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揮之不去(二十七)

章冬


【正見網2007年03月21日】

審視稿件的青松,不時慢慢的輕輕點頭、微微搖頭。

過年期間,到大姑家,特意和大姑嘮嘮過去的事情。畢竟是上一輩人,記得的事情多,視野的角度,和那時孩提時代的自己,自然不一樣。從大姑的敘談中,知道自己的小說還有落空的地方。但是,寫出的主脈和實例,基本都確鑿。

比方,當初爺爺確實和趙尚志跑了,因為槍的原故。趙尚志當時和其它土匪群落,基本是一樣的形像,也叫綹子。趙尚志的叫忠厚綹子,那時的綹子,都有自己的番號稱謂。忠厚綹子基本是打日本人的,同時偶爾也殺富濟貧,充實自己。

在當初,共黨不承認他們是抗聯,所以,很多參加過趙尚志忠厚綹子的人,當時被抓起來了。後來,把趙尚志定為愛國的抗聯後,這些人才無罪獲釋。

那時的人,就是傻。

趙尚志平反了,自己成了功臣,爺爺也不知道去邀功請賞。默默的守著莊稼地、守著炊煙暮靄、守著雞鴨鵝狗、守著炕上的火盆、守著老老少少的一大家子的人,平淡而略顯貧寒的節儉過活。要是擱現在的人,不得什麼廳啊局的找個遍,然後在不菲的待遇下,欣欣然的度過餘生?工作上,最起碼也得是武裝部長之類的吧。子女中混兩個吃皇糧的,也非常自然。

但是,別高興的太早。

吃老本升官發財,這是咱們的一廂情願。因為整人的殘酷把戲,共黨是輕車熟路的。比比皆是的身邊人,從敵對份子,到革命群眾,到革命功臣,再到左傾,再到右傾,再到極左,再到極右,再到左偏右,再到……,等等等等。把人搞的如同變色龍一般。被整的人自己,都不知自己明天會變成什麼類別,自己到底是什麼定位,自己到底是黑是白,應該處在社會的什麼位置,到底有罪沒罪,都不知道。甚至自己想安靜的,躲在哪個角落苟且過活,都不能夠。非得把人折騰成落湯雞一般、落水狗一樣,沒了人格,沒了骨氣,沒了自尊,沒了思想,沒了淳樸的笑容,沒了人生的希望。最後,只有怕,無盡的恐怖陰影,籠罩在自己的心頭,從而變的麻木不仁,表情僵冷,行動遲緩,邋裡邋遢。體力勞動、腦力勞動都不能完全獨立勝任,成了社會的半垃廢物。到了這個地步,基本沒了顛覆政權的能力,甚至沒了獨立撐門過日子的能力。革命鬥士也許還不放過,因為每次風聲緊的時候,都要有墊背的批鬥目標才行。那麼,當作靶子的走過場批鬥,教育革命群眾,還是有利用價值的。

其實,這套整人路數,那個剛剛經歷的人們,是摸不清變化規律的。比方,上下左右,是方位名詞,它們和東南西北的一個差異是,所指的具體方位,往往很不固定。你現在在左邊,只要它一轉身,你就在右邊了。它再一轉身,你又在左邊了。所以,摸清這個轉身的規律,才能不左也不右,才能總是保持在其身後。所以,見風使舵者很快的吃透規律,就萬無一失。

所以,一個靠江湖義氣,辨別善惡是非;靠把兄弟作為處世哲學的人,能摸透不左不右的奧妙所在嗎?檠(貝青)等著撅屁股挨鬥吧。

所以,爺爺的壓根沒有求得這樣功名,根本沒有向人民邀功請賞的概念的思想,可能是歪打正著,塞翁失馬。黨和革命群眾,似乎也忘記了他的功績,也忘記了他的歷史,也想不起再去對他外調和內查。這樣,在後來的無數運動中,爺爺也能安份的得到了自然人生的一切。否則,不堪設想,實難逆料。

