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謝謝老大(四)

張春雨


【正見網2005年05月17日】

(七)

晚飯開始了。

走廊一頭傳來伙食工搬動大飯盆的聲音,和伙食工給其它監號用舀子盛飯的聲音。

「坐好。」

老二鋪頭一聲令下,大家立即齊刷刷的面對面的坐成兩排,在靠近鐵欄杆的一頭,站在地上的「伺候槽子」的「拱嘴」把鋁盔子,就是盛飯用的小鋁盆傳過來。每人一個,用來裝飯。隨後,把小勺再傳遞過來,當然是每人一個了。

拱嘴是一個犯人的外號。在這裡基本上每個犯人都有外號,一般都是老大給命名的。是因為那個小伙子長的牙床有些高,嘴有些凸現著,所以,被命名為拱嘴。「伺候槽子」就是給老大提供服務的人,端水、盛飯、刷碗等等,同時給大夥傳遞飯盆啊、筷子啊,給大夥打飯啊,等等。

很快,每個人的鋁盆中都盛好了大碴粥,就是玉米粥。另一個盆中裝著幾塊鹹菜,用青蘿蔔塊撒咸鹽醃製的鹹菜。蘿蔔皮都沒有削掉,皮窪皺褶處甚至還有土喳兒,蘿蔔塊的形狀大小極不規則。每人抓起幾塊鹹菜,握在手裡,另一隻手拿勺子盛粥吃。

大家吃的津津有味,嚼得有聲有色。看到他們吃的那個香,陽明感到奇怪。這些簡直如同豬食一樣的東西,怎麼下咽哪?他猶豫著,象徵性的吃了幾口,就把剩下的飯給別人了。

老大和他們那幾個特權階層,當然是不吃這些東西的。大夥都低頭吃飯的當口,他們拿出鹹鴨蛋,拿出方便麵,拿出炸醬、榨菜,等等東西,在一旁角落處擺好,然後慢慢的用。主食也是大碴粥,不多的麵包是專門給老大吃的。

偶爾,他們也會拿出一小包榨菜之類的,分給那個在大堆吃飯的犯人。該犯人感激的不迭的說,「謝謝老大,謝謝老大,」頭也不敢抬的接過來。這裡好像有個規矩,他們特權階層用餐時,別人是不許看的,所以,大家吃飯時使勁的低頭,有意的把握好目光,不能向那個方向多掃一眼。其實,好奇心作用下,在極快的瞬間,也有人敢破規矩的看上一眼,但是,往往會惹來打手的驅趕、威脅、凝視的狠狠的目光。

間或他們也把鹹鴨蛋給哪個似乎是看上眼的犯人,那個犯人同樣更加感激的說,「謝謝老大,謝謝老大。」頭也不敢大抬的,急忙接過施捨來的美味。

「唉?怎麼回事哪?什麼條件會得到這樣的賞賜哪?」陽明心中不解的劃著名問號。

飯畢,大家原地不動,規規矩矩的坐著,依舊是兩排。飯盆被集中著拿下去了,這時,一個被稱作法輪功的人,過來拿抹布擦鋪板,收拾落在板鋪上的飯粒。

然後,老大一聲令下,「靠邊。」

齊唰唰的,大家分兩排坐在了兩側的牆邊。端坐了一天的身子,終於能夠放鬆的靠在牆上了。心情似乎也放鬆了許多。

(八)

妻子起早就上班去了。孩子上學去了。

外屋老丈人在看電視,那個造謠媒體又在抄作台灣的另一位政要的造訪。究竟在其中做的什麼文章,陽明根本沒心思留意。是的,關心那個干什麼,無論是節外生枝也好,還是邪惡處心積慮的運作也好,最終跑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回頭看,都會為正法所利用。

外面還是陰天,空氣濕濕的,不時的飄著牛毛細雨。

沒有寫完的小說,還得繼續寫。

(九)

晚飯後的時光是自己的。

昏暗的燈光下,靠在牆邊的犯人們,可以小聲的嘀咕幾句了。神色也能輕鬆一些了。些許的溫馨和人性的氣息,淡淡的彌散在這個人間地獄了。唯此時,大家才能稍稍體驗一點自由的快樂,和人格的尊嚴。

原來,這裡已經有一個大法弟子了,在陽明來之前。他是永聰,是某個煉功點的輔導員。四十來歲,很瘦,已經是兩次上北京上訪了,這是第二次被關進監獄。在這個陰邪的魔窟中,他根本沒有害怕和憂傷。那股堅忍不拔的氣概,談笑自若的神情,給了陽明很大的鼓舞和力量。

幾天來的緊張心情,和惴惴不安,現在終於有了答案 ―― 身陷囹圄。

昏暗的燈光下,放鬆了的心情,靜謐的時光,陽明才來得及顧慮和煩惱,才來得及體驗痛苦。

家裡怎麼辦?工作怎麼辦?朋友怎麼看?同學怎麼看?何時能自由?苦海哪是岸?

