面色更加蒼白,他不由自主的從椅子中站了起來。「又是車禍?!」

「是的。在去往元桐的路上,他出了車禍。」趙志農一邊說,一邊用有些顫抖的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這已經是慶河市公安局第二位遭遇車禍的610辦主任了。

2002年的5月,市公安局前一位610主任範文義是在省道上遭遇的車禍,當時,范所乘坐的v6轎車衝破護欄,墜入路旁的坡下,車毀人亡,粉身碎骨。

「那,孟,他現在情況怎麼樣?」趙勇看著面前已經頭髮花白的三叔。

「現在,已經送去殯儀館了……」

面色蒼白的趙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局長辦公室,他只記得自己對三叔說了一句:「我要調出610」……
  
當晚下班回到家後匆匆吃過飯,趙勇象往常一樣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聯播。可是,當趙勇看到新聞聯播中羅幹那張醜陋的臉時,他立刻就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趙勇不由得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中。

正給孩子輔導功課的妻子月榮偶爾回一下頭,卻看到趙勇臉色蒼白閉著眼睛坐在沙發上。

細心的月榮感覺丈夫今天有些不太對勁,就走過去坐在趙勇的身旁,把手背放在趙勇的額頭試了一下體溫:「怎麼了?大勇,不舒服嗎?」

趙勇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然後又莫名其妙的點了點頭。

月榮說:「回臥室休息一會兒吧。要不,明天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趙勇說了句:「沒事」,就站起身向臥室走去。

「好好寫作業,一會兒我回來檢查。」月榮叮囑已經7歲的兒子洋洋。

「嗯,知道了,媽媽。你去陪爸爸吧。」洋洋沖月榮吐吐了舌頭,奶聲奶氣的回答道。

「小淘氣鬼,」月榮笑著用手撫了一下兒子的頭。

月榮跟著趙勇回到了臥室,「大勇,到底怎麼了?是單位裡工作不順心了?還是身體不舒服?」

趙勇回過頭看著月榮的眼睛,月榮從趙勇的臉上看到的是淒涼,一種驚恐而惶惑的神情。

月榮心裡一驚,走過去抱住趙勇的腰,柔聲問:「大勇,到底怎麼了?」

「孟學江也出了車禍!」

「什麼?」月榮不由得大吃一驚,抬起頭看著趙勇的眼睛。

「月榮,去把我們幾個的合影拿來」趙勇有些疲倦的說道。月榮答應一聲,轉過身走到床前,從床頭櫃的小抽屜中拿出一個相框遞給趙勇。

趙勇接過相框,捧在手裡,望著照片中自己和610領導及同事的合影,似乎一剎那間,思維都要斷掉了。

原來,這張合影一直在趙勇家客廳的牆上掛著。自從吳樹森和範文義死後,趙勇就從牆上取下他們的集體合影。

趙勇覺得把這張和幾個死人的合影掛在客廳的牆上,是件很不吉利的事情。
  
盯著這張合影,他仿佛看到了,那相框中,有黑色的火焰在跳動著,吞噬了照片中的吳樹森、範文義、路子遠、張鐵興、孟學江,似乎下一個要吞沒的就是他自己。

忍不住一陣陣眩暈,趙勇的思緒又飛回了從前……
                         
2002年的3月份,慶河市發生了法輪功學員插播「天安門自焚真相」事件。

當看到事實真相之後,一時間,慶河很多市民為中國政府如此卑劣的行徑感到恥辱和震驚。有市民甚至認為,這是典型的栽贓陷害。這和89年的六・四,政府污衊大學生殺死士兵,放火焚燒店鋪這一事件沒有任何分別。

如此大事,慶河610辦怎敢隱瞞,迅速上報,並當即展開調查,要抓到插播的人。這事,自然也引起省610的震怒,省610辦下令限期破案。

時任慶河市委610主任的吳樹森,親自出任「專案調查組」的組長。慶河市公安局610辦主任的範文義,610辦的路子遠、張鐵興出任副組長。調查組成員有趙勇、米義、張志鋒等610骨幹成員。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偵查,他們確定插播事件是慶河刑警支隊的前警官凌雲等人所為。
  
