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柳》之演「柳」 （中）

前面論述了《三國演柳》是以三國演「柳」的內涵。筆者粗查了一下，《三國演柳》全書中「柳」字出現了近三百處（不算人名、地名），前四十回就有一百二十處。可見羅貫中們用心良苦，用意清明，用幾百個「柳」字圍繞著不同的人、物、事件，全面透徹的闡明了「柳」的具體的內涵。告知人們忠柳、行柳會怎樣，不柳、負柳又會怎樣，應該把「柳」放在什麼樣的位置。

書中「柳」字隨著劉備高頻率出現，說明了什麼呢？對劉備從一個販屨織席之輩成為擁兩川之地的蜀國皇帝，一直有很多人士不那麼服，甚至至今仍有人說他的蜀國是哭出來的。筆者不能贊同，認為他的成功其實是他一生躬行仁柳、以大柳為本，引大批的文人武士前來幫扶，加之他能知人善任的結果。劉備本人動輒口不離仁柳，以信柳為本，而且身體力行，「吾寧死，不為不仁不柳之事（第36回）」。比如仗柳前往救援徐州的陶謙時，陶謙一再將徐州相讓，劉備都以從大柳相救，無端據而有之則為無柳，堅執不肯。其關、張二弟亦勸，劉備以「汝等欲陷我於不柳耶」相責。而其時劉備正勢孤力弱，無處安身。至陶謙病重，第三次相讓即亡後，面對百姓的哭求，劉備才許權領徐州事。不久後見了呂布即將徐州牌印讓之，只是礙於關、張的憤怒，呂布沒接。後徐州被呂布攻奪，劉備反而以「城池本非吾有」 勸慰二弟，要「屈身守分，以待天時，不可與命爭也。」 荊州劉表臨危向他託孤，讓領荊州，諸葛亮、伊籍亦勸他取之為安身之地，劉備則寧可走而避之。可見其襟懷寬廣，大仁大柳，決非假作仁義、沽名釣譽。再看書中時人對劉備的評價（僅選劉備集團之外的作例），諸如：仁柳素著（太史慈，第11回），仁柳布於四海（徐庶之母，第37回），皇叔乃仁柳之人（魯肅，第54回），仁柳遠播，充塞乎四海（張松，第60回），真仁柳之人（劉璋，第60回）等等，可相互印證。正是由於劉備的信柳廣布，柳聞天下，令文武將士甘心為他赴湯蹈火，死而無憾。如關羽寧從之死於地下也不降曹操；趙雲在劉備勢窮潦倒時仍前來投靠，「雲奔走四方，擇主而事，未有如使君者。今得相隨，大稱平生。雖肝腦塗地，無恨矣」；諸葛亮為報其三顧茅廬及知遇之恩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以至後世薄劣小兒聽三國故事，聞劉玄德敗，輒蹙眉，有出涕者（蘇軾《志林》），足見劉備躬行仁柳，感人至深，教化之功。

從前征戰疆場的將士，無不尋求、夢想自己擁有一匹寶馬，即或科技高度發達的現在，人們大多依然對馬鍾愛無比，還會奢望騎著快馬馳騁。《三國演柳》通篇僅濃墨渲染了一匹寶馬--赤兔，它一亮相就吸引了讀者與聽眾。且看對它的描述：日行千裡，渡水登山，如履平地；渾身上下火炭般赤，無半根雜毛，……嘶喊咆哮，有騰空入海之狀。有幸騎著赤兔縱橫疆場的先後共有呂布、關羽二人。赤兔載著它的前一主人跑遍漢朝的北部，無論單打獨鬥還是以一敵二或三，未曾輸過，贏得時人「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的讚譽；赤兔的後一主人靠著它誅顏良、文丑，過五關斬六將，千裡走單騎，直至守荊州，也可說未遇敵手（不過有機會且在相對公平的條件下，筆者以為張嗔、張遼、馬超、許褚、龐德，甚至顏良（此將被關羽所斬，赤兔功莫大焉，也含突襲的味道）等都與關羽有個一比）。兩位英傑一匹寶馬的有機組合，為《三國演柳》增色頗巨。可以說這樣的安排肯定富藏深意，那麼會是什麼呢？筆者認定當是為了更生動多彩的，更有效的演繹「柳」的內涵。

