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逸高風(七)

史鑑 整理


【正見網2010年09月05日】

林逋梅妻鶴子

林逋,字君復,杭州錢塘人。小時候父母雙亡,發奮讀書,卻不咬文嚼字。生性恬淡好古,不追逐名利。家境貧窮不足以溫飽,卻安然自得。年輕時暢遊江、淮之間,很長時間後回到杭州,隱居西湖孤山,二十年足跡不到城市。宋真宗聽說他的高名,賜予林逋糧食絲綢,命令官吏逢年過節慰勞問候。薛映、李及在杭州時,屢屢拜訪林逋,談玄說道,逗留一整天才離去。林逋自己在茅廬旁邊挖好墓,臨終時賦詩一首,有「茂陵他日求遺稿,猶喜曾無《封禪書》」之句。(司馬相如病死在茂陵後皇帝索求遺稿,司馬相如只留下勸皇帝封禪的文章。林逋認為司馬相如誤導皇帝勞民傷財,自己雖死不改清高志向。)林逋死後,杭州官員上奏,宋仁宗嘆息不已,賜諡號「和靖先生」。

林逋善於寫行書,喜歡作詩,詩句清高峭拔,多有奇句。寫好後,往往隨手拋棄。有客人問:「為何不抄錄下來流傳後世?」林逋說:「我故意隱居山林,連靠寫詩揚名一時都不想,更何況留名後世呢?」然而好事的客人往往偷偷記下,有三百多首詩得以流傳至今。林逋有《山園小梅》一詩表達對梅花的珍愛:「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林逋不娶無子,喜歡在住處種梅花養仙鶴,經常放仙鶴飛入雲霄,盤旋良久,再招進籠中。林逋經常泛舟西湖,有客人造訪孤山,看家童子就請客人先坐,放仙鶴報信,之後林逋一定劃小船返回。當時人形容他以梅為妻,以鶴為子。林逋高傲飄逸,多才多藝,就是討厭下棋算計。經常對別人說:「我世間事樣樣會做,就是不能挑糞和下棋。」

吳瑛醉臥花間

吳瑛,字德仁,蘄州蘄春人。父親是龍圖閣學士,吳瑛因此躋身官場。四十六歲時,吳瑛就上書請求退休。認識吳瑛的公卿大夫們一起竭力挽留,吳瑛不聽。眾人都感嘆佩服,認為自己趕不上吳瑛的清高,一起在城門賦詩飲酒,為吳瑛送行。吳瑛於是回到了家鄉。

吳瑛在蘄春有田地,但只夠自給自足。吳瑛在溪邊建起茅廬,種花釀酒,家事都託付給弟子。客人來了,吳瑛一定喝酒,喝酒一定喝醉,有時在花叢中倒頭就睡,客人走了也不管。客人有評論人物是非的,吳瑛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催促僕人趕快斟酒,人人都喜歡他的平易,敬重他的清高。曾經有貴客造訪,吳瑛酣醉高歌,用樂器敲貴客腦袋打節拍,貴客也不生氣。吳瑛視財物如糞土,妹夫把吳瑛幾十萬家財偷偷拿出去放貸,債務人又無力償還,吳瑛同情的說:「這人還有老母,怎麼能不愁上加愁呢?」召來債務人,把借據全部燒掉。有門生為吳瑛經營田產一年多,忽然辭去,說:「聽人說您說過某帳目是假帳,我不便再留下了。」吳瑛叫人把前前後後的文書都拿來給門生看,吳瑛根本拆都沒拆。一天晚上有小偷摸進吳瑛房間,吳瑛醒了不出聲,小偷連吳瑛的被子都要偷走,吳瑛才說:「別的東西隨你拿,晚上冷得很,我的被子你還是高抬貴手。」吳瑛的率真曠達就是這樣。

宋哲宗時候,朝廷有推薦他的,宋哲宗徵召吳瑛為吏部郎中,若不願去朝廷,可以就地做蘄州太守,吳瑛都不去。崇寧三年吳瑛生病,於是閉門謝絕賓客,拒絕就醫服藥,在垂死之際也不改變心意,於是逝世,終年八十四歲。

杜五郎足不出戶

杜生,潁昌人,不知道他的名字,縣裡人叫他杜五郎。杜五郎住在離縣城三十裡遠的地方,有兩間屋子,與兒子一起住,屋子前面有一丈多寬空地,再往前走就是籬笆門,相傳杜五郎三十年不出此門。

