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見網2016年07月11日】
第二節 墨海椽筆
太宗不但是中國歷史上一位傑出帝王,在中國書法史上,也取得非凡成就。太宗從小就受翰墨薰陶,雖然半生戎馬倥傯,但只要有機會就會揮毫作書。他尤愛王羲之書法,謂之“盡善盡美”,曾下詔重金徵求羲之遺墨,並自撰《王羲之傳》。太宗書法深得王羲之神髓,筆劃爽利,激越跌宕而又渾然天成。其所書《晉祠銘》不僅開行書於碑先河,而且也是難得之書法名碑。
太宗真、行、草、隸、飛白書,無所不能。“飛白”是一種頗難掌握的筆墨技巧,太宗飛白書尤為時人所重,大臣爭得。其書法作品,流暢奔放,用筆豐滿圓潤,內力雄健。宋朱長文《續書斷》卷上,列其書法為“妙品”,論曰:“翰墨所揮,遒勁妍逸,鸞飛鳳翔,虬龍騰躍,妙之最也。”但為其文治武功所掩,後人甚少注意。
作為集大權於一身之帝王,太宗對中國書法遺產進行大規模系統搜集、整理和總結,曾收“古今工書鍾(繇)、王(羲之)等真跡,得一千五百一十卷”。以書入教,唐代學校教育六個種類,書法是第五門類。科舉取士,考四門功課,書法為第三門,楷書遒美,方為及格,否則,不能為官。
太宗對王羲之情有獨鍾。太宗下令高價求購王羲之作品,包括楷書、行書、草書。其中,《蘭亭帖》,太宗不僅自己銳意臨摹,還令太子諸王摩學。在他教育、影響和推動下,高宗、睿宗、玄宗、肅宗、宣宗、諸王子孫,無不學書、愛書,影響及於大臣,及於民間。
太宗為當世書法大家,其書深得羲之精華,宋張耒《宛丘集》說唐太宗“用筆精工,法度粹美,雜之二王帖中不能辨也”。《淳化閣帖》卷七誤將唐太宗臨《自慰帖》、《晚復帖》竄入王羲之諸帖中。
太宗親自為王羲之作傳論,即是《晉書》中名篇《王羲之傳論》。
太宗評論王羲之字說:書法興起於中古,遠古之時書法不值一看。到鍾繇、王羲之以後,大致可以說明。鍾繇有美名,算得上超群卓絕,但論其盡善,或有所質疑,風格古老而缺乏新意,字體扁長超出常規,有些瑕疵。王獻之雖然繼承其父書風,但並無新意巧妙之處。其字勢像嚴冬枯樹,是說其線條雖有冬天之枝叉而無屈曲與舒展之生長;其像家規嚴厲而沒吃飽之餓徒,其字徒具拘束瘦弱而無恣肆奔放英姿。兼這兩點,必然是書法之弊端呀!
蕭子云,在南朝梁享有名聲,只能說有一定程度,而無丈夫氣,雖取禿千兔之毫製成良筆,但聚不起一毫筋力;雖窮盡萬谷之殼,但收斂不了半分骨肉;以這樣書法傳揚美名,豈非浪得虛名?
所以仔細觀察古今書法家,認真研究書法作品,能夠做到盡善盡美者,只有王羲之!看其字,點劃字法之功夫,整體章法之巧妙,像雲煙瀰漫、晨露凝結,筆劃時斷,卻仍連結;像風鳥飛翔,蛟龍盤曲,字似傾斜,卻又端正。把玩不覺疲倦,細看不知如何寫成。內心傾慕,臨摹仿效,唯王羲之而已。其餘所謂書法名家,根本不值一提!