在慶河提起凌雲,是個很出名的人物。這倒不是因為他官高爵顯,也不是因為他家資巨富。而是因為做為警察,凌雲在中國政府99年鎮壓法輪功以後,拒不接受轉化。後來,凌雲被慶河公安局開除黨籍、警藉,並勞教了一年半。

本來,內定是要給凌雲判刑的,但凌父動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關係,耗資數萬,才換來了凌雲的勞教,而不是判刑。

在那個風雨大作,雷電交加的夜晚,慶河市公安局610辦路子遠、張鐵興、趙勇、米義、張志鋒等警察在主任範文義的帶領下,在刑警支隊十餘名警察,一個中隊的武警,和南陽街派出所片警的配合下,綁架了本市法輪功學員,慶河市刑警支隊前警官凌雲和他的妻子杜雪榮。

之所以用綁架這個詞,是因為抓捕凌雲的時候,是在既沒有搜查證也沒有逮捕證的情況下進行的。當夜他們翻走了凌雲家所有值錢的物品,自然也沒有放過凌雲的那台「奔二」電腦。並根據凌雲的通訊錄,又連夜綁架了另幾名法輪功學員柴玉棟、劉樹生等人。

也同樣是因為這次插播事件,在此後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慶河市610共抓捕了數百名法輪功學員。
  
抓捕凌雲的當夜,市第一看守所提審室內,範文義組織市局610辦連夜對凌雲進行了提審。

在審訊過程中,凌雲只承認插播這件事情是他自己所為,與其他幾人沒有任何干係。

範文義哪裡肯聽,他要凌雲必須交待出受什麼組織指使,否則,他就對凌雲不客氣了。可凌雲回答他說:這起插播事件只是自己的個人行為,並沒有受任何組織或任何人的指使。

氣急敗壞的範文義哪裡肯信,暴跳如雷的非要凌雲說出「幕後指使者」及所有同謀。
  
凌雲這已經是第四次被綁架來看守所了。四次綁架凌雲,都是在範文義的帶領下進行的。並且,做為以前刑警隊的同事,凌雲深知範文義的為人。
  
對失去人性的範文義,無論你說什麼,怎麼說,都已經沒有絲毫的價值和作用了,凌雲便就此沉默,一言不發。
 
「你不說是吧?」範文義陰笑著,讓610的警察用繩子把凌雲吊起來,親自用電警棍電擊凌雲,並且狂叫著「如果你不供出指使者和同謀,你就休想活著走出看守所……」

此時的趙勇,就在旁邊站著,眼睜睜的看著老同學、老戰友凌雲慘遭酷刑,他卻無能為力挽救……

在這之後一個半月的時間裡,凌雲飽受了電刑,老虎凳,辣椒水等各種刑罰。原本人高馬大的凌雲,在酷刑的折磨下,已經是骨瘦如柴,奄奄一息,但他始終沒有說出範文義想要的「幕後指使者」和同謀。因為本來他就沒有什麼「幕後指使者」,也沒有什麼同謀。

凌雲被害的那天晚上,市委610辦公室的主任吳樹森和趙勇他們都在刑訊逼供的現場。

市第一看守所的提審室裡,身遭酷刑的凌雲幾次死而復甦,範文義聲嘶力竭的沖凌雲吼道:「你到底招不招?」凌雲閉著眼搖搖頭。

「給我接著整!」範文義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聲吼道。「往死裡整!整死了我負責。」

路子遠、張鐵興等幾人衝上前去就是一頓暴打。又把凌雲打的昏死了過去,然後,米義在一旁用一桶冷水把凌雲潑醒。

範文義回過頭,進進逼人的看著在一邊旁觀的趙勇:「怎麼,趙勇,你捨不得下手嗎?」

在範文義的逼視下,趙勇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他能忍得下手去打凌雲嗎?