黎陽縣尉孫軫前去拜訪。杜五郎其人頗為洒脫,自稱是鄉下人,沒什麼本事,官人為何找上門?孫軫問他為什麼不出門,杜五郎笑著說:「報告官人的人說的太過了。」指著門外一棵桑樹說:「我還記得十五年前曾在下面納涼,怎麼能說我不出門呢?只不過我既沒有本事,又不求人,偶爾無心出門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呢?」孫軫問他靠什麼謀生,杜五郎說:「以前我住在縣南,有五十畝地,和哥哥家一起耕種。後來哥哥兒子娶媳婦進門,我想哥哥家糧食不夠吃,就把田地都給了哥哥,帶老婆兒子走到這兒。多虧鄉裡人借屋給我們住,我們就紮根了。開始靠給別人選良辰吉日、行醫賣藥討生活,喝粥有時都喝不上。後來兒子能種地了,又多虧忠厚長老憐憫,給我兒子三十畝地種,兒子種地有餘力,又給人打短工,家裡這才夠吃了。鄉裡人窮,很多人沒有地,靠行醫為生,我想自己夠吃了,不該再搶別人的生意,於是外出選良辰吉日、行醫賣藥的事都不幹了。」孫軫問他平時干什麼,杜五郎說:「端坐罷了。」孫軫問:「看書嗎?」杜五郎說:「二十年前,曾經有人留下一本書,沒有書名,當時很喜歡其中的議論,如今忘了內容,連書也不知道放哪去了。」當時天氣非常寒冷,杜五郎還穿著布袍草鞋,家徒四壁,然而杜五郎氣韻閒雅曠達,言詞精煉簡潔,堪稱有道之士。孫軫問他兒子為人如何,杜五郎說:「鄉下小子罷了,但是性格很純樸忠厚,不隨便說話,不敢放肆嬉笑,只是偶爾去縣城買鹽醬,我可以估計他什麼時候到什麼地方,到時候了就等他回家,因為他徑直進城徑直回家,未嘗走斜一步。」孫軫感嘆不已,逗留了很久才別去。後來孫軫到延安幕府,給沈括講述了這件事。沈括當時正半夜處理軍書,極為疲倦還沒有睡覺,聽孫軫說起,沈括頓時忘記了疲勞。

蘇雲卿灌園東湖

蘇雲卿,廣漢人。紹興年間,來豫章東湖,蓋茅廬獨居。對待鄰居鄉裡有恩德、有禮貌,所以鄉裡人無論貴賤老幼都愛戴他,叫他蘇翁。蘇雲卿身高七尺,鬍子很長,寡言少笑,布衣草鞋終年不變,未嘗生病。蘇雲卿砍伐荊棘、運走瓦礫開出菜園,又精心耕耘除草,灌溉培土,都有章法。即使是酷暑土焦、寒冬草凍的時候,蘇雲卿的菜園都長著綠油油的蔬菜,一年四季都有收穫,味道比別的菜園蔬菜還好,又不漲價,販賣他蔬菜的小販獲利多,賣的快,都預先付錢下訂單。蘇雲卿晚上就織草鞋,他織的草鞋比皮鞋還堅韌耐用,人們爭著買去送給遠行的人。所以蘇雲卿不缺柴米,錢有餘就周濟給或借給急需的人,有人借錢不還,蘇雲卿也不放在心上。灌溉菜園的閒暇之際,蘇雲卿就閉門睡覺,要不就整天正襟危坐,誰也不明白他的意圖。

蘇雲卿少年時與張浚是布衣知交。張浚當宰相後,派人騎快馬送書信和金幣給豫章守帥和漕官,說:「我老鄉蘇雲卿,是管仲、樂毅一類的棟樑人物,遁跡湖海很多年了。近來我聽說他在東湖澆灌菜園,他為人高風偉節,不是送張摺子就可以請來的,希望你們親自拜訪他家,一定要為我把他請來。」守帥和漕官秘密打探,鄉裡人說:「這裡只有灌園蘇翁,沒有蘇雲卿。」守帥和漕官於是屏退騎馬的隨從,化裝成遊玩人士,進入蘇翁的菜園,蘇翁揮鋤幹活不理他們。守帥和漕官上前作揖,蘇翁說:「兩位客人因何而來?」請他們進屋,只見屋裡擺著瓦鍋竹桌,地上乾乾淨淨,一粒灰塵也沒有,桌子上有一本《西漢書》。兩位客人好像自己在做夢,心想這就是蘇雲卿。之後蘇翁汲泉水煮茶,氣氛稍微融洽起來,兩位客人就問蘇翁的籍貫,蘇翁慢慢說:「廣漢。」客人說:「張德遠(張浚)是廣漢人,您一定認識。」蘇翁說:「是的。」客人又問:「張德遠人怎麼樣呢?」蘇翁說:「是賢人,但是長於識別君子,短於識別小人,德有餘而才不足。」蘇翁於是問:「張德遠現在做什麼官?」兩位客人說:「現在朝廷起用張公,張公想了解您這裡的情況。」蘇翁說:「恐怕他未必知道我在這裡。」兩位客人起身說:「張公令我等請先生共濟大業!」於是拿出書信、金幣放到桌子上。蘇雲卿鼻間隱隱作聲,似乎自己後悔嘆息。兩位客人竭力請蘇雲卿一起上車,蘇雲卿推辭說不可,約好明天早上出發。第二天守帥和漕官派使者來接,卻發現菜園大門緊閉,使者破門而入,桌上的書信、金幣沒有啟封,家具還在,蘇翁人已經不見了,竟不知所終。