太宗《指意》
“夫字以神為精魄,神若不知,則字無態度也;以心為筋骨,心若不堅,則字無勁健也;以副毛為皮膚,副若不圓,則字無溫潤也。所資心副相參用,神氣沖和為妙,今比重明輕,用指腕不如鋒鋩,用鋒鋩不如沖和之氣,自然手腕輕虛,則鋒含沉靜。夫心合於氣,氣合於心;神,心之用也,心必靜而已矣。虞安吉云:夫未解書意者,一點一畫皆求像本,乃轉自取拙,豈是書邪?縱放類本,體樣奪真,可圖其字形,未可稱解筆意,此乃類乎效顰未入西施之奧室也。故其始學得其粗,未得其精,太緩者滯而無筋,太急者病而無骨,橫毫側管則鈍慢而肉多,豎管直鋒則乾枯而露骨。及其悟也,心動而手均,圓者中規,方者中矩,粗而能銳,細而能壯,長者不為有餘,短者不為不足,思與神會,同乎自然,不知所以然而然矣。”(《全唐文》卷十)
其大意是,書法精魂在於寫字之人要有神,其神不清楚,字就沒有態度;人心是字之筋骨,心如果不堅定,那字就沒有勁力和健康;字之皮膚要圓潤。寫字要神氣調和,心氣相合,心要靜。不明寫字之意時,只是模仿原本形態,如同東施效顰。待到了悟,心動而手法均勻,中規中矩,筆體粗卻有鋒銳,筆畫細卻還茁壯,長短恰到好處,想法能和神溝通,能夠同於自然,不知道如何卻能寫對了。
太宗留自己之書法心法於後世。
太宗《論書》
“太宗嘗謂朝臣曰:書學小道,初非急務,時或留心,猶勝棄日。凡諸藝業,未有學而不得者也。病在心力懈怠,不能專精耳。朕少時為公子,頻遭敵陣,義旗之始,乃平寇亂。執金鼓必有指揮,觀其陣即知強弱。以吾弱對其強,以吾強對其弱,敵犯吾弱,追奔不逾百數十步,吾擊其弱,必突過其陣,自背而返擊之,無不大潰。多用此致勝,朕思得其理深也。今吾臨古人之書,殊不學其形勢,惟在求其骨力,而形勢自生耳。吾之所為,皆先作意,是以果能成也。”
其大意為:太宗和臣子對話,書法是小道,開始急不來,偶爾留心琢磨,勝過整天擱置。學本事,沒有學不到者,問題是心力懈怠,不能專一而達到精深境界。我年少經歷戰陣,看到對方陣勢就知道強弱,我用我之弱對敵之強,我之強對敵之弱,敵人攻擊我之弱點,追我不過百十步,我攻擊其弱點,一定會突襲衝過其軍陣,從背後再反壓過來攻擊,敵無不大敗,我想到這個道理非常深刻。我臨摹古人,不學表面,只求達到其骨力,表面自然就出來了。我做事情,都先達意,所以結果自然成就。
太宗筆法深得太宗兵法武功之妙,文武相濟,融會貫通,《筆法訣》可以歸納大意。在點、畫、撇、豎、戈、環、波等書法基本筆法中都詳細指點用力、用意之妙,如寫點時一定要收斂,寫好在於緊湊而厚重;寫戈必須豐潤,寫好要遲疑而顧盼等。寫字具體處理,如何巧,如何抽,如何脫,也直接講述其書意。
在《筆意論》中,太宗談其臨摹王書心得:“夫學書者,先須知有王右軍絕妙得意處,真書《樂毅論》、行書《蘭亭》、草書《十七帖》,勿令有死點畫,書之道也。”
太宗飛白書
太宗精於飛白書。飛白書乃是一種書寫方法,相傳為東漢書法家蔡邕受了修鴻都門工匠用帚子蘸白粉刷字啟發而創造。飛白書筆劃有些部分呈枯絲平行,轉折處筆劃突出,顯現蒼勁渾樸。北宋黃伯思說:“取其髮絲筆跡謂之白,其勢若飛舉者謂之飛。”“書聖”王羲之及其子王獻之俱精於飛白。據《書史會要》載,“(唐)太宗善飛白,筆力遒勁,尤為一時之絕。”
唐張彥遠在《法書要目》中記載一個故事。貞觀十八年二月十七日(644年),太宗在玄武門召見三品以上大臣,並且設宴款待他們。在吃飯期間,太宗提筆寫飛白書。大臣們看了十分讚賞,乘著酒興爭著從太宗手裡奪取墨跡。散騎常侍劉洎跳到皇帝龍床上搶到了飛白書,其不得者紛紛指責劉洎踩了龍床,冒犯了皇上,罪該萬死。
太宗笑了笑,很風趣地說:過去只聽說嬪妃找藉口坐皇上和皇后車子,今天卻親眼見常侍大臣跑上皇帝龍床!