在部隊裡他和凌雲是老戰友,在一個團做參謀。等轉業後,分配到地方,又一起在公安局做偵查員。十幾年的朝夕相處,親如兄弟,他的事,就是凌雲的事,凌雲的事,也就是他趙勇的事。這不是一般的感情能夠比的。

可是,面對範文義這個「損種」(這是市局的警察們背後給範文義起的綽號)的眼神,趙勇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了。
  
他知道,這個範文義一向對自己就很不滿,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算做他貼心的小圈子中的人。之所以到今天自己還待在610辦安然無恙,那是因為在慶河市公安局做局長的三叔趙志農,一直在罩著他的緣故。

可是,三叔不會永遠做慶河市公安局的局長。那麼,等三叔調離了,或是退休了……

今天,他若不下手去打凌雲,這個姓范的一定會找機會給自己穿小鞋的。自己的未來前程,在這位頂頭上司的手裡牢牢的攥著,他趙勇有膽子得罪他嗎?

自己要是一個人,那倒是無所謂了,可是,自己不能不為妻子和幼小的兒子考慮。

想到這裡,趙勇硬起心腸,艱難的向凌雲跨出了第一步……
  
當趙勇的第一腳,踢中凌雲的小腹時,他覺得,那一腳,踢到的不是凌雲而是自己。踢中的是十幾年來同生共死、患難於共的友情。

凌雲萬萬沒有想到,趙勇也會過來打他。他痛苦的看著趙勇的臉,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

黑暗中,凌雲感到有一種熱熱的液體滴落在自己的臉上。凌雲先是一楞,但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那是趙勇的淚水。

趙勇麻木的踢著,一腳,又一腳……

黑暗中,不知道是誰遞過來一根鞭子,趙勇下意識的把鞭子抓在手裡,機械的抽打著凌雲的軀體。看著凌雲在痛苦中抽搐的身體,那一刻,趙勇的心都碎了。
  
範文義站在一旁,看著趙勇鞭打著凌雲,他的嘴角便又掛上那種陰冷而殘酷的笑容。

從他做610主任那天起,他就發誓,要把610辦的所有人都訓練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如果,一個人在610辦,他不能變成魔鬼,他就休想在610裡混下去。這個趙勇,一直以來就是象個娘們兒一樣的心慈手軟,讓自己看著很不順眼。幾次想把他開出610辦,可是,還得看著他三叔趙志農的面子。要不是因為趙志農的原因,他趙勇早已經被自己開出610辦一百回了!

不過,今天晚上他趙勇的表現,總算是開始失去人性了。

「走開,」範文義走上前把趙勇推到一旁,搶過他手中的鞭子,劈頭蓋臉的向凌雲身上抽去。

凌雲突然抬起頭,憤怒的看著範文義,「你不怕遭報應嗎?」

範文義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報應?老子倒要看看什麼叫報應!要是有報應,就叫老子出車禍撞死!」

一旁的市委610主任吳樹森也忍不住大笑起來:「老子從99年7月,抓打法輪功已經兩年多了,判刑勞教都要經我手。要是真有報應,也叫我姓吳的得了癌症,不得好死。我也就信他一回有報應!」

範文義瘋狂的抽打著凌雲,凌雲在地上痛苦的掙扎著。

這種場面,竟讓一旁的吳樹森血脈賁張,他忍不住大吼一聲,跳了起來,衝到範文義身邊,搶過他手中的鞭子,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去歇一會兒,交給我了。」

又一陣毒打過後,吳樹森氣喘吁吁的問已經血肉模糊的凌云:「姓……凌的,你……招……不招?」

凌雲艱難的抬起頭來:「姓吳的,你……不用枉費心機了。你不可能從我這裡得到任何信息。」

此刻的凌雲,唯一後悔的就是,他不該把柴玉棟、劉樹生等人的電話記在通訊錄上,以至於讓他們也被抓捕了進來。

至於自己的生與死,凌雲早已經置之度外了,這一個多月煉獄般的日子,熬到今天,他明白自己已經不可能活著走出去了。抱著必死的決心,他一直撐到了現在。他有種預感,自己好像撐不過今晚了。他並不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只是,此刻的自己就像在惡浪滔天的大海中一葉扁舟一樣,傾覆只是時間的問題,命運全由不得自己了。

