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 • 救贖

晚上學習師父講法，突然想起以前痛打兒子的事情，心裡很不是滋味。

從兒子三四歲起，帶懂事不懂事的時候，我就開始打過他。那時我的心胸非常狹隘，脾氣也暴躁，看到別人的言行不符合自己的心意就十分惱火。每當兒子扭拗自己的時候就忍不住要以暴力相脅迫。看到兒子與其同齡表弟爭吵受委屈時，自己也難過的要命，常常以打兒子自虐的方式來耍臉子泄氣。有時兒子耍點小脾氣或有些想不通而違背自己的意志時，竟然能狠心的把兒子遠遠的丟下，自己一個人騎車子離去，雖然是賭氣嚇唬他，但這種絕情、絕望、孤苦、遺棄的恐懼實在令人萬念俱焚。看著兒子極度恐懼、憤怒而又無奈的跟在後面追趕的情形，自己也真是淚如雨下。這種狠心的愛，曾經不止一次的上演。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呢？為什麼不能有更善意的方式呢？

兒子十歲生日的時候，我向兒子鄭重承諾：從今以後，無論發生什麼情況，我絕不再動手打你了。妻子說，不能這樣承諾啊，如果他不懂事老是出軌怎麼辦啊？我想了想，如果他真的不聽勸阻，一意孤行出了軌，那就讓他接受自然懲罰吧。一人做事一人當，誰也替代不了誰。但「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養育教化子女是為人父母者理所當然義不容辭的責任，但究竟應該如何教育呢？

談到教育，在習慣的定勢思維中常常表現為對別人（被教育者）指手劃腳，卻很少反過來看看自己究竟對這個世界了解了多少，那些所謂的知識、經驗、教訓，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符合實際和每個人的特點？我們在對別人說教的時候，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態？兒子曾不止一次的反駁我：你就是喜歡強迫人，總認為自己的對，不願意真正聽別人的意見。還有，你就是看不起人，講話喜歡壓人、嗆人。長期以來，這些話沒有引起我足夠的重視，自我感覺不像那麼回事，或者沒有那麼嚴重。直到今天細細回味自己曾經對兒子的惡劣態度和恐怖做法，才感覺到真是不寒而慄！

是啊，對兒子的執拗和不同意見，為什麼那麼上火呢？看到兒子受委屈、懦弱而無助的時候，為什麼還要傷口上撒鹽遷怒於他呢？為什麼面對不平、不和的事，第一念頭反應出來的卻是憤怒和暴力傾向呢？這種中了邪似的變異扭曲心理，完全與宇宙特性「真、善、忍」背道而馳啊！

一個陌生的路人，無論做的好壞對錯，通常不會給我們留下什麼印象。然而我們所倚重的親戚朋友，如果有違背自己的言行表現，則常常難以釋懷。為什麼呢？是因為我們內心裡有一個看不見的關係圈圈。內外有別，我們只對所謂的自己人關注，越是親近，越是關注。這是為私為我、自私自利的表現啊！大愛無疆，真正的慈悲是面對一切眾生的，沒有邊界，沒有親疏遠近，沒有得失抱怨。對於不同的意見能夠善意的理解，對於無心之過或誤會曲解，能夠善意的耐心解釋說明，並真心誠意的寬容諒解。當然「慈悲不容被耍戲」，對於極少數明知故犯，完全失去了人性正念的邪惡之徒，能夠浩然正氣的挺身而出，更是大善大忍無私無我的表現啊！一個在邪惡面前兩股顫顫、唯唯諾諾的人，談不上「真、善、忍」。師父說，「忍不是懦弱，更不是逆來順受。大法弟子的忍是高尚的，是生命偉大堅不可摧的金剛不動的表現，是為堅持真理的寬容，是對還有人性、還有正念的生命的慈悲與挽救。」（《精進要旨二》〈忍無可忍〉）。我體會到，忍是寬容，忍是善解，忍是責任，忍是擔當，忍是對自私自利的捨棄！

想想自己為什麼失意時容易動氣發怒？為什麼常有怨恨之心？為什麼生起一頓暴打的邪念？種種魔性，細究起來無非是自己那個掩藏很深的自私自利的心受到了刺激。這種骨子裡的自私自利常常不易被人覺察，或者雖然有所覺察卻並不以為然，反倒認為維護這種自私自利天經地義。我們望子成龍，期望孩子如何如何，但是這種期望實質上僅僅是自己虛妄的一種假想，或者僅僅是自以為是的經驗教訓和真理。且不論它在多大程度上符合了實際，單單把這種個人追求和認知強加給孩子，就是霸道的強姦行為。眾生是平等的，每個人生命的來源不同，生存的環境經歷不同，人生的使命福分不同，所走的路當然也不同，怎麼能把自己的「理想目標」強加給孩子讓他去背負呢？特別是當孩子無法或不願接受時，有甚者一怒之下真有打死自己孩子的。這種強加的「愛」，這種狠心的「愛」，這種殘酷的「愛」，這種自私的「愛」，這種自以為是的「愛」……太恐怖了！

孩子小，不懂事，難免會犯錯誤，自己應該蹲下身來，回想自己這麼大的時候對類似的問題是怎麼想的，再與孩子平心靜氣的坦誠聊聊，問問他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考慮和言行？如果因為知識不足、經驗不夠、考慮不周，我們大人可以與他互補提供些幫助，如果是思維方式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我們也可以與他平等的交換一下自己的看法以供其參考。如果真是明知故犯，就是誠心的想放縱自己，就是想抱著僥倖和狡猾的心理去撞大運，那就要嚴肅的警告和制止，必要時給以適當的懲罰也不為過。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什麼因，就會結什麼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天理，誰也逃脫不了，只是時間早晚問題。說死了就一了百了了，那是掩耳盜鈴！抱著這樣僥倖和狡猾心態的人是最壞的，也是惡報最重的。真的對孩子好，就嚴肅的告訴他：與好人為伍，昧良心的事不可做！

把自己的理想強加給孩子，按照自己幾十年來形成的經驗觀念去強化灌輸要求孩子，完全不懂得尊重和理解，這是霸權主義和強盜邏輯在我們個人思想生活中的反應，也是幾十年來被思想政治強化洗腦後形成的絕對化、教條化、非人化的腦殘反映。幾千年來傳統中華文明講究的是中庸、圓融、包容，追求的是一種博大的胸懷。而不是現在被洗腦後形成的非黑即白、劃清界線、無情打擊、殘酷鬥爭的邪念。衝動、易怒、情緒化、暴力化、偏激化等等表現，都是中毒後的反應。對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善意的理解，還談什麼仁愛呢？對自己強加給孩子的理想枷鎖都不能割捨放下，還談什麼尊重他人呢？對自己孩子犯的錯誤都不能寬容釋懷，還談什麼博愛忍讓呢？

如果孩子沒有錯，對他生氣就是犯罪；如果孩子不懂事，對他生氣就是摧殘；如果孩子錯了還包庇，就是落井下石；如果自己不能反觀內省拭心塵，那就什麼都白搭！孩子再犯嗆，我會用「心」去傾聽，用「心」去體察，用「心」去理解，用「心」去寬容，用「心」去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