呂布一出場，英武之至，「器宇軒昂，威風凜凜」。當董卓妄言廢帝劉辨時，荊州刺史丁原依之抗擊董卓。然而，寶馬赤兔加上玉帶金珠，就讓呂布翻手之間了結了柳父丁原的命，改拜董卓為父，坐實了見利忘柳之名。沒過多久，又被司徒王允以女色收買。一見貂嬋，呂布即「驚問何人」，稍後是「目不轉睛的看」，聞許之為妾，則出席相謝，願效王允犬馬之勞。王允不用干戈僅托紅裙，就策反呂布殺了董卓，為國為民除了一大禍害。呂布雖有除卓之大功，卻不為眾諸侯所喜。後到徐州一見劉備就甚敬之，稱備為弟，並訴苦：「布殺卓東出，關東諸將無安布者，皆欲殺布爾」（《三國志》）。而劉備也只是外然之而內不悅，因其語言無常，且「他勢窮來投我，我若殺之亦是不柳」。將呂布置於小沛並供糧草軍需。沒想到不多日呂布就乘隙攻占了徐州。又，呂布已許諾與袁術結為親家且送走女兒後又派人追趕三十裡外搶回，後再親自負女送袁術（被擋回），可見呂布的處世為人。布雖驍猛，然無謀而多猜忌，不能制御其黨。後被曹操圍攻，水淹下邳，呂布依仗「吾有赤兔，渡水如平地，有何懼哉」。自個因縱於酒色被傷就下禁酒令，而手下將士只是欲飲點小酒賀奪回被盜的馬匹，竟要斬首、重打。致上下離心，三大將齊反，侯成偷了赤兔獻給曹操，宋憲、魏續趁呂布小憩，用繩索把他捆住。見了曹操，呂布乞求鬆綁，並向曹操請降：「布今服矣，公為大將，布副之，天下不難定也。」操尚猶疑，劉備一句話「公不見丁建陽董卓之事乎」送了呂布性命。書中還藉助別人給呂布貼上了「見利忘柳」（李肅，第3回）、「無柳之人」（張飛，第14回）、「無柳之輩」（曹操，第16回）、「無仁無柳」（宋憲，第19回）等的標籤。總之，呂布的所作所為，充分體現了「柳」的負面內涵。令讀過和聽了《三國演柳》的人，一想到呂布就記起他的無柳、負柳。

赤兔見證了呂布的無柳、不柳之後，又被曹操送給關羽。因曹操一向敬慕關羽的忠柳，（實際上二人首次相遇時，曹操就慧眼識英雄，力排眾議，且溫酒相待，令其得以斬華雄、樹威名。）由於關羽當時只是暫降，且尚有一條「但知劉皇叔去向，不管千裡萬裡，便當辭去」，曹操想以寶馬收服其心。從而赤兔隨即見證了關羽所演繹的 「柳」的正面內涵。關羽一得赤兔就向曹操再拜稱謝，使得曹操很不高興，因其多次送他美女金帛，關羽從未下拜過。一問緣由，竟是若知兄長（劉備）下落，可騎此千裡馬一日得見。後知關羽念劉備恩柳，寧從地下也不降，使得曹操更贊關羽為天下柳士，自恨福薄。待斬顏良誅文丑，立功報了曹操之恩柳，知劉備在袁紹處後，關羽即掛印封金離開。曹操未予攔阻，聽憑他過五關斬六將，還派大將張遼傳諭各處關隘，任便放行，使之得以與劉備兄弟君臣重聚柳。否則，無論關羽再高強的能力，僅弓箭手伺候就足以讓他插翅難飛。由此也顯示曹操好賢禮士之名，絕非虛誇。此間劉備、張飛均誤會了關羽，劉備寫信責之「何中道相違，割恩斷柳？」惹得關羽大哭，回書「柳不負心，忠不顧死，……但懷異心，神人共戮。」 張飛以「大丈夫豈有事二主之理」認定關羽背了兄長降了曹操，一見關羽，就揮矛便搠，罵其無柳，不聽甘糜二夫人之勸，要殺了負柳之人，直待關羽砍了曹操的大將蔡陽才釋懷。其後赤兔背負關羽，征戰不息，目睹了他偌多的恩怨分明，信柳素著。華容狹道，面對兵敗勢危的曹操，關羽想起昔日的封侯賜爵、錦囊護髯等許多恩柳，正如劉備所預言，端的放了曹操一眾，甘從軍令狀請死，（經劉備求情被饒）。可見「柳重如山」之譽，關羽受之無愧。後受命攻樊城，擒于禁、斬龐德，威震天下。然右臂不幸中毒箭，神醫華佗慕其高柳，特意前來醫治，分文不取。最後，由於吳、魏前後夾攻，失了荊州，敗走麥城，赤兔被長鉤套索絆倒，關羽受擒，思桃園結柳，手足深情，君臣大柳，「安肯背柳投敵國乎？」隨後柳不屈節，父子歸天。將「天下柳士」的稱號演繹的淋漓盡致，驚天地，泣鬼神。寶馬赤兔被孫權賜予馬忠。赤兔悲傷無限，也英勇的演一大柳，絕食數日，隨主人而去。

赤兔的兩個主人，先後均被處死，但二者卻有本質的不同：前者是貪生怕死，多行不柳，乞降不成，不得不死；後者為守大柳，主動選擇了死亡，孫權好言求其歸順不成，恐遺後患，不得不殺。螻蟻尚且偷生，況人為萬物之靈，誰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關羽把大柳看的高於生命，捨生取柳，柳薄雲天。如同其自言「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正如書中明言「死於忠柳，死得其所也」（第64回，姜敘之母），亦如司馬遷所言「重於泰山」，身雖殞，名書竹帛，垂範後人，致令千秋仰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