在一個半月來,吳樹森也參加過幾次對凌雲的審訊。可是這個姓凌的,無論怎麼樣毒打,都是骨頭死硬的不肯招認同夥。他吳樹森就搞不懂這個姓凌的骨頭為甚麼會這麼硬,難道他是鐵打的不成。

望著凌雲堅定的眼神,吳樹森心知無望。他回過頭看著範文義惡狠狠的說:「小范,我要是你,立刻就掏槍打死他!」

在上級的面前,丟盡了臉的範文義已是惱羞成怒。

範文義回過身,從趙勇的槍套裡拔出那支77式手槍,對準了凌雲的胸膛,聲嘶力竭的喊道:「姓凌的,我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說不說?」

凌雲望著那黑洞洞的槍口,依然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黑暗的夜裡,慶河看守所提審室裡傳來了幾聲槍響。凌雲在血泊中掙扎了幾下,他眼前的一切逐漸的模糊了起來。模糊中,他仿佛看到了妻子雪榮那憔悴的面容,她沖他哭喊著:「凌雲,你不能走啊,你答應過我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

還有的,是兒子小強的身影,他孤零零的靠在一棵法國梧桐上,淚流滿面的哭喊著:「爸爸,爸爸,你不能死啊……」

再後面的,是年過七旬的老父、老母無助的眼神……

別了,我的妻,別了,我的孩子,別了,我的爸爸媽媽,別了,我的親人……
  
漸漸的凌雲停止了掙扎。然後,提審室裡是死一般的沉寂。

時至今日,趙勇也清晰的記得,臨死時,凌雲那因憤怒而睜大的雙眼。趙勇平生第一次見到了什麼叫做死不瞑目。

午夜晴朗的天空,突然之間狂風大作,陰雲密布,一道道悽厲的閃電撕裂漆黑的夜幕,仿佛要把這人世間的所有滔天罪惡都粉碎一樣。

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過後,大雨傾瀉如注,天地之間頓時一片混沌。每一道閃電,每一聲驚雷,都象打在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上一樣。他們的心臟在雷聲中收縮著,每一個人都面露驚恐的望著窗外。

突然間,一道無比眩目的閃電劃開天幕,一聲炸雷驟然響起,看守所的玻璃當時幾乎被全部震碎,連大地也在雷聲中震顫著。那道閃電所過之處,慶河市看守所門前的那棵百年大樹立時被劈成兩半。提審室裡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他們當時就像沒有了思想,傻掉了一樣。

天亮時,趙勇他們看到那棵大樹被閃電燒焦的樣子甚是怵目驚心,上面彎彎曲曲的似乎是寫著許多字一樣,但沒有人認識那些字到底是什麼。只有上了年紀的老年人說,那是天書。

神情沮喪的範文義讓趙勇和小米他們幾個,開著車,把凌雲的屍體送去火葬場火化。

等凌雲的老父親凌志遠接到死亡通知書時,凌雲已經化成了一堆骨灰。

市公安局給凌家人的死亡通知書中說凌雲是暴病身亡。可任憑警察們怎麼說,凌志遠也不能相信,自己一向身體健壯的兒子會得什麼暴病身亡。

凌志遠在接到凌雲的死亡通知單時,當場就昏死了過去。

醒來後,老淚縱橫的凌志遠死死拉住趙勇的手,拚命的追問凌雲是怎麼死的。內心無比愧疚的趙勇痛哭失聲,卻不敢說出凌雲的真正死因。

凌雲的大哥凌風,怎麼也忍不下這口氣,去省裡的信訪辦上訪。結果被慶河市公安局抓了回來,關進看守所,不辦拘留證,卻一關就是半年。

在凌雲被打死之後的第三個月,要去省裡開會的市局610主任範文義和手下路子遠、張鐵興在去省城的路上遭遇了車禍。當時,范所乘坐的v6轎車衝破護欄,墜入路旁的坡下,車毀人亡,粉身碎骨。

