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選讀:《貞觀政要》(二十二)

陸志仝


【正見網2009年01月19日】

以下古文選自《貞觀政要•慎言語第二十二》:

貞觀二年,太宗謂侍臣曰:"朕每日坐朝,欲出一言,即思此一言於百姓有利益否,所以不敢多言。"給事中兼知起居事[注1]杜正倫進曰:"君舉必書,言存左史[注2]。臣職當兼修起居注,不敢不盡愚直。陛下若一言乖於道理,則千載累於聖德[注3],非止當今損於百姓,願陛下慎之。"太宗大悅,賜彩百段。

貞觀十六年,太宗每與公卿言及古道,必詰難[注4]往復。散騎常侍[注5]劉洎上書諫曰:"帝王之與凡庶,聖哲之與庸愚,上下相懸,擬倫斯絕[注6]。是知以至愚而對至聖,以極卑而對極尊,徒思自強,不可得也。陛下降恩旨,假慈顏,凝旒[注7]以聽其言,虛襟以納其說,猶恐群下未敢對揚,況動神機,縱天辯,飾辭以折其理,援古以排其議,欲令凡庶何階應答?臣聞皇天以無言為貴,聖人以不言為德,老子稱'大辯若訥[注8]',莊生稱'至道無文[注9]',此皆不欲煩也。是以齊侯讀書,輪扁竊議[注10],漢皇慕古,長孺陳譏[注11],此亦不欲勞也。且多記則損心,多語則損氣,心氣內損,形神外勞,初雖不覺,後必為累。須為社稷自愛,豈為性好自傷乎?竊以今日昇平,皆陛下力行所至。欲其長久,匪由辯博,但當忘彼愛憎,慎茲取捨,每事敦樸,無非至公,若貞觀之初,則可矣。至如秦政強辯,失人心於自矜[注12],魏文宏材,虧眾望於虛說。此才辯之累,皎然可知。伏願略茲雄辯,浩然養氣,簡彼緗圖[注13],淡焉怡悅,固萬壽於南嶽,齊百姓於東戶[注14],則天下幸甚,皇恩斯畢。"太宗手詔答曰:"非慮無以臨下,非言無以述慮。比有談論,遂至煩多。輕物驕人,恐由茲道。形神心氣,非此為勞。今聞讜言[注15],虛懷以改。"

注釋:

[注1]起居事:官職名,又稱起居舍人。負責侍從皇帝、記載皇帝的言行,屬中書省。起居舍人又分為左史及右史。

[注 2]左史:官職名;周朝時始設,有左、右史之分;負責侍從皇帝、記載皇帝的言行。據筆者考證,在漢朝以前,左史記錄皇帝每日所做的事情;右史記錄皇帝說的話。詳見《禮記•玉藻第十三》。漢朝以後改為左史記言,右史記事。詳見《漢書•藝文志第十》。所以本文說"言存左史"。

[注3]累於聖德:累,玷污之意。

[注4]詰難:詰(音傑),詢問、追問。詰難即詰問駁難。

[注5]散騎常侍:官名。秦漢設散騎(皇帝的騎從)和中常侍,三國魏時將其並為一官,稱"散騎常侍"。在皇帝左右規諫過失,以備顧問。唐代分屬門下省和中書省,在門下省者稱左散騎常侍,在中書省者稱右散騎常侍。雖無實際職權,仍為尊貴之官,多用為將相大臣的兼職。宋代不常置,金元以後廢。

[注6]擬倫斯絕:擬倫,比擬;倫比。斯;距離。絕;距離遠。擬倫斯絕指相互比擬相差太遠。

[注7]凝旒:旒(音留);古代帝王禮帽前後懸垂的玉串。凝旒即冕旒靜止不動;形容帝王態度肅穆專注。

[注8]大辯若訥:訥(音那);語言遲鈍,不善於講話。真正有口才的人表面上好像嘴很笨。形容善辯的人發言持重,不露鋒芒。出自《道德經・第四十五章》:"大真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

[注9]至道無文:最精深微妙的道理或宇宙真理不需要文采來修飾。現存莊子的著作中並無此句;但這句話卻與莊子的思想體系相吻合。

[注10]齊侯讀書,輪扁竊議:典故出自《莊子・天道第十三》。齊侯指齊恆公;輪扁是齊恆公手下製造車輪的工匠。很多版本將"輪扁竊議"翻譯成"輪扁私下議論",其實這是不對的。輪扁並非私下議論,而是當面向齊恆公提出不同意見。"竊"字在古漢語可做謙詞,而輪扁畢竟是個工匠,用"竊"字來形容他的議論比較不那麼被人看重。

