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揮之不去(五)

章冬


【正見網2007年02月25日】

(五)

通常的認為,空氣是不可見的。

透過玻璃窗,斜入幾道光柱,完全是立體的光柱。是由細密的飄散的蠕動的微塵構成的立體感。沉靜中,細細的觀察,看得出空氣上下翻滾的細微走向。誰說空氣不可見?在孩提時代,不是這個概念。

髒?錯了。

那是家的溫馨與溫暖;是生活趣味的濃厚與甜蜜;是悄然流逝的時光的暫短停留;是幸福回憶中的重要組成。

兒時的家,就是這樣的,從打有記憶以來,就是這樣的。

爺爺的胡罵亂絕,雖然是欠修養的表現,但是有資本的。人家是工薪一族啊,掙的是現錢。

爺爺是方圓百裡有名的獸醫。供職於公社的獸醫院,因為常常的動手打人,出口罵人,得罪了不少領導和同事。不過因為天性耿直,打抱不平,技術精湛,也結交了一些知己。

記得一首歌詞中,有這麼一句,「這世界變化快,不是我不明白。」

其實,遠的不說,四九年往後,中國社會的變化卻是很快。不是社會財富的積累快,人們生活日益改善的速度快,而是階級動向的變化快。

今天還是階級敵人呢,不久就是革命群眾了。今天的革命群眾,也許很快就成為階級敵人。

土改的時候,爺爺就是被革命的對像。靠手藝積攢的家財,被貧下中農共產了,土地、金條、馬匹、農具、被褥、炕席、炕沿、悠車、很多很多,一夜之間就改姓了。爺爺蹲了監獄,爺爺的弟弟――六爺,被皮鞭子粘涼水的吊起來打,於是,「招供」了爺爺隱藏金條的位置,在馬圈的鋪板底下埋著的小罈子裡。

第二天,二姑就領著爸爸出去討飯了,家裡沒米下鍋了。若干年後的爸爸,每次見到要飯的,都沒有好氣的樣子,可能與當年自己出去討飯的經歷有關。兒時的那份經歷,沒有培養起同情心,反倒埋下了憤世嫉俗的種子。也許是,觸動了記憶的傷疤,曾經的羞辱和欺壓被喚起,而表現的對要飯者的發泄。

據說姥姥家,也遭受了同樣的命運,積累的財產,是罪過的明證,同樣的被剝奪了資財,而被迫承認罪過。

未幾,等爸爸、媽媽長大了,他們成了革命群眾。據說,媽媽結婚前後那段時間,每天晚上要組織群眾學習語錄,批鬥地主。而爸爸呢,成了四清、社教的骨幹份子,因為他們都有些文化。

爺爺吃小灶。

是因為靠本領掙得了一些現錢工資。加上傳統的家族首領的作風,於是吃小灶。那時候,爸爸和爺爺住對面屋,三間朝南的草坯土房。從我會吃飯開始,就經常的受到爺爺的優待。往往是噴香的炒菜味道飄過,爺爺就來把我夾在腋下,到東屋跟著吃幾口解饞的葷腥。

「張嘴,張嘴,再大點兒。」於是,我把口張的老大,幾乎看到了嗓子眼兒。好半天,慢吞吞的爺爺把一片豬肉,或者一口酸菜放入我嘴中。於是,津津有味的咀嚼起來。於是,旁邊的叔叔們,或者是串門來的街坊鄰居等,哈哈大笑起來。對於他們的笑,多少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誇獎我嘴真大,為什麼還帶有訕笑的成份?這些人哪,搞不明白他們。

飯後他們說,嘴張的越大,等的時間越長,吃起來才越香。「哦,是這個感覺,是這個道理,他們是笑這個道理嗎?這世界――真莫明其妙。」

可能還在穿開襠褲的時候,夏天爺爺就馱自己到他的單位,偶爾跟他一起上班。爺爺的坐騎被鬥爭去了,參加人民公社後,買了個自行車上下班。因為單位遠,大概十幾裡地。那時的自行車,可是稀罕物件,全公社也屈指可數。

朦朧中記憶,他們單位有大木樁,用來拴馬。打針、灌藥,都得把馬栓牢。屋裡屋外瀰漫著濃濃的草藥味,嗡嗡的蒼蠅跟著烘托氣氛,葡萄糖空瓶子胡亂的扔在哪裡。閒暇的時候,大家下棋摔的象棋啪啪的響。

不但得到爺爺的疼愛,那時也經常得到老姑的偏愛。

暮春季節,媽媽到生產隊鏟地,可能是奶奶身體不好?反正六爺家的老姑,就把我抱到後院她家照看。往往午後的大癆鍋中,給我順便煮兩個雞蛋。雞蛋沾醬,吃的很香,至今記憶中依然隱隱約約,那些午後的溫馨時光,總是很長很長。

這些都是很小的,穿開襠褲時候的事情。

添加新評論

今日頭版

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