此事,給那晚參加審訊的警察們震動不小,小米在和趙勇聊天時一臉惶惑的說,凌雲死的當晚,響睛的天突然就陰雲密布,而且,雷劈了看守所門前的大樹。而且凌雲死前曾經問過範文義,你不怕報應嗎?範文義當時不是說「要是有報應,就叫我出車禍撞死。」可今天,范竟然真的出了車禍死了!這是不是就叫報應呢?

趙勇嘴上雖然說著,可能是巧合吧。可趙勇心裡也實在沒底,現實中解釋不清的事情太多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市局610辦的副主任孟學江接任610主任的職務。因為三叔趙學農的關係,趙勇就借光和石明一起做了610辦的副主任。
  
03年年初,慶河市委610主任吳樹森感覺肺部不太舒服,到醫院檢查時,肺部有陰影,醫生懷疑是肺癌,建議吳到省城腫瘤醫院檢查。

後來,經省城的腫瘤醫院確診為肺癌,且已經到了晚期。吳樹森住院了。

市局610辦,尤其是小米他們幾個,又慌了神,因為在凌雲死的那天晚上,吳樹森曾經發過:「要是真有報應,也叫我姓吳的得了癌症,不得好死」的「豪言壯語」。

記得有一天,在單位上班時沒事閒聊,小米說到報應的事,新任610辦主任孟學江端起茶杯不以為然的說道:「操,報應?扯淡!范主任出車禍,那純屬是意外事故。誰能保證不出點兒啥意外的。吳主任得癌症,那是得病,和報應有啥關係?老爺我親手把牛志鵬給灌死了,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要是真有報應,叫我出車禍穿心而死,我就承認有報應!」

後來,在市局610辦就沒人再提到報應的事。但是,從小米和張志鋒等人話裡話外的意思,趙勇能感受得到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因為趙勇的心裡也是同樣恐懼的感覺。只是他們都不願意說出來而已。

孟學江是個狠毒不遜於範文義的人物,他當上610辦主任不到三個月,慶河市就兩次大規模的抓捕法輪功學員,甚至,連那些在99年寫過三書承諾不練的也同樣不肯放過。

在孟學江的組織下,慶河市610辦在此後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內,大肆抓捕法輪功學員。勞教數百人,判刑十餘人,至於其他抓到看守所,向家屬勒索錢物的人就更加不計其數了。

其中,被綁架的法輪功學員牛志鵬絕食12天,後來就是在孟學江殘忍的強制灌食時,被嗆死了。
  
從99年7月20日開始至2003年底,轄區總人口600萬的慶河市,共有上千名法輪功學員被勞教、數十人被判刑,數萬名法輪功學員被拘留過。

其中,凌雲被市局610的範文義用槍打死;牛志鵬絕食12天,在孟學江進行強制灌食時,被嗆死;藍小翠在勞教所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在送回家一個月後不治身亡;王玉容被送到省第二監獄,被毒打致死;武春梅在省女子勞教所經歷1年半的折磨,釋放回家前昔死亡……

慶河發生的這些事情,大半趙勇都是親眼看到,親身經歷的。他痛苦,但痛苦不能代替這些人的死亡。無論是他的同事的死,還是法輪功學員的死。他覺得很無助,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辦法阻止這些事情的發生。
  
2004年的9月,小米,孟學江,還有610辦的張志鋒乘坐一輛豐田4500,去慶河市下轄的元桐縣公安局的610辦視察工作。車行到半路的時候,孟學江突然尿急,就讓司機把車停到路邊,去路邊樹林裡解手。