賜馬周飛白書
太宗賜馬周飛白書見《新唐書‧馬周傳》。馬周,字賓王,博州茌平人。貞觀三年,天下大旱。太宗多次率百官求雨,宣布,無論文臣還是武將都要指出朝廷政令得失,並提出具體意見。武將常何回到府中,愁眉不展。正好馬周漫遊長安,借住府中。馬周不假思索,伏在案上,洋洋洒洒向朝廷提了二十多條建議,文辭非常優美。次日早朝,常何忐忑不安將奏疏呈給太宗。太宗看罷,極為欣賞,認為確屬可行,但武夫常何決無此神來之筆。常何告訴太宗為馬周所寫,並說:“馬周家境貧寒,勤奮好學,尤其精通先秦諸子典籍。清高而孤傲,鬱鬱不得志。窮困潦倒,經常受人欺凌,歷盡艱辛來到長安,住在臣家,乃當今一大奇士也。”太宗即召之,間未至,乃遣使者四輩敦趣。及謁見,與語,太宗大悅,詔直門下省。明年,拜監察御史,奉使稱職。太宗以常何得人,賜帛三百段。
貞觀十二年(638年),馬周遷為中書舍人。太宗曾經對左右人說:我一天見不到馬周就想他。當時宰相岑文本亦說馬周才能堪比漢朝張良和終軍,對馬周之才深為敬佩。貞觀十八年,馬周當上中書令,兼皇太子李治老師,對李治當皇帝以後治國起到了很大作用。太宗嘗以飛白書賜周曰:“鸞鳳沖霄,必假羽翼;股肱之寄,要在忠力。”
晉祠銘
晉祠銘即晉祠之銘並序碑,位於晉祠貞觀寶翰亭內。明趙涵撰《石墨鐫華》云:“唐得天下後,太宗祀晉侯而為之銘。高祖起兵時,曾禱於晉侯之祠而以是報亨之。太宗制文並書,全法聖教、蘭亭而縱橫自如。”
晉祠為祭祀唐叔虞(周武王姬發之幼子)之祠,李淵、李世民父子起兵太原,曾禱於此。建立唐朝後,太宗於貞觀二十年(646年)重蒞此祠,酬謝叔虞神恩,作銘文歌頌宗周政和唐叔虞建國策略。
晉祠銘由太宗撰文並書,貞觀二十一年(647年)八月刻碑。此碑全文一千二百零三字,共二十八行。碑文行書體,勁秀挺拔,飛逸洒脫,骨格雄奇,刻工洗鍊,可謂行書楷模。全碑之書寫得心應手,生氣勃勃,神采飛動,精氣過人,體現一代英主之氣度風采。
楊賓《大瓢偶筆》云:“今觀此碑,絕以筆力為主,不知分間布白為何事,而雄厚渾成自無一筆失度。”清錢大昕云:“書法與懷仁《聖教序》極相似,蓋其心摹手追乎右軍者深矣。”清人王佑作詩讚曰:“平生書法王右軍,鸞翔鳳翥龍蛇繞,一時學士滿瀛州,虞褚歐柳都拜倒。”此碑書法渾然天成,筆畫結實爽利,無做作之態,開行楷書先河。歷來中國人寫字,只是日常生活一部分,並未獲得重視。此前之書者名家亦多是天賦使然。故真正發掘書法真諦之第一人,正是唐太宗。波瀾壯闊、名家輩出之大唐書法三百年盛業,由太宗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