爺爺那時的槍,不是半自動步槍,是進口的大蓋盒子槍。是因為心疼捨不得大蓋盒子槍,跟趙尚志跑的。不是步槍,也不是爺爺常說的那種,叫做擼子的小傢伙。那麼,自己記憶中的步槍,到底有沒有呢?也許有,不然怎麼會射擊到三四裡地外的陶屯呢?看來,爺爺養的槍,大概有這麼幾種,有洋炮,就是裝火藥,打鐵沙子的那種老傢伙;有三八大蓋之類的步槍;有大蓋盒子槍。好像擼子就沒有了,過去聽爺爺的口氣中,知道他儘管十分的羨慕擼子。

不過,說實在的,給官爺爺也不會當。三句話不過,就吹鬍子瞪眼睛,動武把抄。不會溜須,不會撒謊,始終保持著威風凜凜的獨斷作風,甚至行為上,還保留機警、敏捷、警惕,防範進攻,貼牆根,瞄樹後,留心牆角等等土匪習氣。而話題的很多,都是江湖義氣,抗旨不遵,滿洲國,磕頭拜把子等等內容,要不就是養馬、喝酒、綁票、古今傳奇等等。這些,都和黨國官員的作風,大相逕庭,能當官嗎?張口閉口的狗雜種、兔崽子、王八羔子、損種等等的口頭語,和『當前形勢一片大好』,和『春風吹,戰鼓擂』,和『祖國山花紅爛漫』完全南轅北轍,能當官?說良心話,就是今天,咱們自己,坐在炕頭掂量掂量,也覺得不是那塊料啊。

打日本鬼子,是愛國行動,不管是出自於主動的也好,被動的也好,就算為國家、為民族,盡了份內的微薄之力吧。

大姑說,在早爺爺有一張照片,騎著馬,披著鬥篷,穿馬褲,蹬著長要的馬靴,挎著盒子槍,煞是威風。是跟著趙尚志時候照的。現在不知怎麼沒了。

不止對爺爺的記憶,有落空的地方,對奶奶的回憶,也有這個現象。

奶奶那年的假去世,是什麼病毒性痢疾所致。她躺在棺材裡,她娘家來人燒紙哭喪,她聽到後,就在棺材裡面說話了,勸其別哭了。趕來的娘家舅舅就不幹了,把二大爺和爸爸找來,質問道:這人明明沒死,就準備入殮?你們安的什麼心?當然,詳細的解釋,是避免不了的,最終的互相理解,也是順理成章的了。

奶奶醒來,從新的融入家庭和社會,也是有個過程的。膽小的很多人,都提心弔膽的害怕了好長一段時間。因為奶奶從新活過來後,好久都是錚亮的目光,異樣的看著周圍。尤其爸爸,十分害怕,因為爸爸天生有怕鬼的毛病,自己都不敢走夜道。晚上到別人家打麻將回來,都得靠人送,一輩子都是這樣的。

大姑膽大,敢和奶奶近乎,問這問那的。大姑清楚的記得,她問奶奶死了的時候,看到什麼了?奶奶說,清楚的夢見一個老頭,給自己開刀,把病取走了。再看奶奶的肚子部份,確實一道紅紅的彎彎的長長的印記。血印不但清晰,而且過後還定了血嘎巴,就像刀拉過後的樣子,一個多月才漸漸消失。說是奶奶在棺材裡,用手撓的嗎?大家也有這樣疑問的。但是,病中的老太太,哪有這麼大的力氣啊?而且,撓過的地方,不應該只是一條印記吧,就是不清晰的,也得有副痕才是。

是的,這些是落下的地方。經過大姑道來,才猛然想起。當年的耳聞目睹,卻是發生了的事情。

本來,這個小說已經完全字數超額了,可以擱筆了。不過,陳靜文老師的意思,是讓自己多寫一點。一來能夠繼續練練筆;二來,她略帶玩笑的說,她媽媽喜歡看。剛剛出爐的東西,就能有讀者共鳴,也是件高興的事情。所以,幾次的收口想法,都放棄了。別說還能發表,真的為了老太太,這個在自己作品中,能夠玩味過去,能夠找回記憶,能夠喚回真朴,能夠思索人生的老年讀者,也不忍心嘎然而止。真的就有這樣一個熱心讀者,也不枉費心機。

那麼,就接續一些,再接續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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