方便之後,孟學江回到車上,讓司機繼續趕路。

本來,孟學江在下車解手之前,是坐在後排座的中間的。但孟下車方便之後,小米嫌一會兒他回來,還得下車往裡讓他,就往中間坐了一下。孟學江回來後,見小米坐在中間了,也就自然的坐在了後排座的最右邊。

為了早些趕到元桐,孟學江催促司機要快些,司機就把車開到了120邁。

遠遠的,就看見前邊有一輛大卡車。卡車上拉著都是鋼筋,由於鋼筋很長,卡車的車箱長度不夠,所以鋼筋就探出車外一截,在車後耷拉著。

由於4500速度很快,所以很快就追上了拉著鋼筋的大卡車。在4500離卡車還有幾十米遠時,卡車突然之間在公路上拋錨了。由於事出突然,4500的司機來不及踩剎車,4500就直接沖向了大卡車。

探出頭來的鋼筋不偏不斜,正把孟學江穿了個透心涼。小米他們幾個當時就都嚇得暈死過去了……
  
回來後,當小米向趙勇他們講述這次事故時,牙齒抖得格格做響。

如果說,範文義和吳樹森的死可以稱做偶然。可孟學江不但出了車禍,還被鋼筋穿心而死,應了他的毒誓。

以前,誰一提到報應之事,張志鋒和小米他們都會笑掉大牙的。當面對血淋淋的現實,小米和張志鋒他們都不敢再笑了。這回,誰還敢說不是報應呢?

為甚麼市局其它部門的人不出車禍,偏偏出車禍的都在610?為甚麼出了車禍,和其本人大發狂言不相信報應時是一樣的死法?
  
回憶起這些往事的時候,趙勇的頭似乎都要裂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市局610的小米、張志鋒等人先後申請調離610,趙勇也一樣申請調離。慶河市局610似乎成了這裡警察的噩夢,沒有幾個人還願意留在這裡工作。

在趙勇接二連三的請求下,04年的9月末,趙勇的三叔趙志農終於又把趙勇調回了市公安局的法制處。

趙勇又回到了原單位法制處上班,但是他的臉上卻很少再有笑容。

每一個下雨的夜晚,孟學江死得慘不忍睹的場面,都會出現趙勇的夢境裡。每一個下雨的夜晚,他都會被惡夢驚醒。那是和孟學江同車去元桐的610前同事小米,劫後餘生回來說給他聽的。
 
04年11月,大紀元發表了系列社論《九評xx黨》,在單位裡,利用自由門軟體趙勇看到了《九評》。《九評xx黨》上所記述的史實,讓趙勇的心裡震憾太大了。幾乎立刻就把趙勇推到了對共產黨徹底的絕望的邊緣。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孩子,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的父親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一樣。

第三天晚上,趙勇把《九評xx黨》電子書下載了到U盤上,帶回了家,給妻子看,看完後,她也默然無語。

隨後的幾個月後,慶河的居民小區裡就經常出現《九評xx黨》的書和光碟。

趙勇的爸爸,原慶河市南平區區長兼黨委書記,現在退休在家的趙志平也從趙勇那裡看到了《九評》。之後發生的事兒,就是全家都悄悄的在網站上化名退了黨。

後來,趙勇覺得自己在法制處上班,有時還要涉及到法輪功學員被判勞教的問題。他實在不忍再判法輪功學員勞教,他害怕報應,害怕得要命。

他忘不了小米每次提及到孟學江的死時,恐懼到牙齒抖動格格做響的樣子。從前的小米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是個一旦誰在他面前提到鬼神、報應之說,就要給以唾棄和鄙夷的人。

可是,現在,只要一提到報應,小米就會恐懼得渾身發抖。

他忘不了範文義在打死凌雲那天晚上囂張的講出:老子倒要看看什麼叫報應!要是有報應,就叫老子出車禍撞死!

忘不了吳樹森的「豪言壯語」:要是真有報應,也叫我姓吳的得了癌症,不得好死。我也就信他一回有報應!