守帥和漕官回稟張浚,張浚摸著案幾嘆息道:「我沒能早點努力訪求他,今天竊據相位實在覺得羞愧。」

二徐父子歸隱

徐中行,台州臨海人。剛求學的時候,聽說安定人胡瑗道學講的透徹,他弟子代代相傳,就想去師從。到了京師,首先拜見范純仁,范純仁器重他,推薦給司馬光,司馬光說他神清氣和,孺子可教。恰逢福唐人劉彝進京,徐中行因此得到胡瑗道學真傳。徐中行熟讀精思,刻苦攻讀,食不甘味,夏天不扇扇,冬天不烤火,晚上不安枕。一年多後,徐中行學成歸來,修葺一間小房子,整天正襟危坐,拜訪他的人莫名其妙。父親死後,徐中行打赤腳守墓,種地贍養母親。又拿自己的余錢余力為親戚和鄉裡貧苦卻沒有後代的人家操辦了十餘次喪事。晚年徐中行教學生,先教日常禮節,再教格物致知,最後教治國平天下,使學生「不失其性,不越其序」而後已。

他的朋友羅適管轄當地,推薦徐中行代替自己,又以遺逸推薦徐中行。崇寧年中,太守李諤又以品行推薦徐中行。當時蔡京誤國,將朝中善人貶斥放逐殆盡,徐中行每次聽到貶官命令都為之淚下。一天,徐中行前往黃岩,會集親友,將所寫文章全部燒毀,纏頭巾、拄拐杖,歸隱山中。賓客有人質疑他逃避科舉邀取名譽,徐中行說:「人沒有品行,與禽獸等同。如果我得以因品行應科舉,那沒有被推薦的人難道就不是人類嗎?我正想躲避品行的虛名,並非邀名啊。」客人慚愧的退下。陳?被貶台州,聽說徐中行的高名,與他結交。徐中行死後,陳?記錄他的品行事跡,認為與山陽人徐積齊名,稱徐中行為「八行先生」。

徐中行兒子三人,徐庭筠老三,童年就有志向品行,天生孝順父母友愛兄長。居喪期間憔悴的很厲害,居喪期滿,還十多年不忍心娶妻。秦檜掌權時候,科舉考試流行阿諛奉承,試題要考生歌頌「中興」。徐庭筠嘆息道:「今日豈是歌頌的時候!」揮筆寫下五條今日不足以為中興的理由。別人見了認為他做錯了,徐庭筠說:「我只想不說假話,怎敢假話欺君呢?」

黃巖縣尉鄭伯熊調走時,請徐庭筠教導。徐庭筠說:「富貴易得,名節難守,願你不要鑽營,而要主持公道。」鄭伯熊遵循教導,最後成了一代名臣。有下詔命令五次考試不中的舉人可以領岳廟俸祿,徐庭筠正好符合條件,親戚都勸他去領,徐庭筠拒絕說:「我曾經上書說岳廟人浮於事的俸祿無用。既然我反對,我自己還能領嗎?」

徐庭筠學道學以誠敬為主,晚上一定先上床才脫頭巾,早上一定先戴頭巾再下床。平時沒有懶惰的神情,喜歡說到做到,不修飾外表,不隨意評論是非。聽說別人一點優點,就記下別人姓名。遇到受餓受凍的人,不惜推開自己的食物、解下自己的衣服去救濟。家窮租房子住,未嘗憂心忡忡。尤袤當太守,聽說他的名聲,寫信問候他。一天,徐庭筠坐車遍訪舊遊,徜徉幾個月。回來後稍感不適,端坐瞑目,竟然去世了,終年八十五歲。鄉裡人崇敬他們父子都隱居遁世,稱之為「二徐先生」。淳熙年間,朱熹拜於墓下,題詩「道學傳千古,東甌說二徐」,大書「有宋高士二徐先生之墓」。

(均據《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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