[注11]漢皇慕古,長孺陳譏:詳見《史記・汲鄭列傳第六十》記載。漢皇指漢武帝;長孺指汲黯(字長孺),他是漢武帝時期一位敢於直諫的大臣。

[注12]自矜:自負,自誇。

[注13]緗圖:緗,淺黃色;圖,圖書。緗圖指古典書籍;因其年久紙色發黃,故稱。

[注14]東戶:東戶季子。傳說中上古的有道明君。據《淮南子・繆稱訓》記載:"昔東戶季子之世,道路不拾遺,耒耜(農具)、餘糧宿諸畝首。"東漢・高誘註:"東戶季子,古之人君。"

[注15]讜言:讜,正直。讜言,正直的言論。

全文大意:

貞觀二年,太宗皇帝對身邊的大臣們說:「我每天上朝,想說話時,就要考慮這句話對百姓是否有益處,所以不敢多說話。」給事中兼修起居事杜正倫啟奏說:"國君的舉動必須如實記載,說的話由左史記錄。臣的職務兼修起居注,不敢不竭盡自己的愚忠。陛下如果有一句話違背了道理,那就會使聖明的德行受到長久的玷污,不僅僅是現在損害百姓而已。希望陛下言語謹慎。"太宗皇帝非常高興,賜給他彩綢百段。

貞觀十六年,太宗皇帝每次和公卿大臣討論古代的治平之道,總是反覆辯論。散騎常侍劉洎上書勸諫說:「帝王和平常人、聖明賢能的人和平庸愚昧的人,上下懸殊,相比差得太遠。因此拿極愚蠢的人與極聖明的人相比,拿極卑賤的人與極尊貴的人相比,前者想努力超過後者是不可能做到的。陛下施捨恩典,和顏悅色的認真聽取別人的言論,虛心的採納別人的意見,尚且擔心臣子不敢當面回答。何況陛下啟動神思、運用雄辯、雕琢詞句來駁斥別人的觀點,引經據典來否定別人的意見,還想叫臣子怎樣應答呢?臣聽說皇天把不說話視為高貴,聖人把不說話看作美德。老子認為『真正善辯的人像是言語遲鈍一樣』,莊子認為『大道不須用文采修飾』。這都是不希望多說話的緣故。所以齊桓公讀書,引發輪扁的非議;漢武帝仰慕古風尊崇儒學,汲黯譏諷說這是外表施行仁義而內心慾望過多;這都是不希望他們耗費精神。而且多記事就會損傷心思,多說話就會損傷元氣。在內損傷心思、元氣,在外損傷形體、精神,即使起初察覺不到,將來一定會受拖累。應該為國家愛惜自己,豈能為興趣損傷自己嗎?如今天下太平,都是陛下勞心治理國家才實現的。想要它長久保持下去,不是靠雄辯能辦到的;只能忘掉那些愛憎之情,謹慎取捨,做每件事都踏踏實實,一心為公,像貞觀初年那樣就行了。至於秦始皇善於強辯,由於自傲而失去人心;魏文帝曹丕富有辯才,由於語言空洞而失去聲望。這是倚仗口才和雄辯治國所帶來的拖累,結局是非常清楚的。希望陛下少和別人爭論,而要修養浩然正氣;少看些古代書籍,恬淡性情使心情放輕鬆。自己保持像南山一樣長的年壽,把國家治理得像東戶季子時代那樣,天下百姓就特別幸運,皇恩也就遍及天下了。」太宗皇帝親筆寫詔書答覆說:「不思考就不能統御天下,不說話就不能闡述自己的想法。近來和臣下的談論爭辯過於頻繁,恐怕因此產生輕視別人的驕傲態度;身體、精神、心思和元氣,倒不會因此勞累。如今聽到你忠誠正直的言論,我一定虛心改正。」

評講:中國古代聖明的君主都很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不止是因為有史官記錄,還擔心因為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會損害百姓的利益或造成不良的影響。

筆者非常讚賞唐太宗的做法,以取中的方式虛心接受劉洎的諫言。治理國家完全不說話是不可能的,但過於頻繁的爭論,或者經常說一些空洞無用的話而不為民辦實事才是真正有害的。

現今在中國大陸,我們經常看到那些中共邪黨的 "國家領導人",三天兩頭就發表一個所謂的重要講話,可是老百姓的生活卻是每況愈下。其實我們從中共的御用媒體長篇累贅的報導這些重要講話而不是報導老百姓的實際困難也可發現,中共邪黨看重它們空洞無物、塗脂抹粉的講話甚於老百姓的性命及切身利益。那麼這樣的執政黨不該被唾棄嗎?!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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