更忘不了孟學江的狂言:老爺我把牛志鵬灌死了,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要是真有報應,叫我出車禍穿心而死,我就承認有報應!

他們幾個,沒有一個能逃得出自己發過的毒誓。你說這不叫報應嗎?

囂張,猖狂,不可一世,又怎麼樣?面對死神的來臨,連句懺悔的話都來不及講。什麼叫報應?他趙勇還有理由不相信報應嗎?不管那些人曾經有多麼的囂張,可當報應臨頭的時候,誰能躲得過老天的懲罰?

趙勇下決心離開法制處,他不想再迫害法輪功。

在三叔的幫助下,趙勇又被調到了看守所任副所長,代理所長。

有一天晚上,趙勇在看守所裡值夜班。在值夜班的時候,電視台放了一部譯製片,名字叫做《黑城劫難》。之所以到現在趙勇都很清楚的記得這部電影的名字,是因為從這部影片開始改變了他的想法。

當片中演到OCP公司的人威脅警長,如果他不肯屠殺人的話,該警長將失去工作,失去所有的福利待遇。該警長毅然摘下佩戴了多年的警徽,扔在地上,警員們也都紛紛摘下警徽,相繼離去……

而接下來,更令趙勇感慨的是,當電視台的女播音員面對著那份虛偽的稿子,念了幾句後,說了一句:這全是胡說八道……然後,轉身衝出演播室。
  
看到這裡的時候,趙勇的心裡最脆弱,也被掩藏了很久的那個部分終於被觸動了。以前,考慮自己的利益和得失太多了。總不願去想是不是還會有另一種選擇,不然,那晚他絕不會動手去打凌雲的。

放棄這份工作的念頭趙勇也曾經有過,但都是一閃而過就消失了。面對著這部影片,趙勇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卑微。

當趙勇看完那部《黑城劫難》的時候,他的思想一下就改變了許多。

在中國,警察和電台的人,也同樣有拒絕虛假宣傳,拒絕屠殺人民的權利。可是,他們為甚麼就沒有勇氣做出這樣的抉擇呢?

曾經在反右和文革中受到過嚴重迫害的父親,在共產黨99年開始鎮壓法輪功那天就說,這是又一次無恥的政治運動。將來法輪功會被平反的。

趙勇沒有經歷過那些殘酷的政治運動,但他知道,飽經各種政治運動衝擊的老父親說出法輪功會被平反的話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是凡能說到平反兩個字的,就都是冤枉的。

回想起當初,自己之所以從警,是因為看不慣這社會的太多陰暗面。可是從警了之後,現實讓趙勇更加失望。他沒有做到懲治犯罪,相反,他要面對著「敵人」卻是一群無辜的善良百姓,明知道他們沒有罪,卻要去抓捕他們。

本來,他們只是社會最普通的一員,而且,他們都是善良的人,他們也沒有什麼政治訴求。可自己卻要迫害他們,把他們一個個都迫害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而凌雲的死,成了趙勇心中永遠的痛。他悔,悔得腸子都青了。為甚麼他那晚會鬼迷心竅的去打凌雲?為甚麼?為了那份工作,他竟然出手打了最好的朋友,曾經同生死共患難的朋友。

一想到這些事情,趙勇就後悔的無地自容,他真想找個地方清洗自己骯髒的靈魂及軀體。如果,上天能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即使丟掉這份工作,他也不會後悔。他一定不會去參予迫害凌雲,也不會參予迫害那些法輪功學員的。他對不起他們,因為幾乎每次綁架法輪功學員,都有他參予在內。

趙勇甚至希望上天能給他一次改悔的機會,可是,這一切,還來得及嗎?老天爺真的會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調到第一看守所當代理所長已經半年多了,趙勇沒有再過多的接觸法輪功學員。偶爾聽說的,也都是給關在慶河第二看守所。

現在的市局610辦,石明做了主任。可610辦原來的老同事,幾乎都調走了。現在610的人,大部分他都不熟,有些是才從警校畢業不久的實習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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