悽苦,酸痛,心焦、心躁、心怯。

痛苦中,最重要的是不能精神崩潰。於是,就和犯人交流,來沖淡痛苦感;和永聰請教,來堅定意志。最重要的,是背誦《洪吟》,因為自己得法晚,剛剛一年,而且學法不多,沒有集體修煉的環境,所以,心中裝的法實在是少得可憐,別說掌握法理了。

會背的《洪吟》不過十幾首,大部分還是在北京城裡被關押時,由另一位同修寫在紙條上的幾首《洪吟》學會的。《轉法輪》最多沒有看完五遍,師父在世界各地的講法倒是看了一些,也是每天靠興趣一樣的學。

可想而知,好多年都是在安逸中過來的人,突然面臨這樣的惡劣環境,一下來個大割捨,真是,豈止是剜心透骨啊,精神簡直要垮下來了,簡直要向邪惡繳械投降了的感覺。

幽暗中的溫馨,隨時會被攪亂和剝奪的。

老大乖戾的性情,隨時要拿人來撒氣。

「老嫖,x你嗎的,過來!」

原來那個絡腮鬍子的犯人叫『老嫖』。因為他是嫖娼被拘留的,所以,外號叫老嫖。

老嫖麻利的來到老大面前。

「說,花多少錢乾的?」老大在繃著臉佯喝。

「三,三十。」老嫖本來就磕巴,緊張的更加語無倫次,聲音小的幾乎聽不清。

「大點聲!」

「三,三,三十。」

「哈哈,哈哈。X你嗎,真沒出息,花那麼點錢。那也是個賤貨……」

取笑中伴隨著骯髒的話語。還有旁邊獻媚的笑聲、淫蕩的笑聲、附和的笑聲、麻木的笑聲、苦澀的笑聲、乾癟的笑聲。

取笑過後,老大變臉了,一下一下的打老嫖的嘴巴。開始還沒有怎麼用力,象開心一樣的玩耍一般,後來老嫖緊張的臉色使他看了不順眼,於是,狠狠的打。

「x你嗎,你真倔,敢叫勁。」

於是,更加使勁的打。

老嫖眼淚在眼圈裡轉。其實,他哪裡敢叫勁,就是痛苦加上害怕,臉色緊緊的。

「笑,笑,你笑!」老大命令他。

老嫖沒有笑容,又招來幾個響亮嘴巴。

「x你嗎,真死心眼。你笑一下不就得了嘛。」不知那個打手在旁邊溜縫。

於是,老嫖使勁的擠了一下臉上的肌肉。那姿勢比哭難看的不知多少倍。於是,老大住手了。

「x 你嗎,真讓我生氣。看你那傻x樣。沒意思,快回去吧。」老大緩和了的口氣說完,一擺手。那意思是老嫖理虧,一切是老嫖的不是,因為使他不順眼了,才招致毒打,而且最終是老大「寬容大度」,原諒了老嫖。

於是,老嫖怯怯的、麻木的姿勢略微雙手撐著身子,用屁股挪蹭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屁股還沒有坐穩,又是一聲吆喝。

「x 你嗎,你出來,趕緊過來!」這是二鋪頭,就是老二,一個二十來歲,同樣剃著光頭的傢伙,是老大的最忠實的打手,個子不高,五短身材,車軸漢子。

老嫖又回到了挨打的位置,戰戰兢兢的樣子。

「你傻x,就這麼回去了?」老二問。

老嫖不語,害怕而不解而麻木的神情看著老二。

「x你嗎,看你嚇那樣,傻x。趕緊說謝謝老大,說謝謝老大再回去。」老二口氣緩和了一些,帶著埋怨的,和「善心」發現的口吻。

「謝謝老大,謝,謝謝老大。」老嫖咕噥著,膽怯的樣子畢恭畢敬。從語言到動作,已經機械的六神無主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陣哄堂大笑,還是各種各樣的笑聲混雜在一起。

看了這一切的表演,陽明感到心中苦澀難耐。孤苦無助,痛苦酸楚的心情,感到自己實在是難以支撐。不止是環境惡劣,與失去自由的苦,更重要的是,折磨人心靈的痛苦。那種說不出來的髒,對心靈的折磨,比吃大便還難受。在心底深處,一個隱隱約約的感覺時隱時現,『被強暴了,靈魂被強暴了,強暴人的靈魂。』

每分鐘都象過一年一樣長。

八點半多,開始睡覺。陽明被安排挨著永聰。

綠色的軍用棉被,不知有多髒了,也不知道散發的什麼味了。兩個人,或者是三個人蓋一條被子。

酸苦的心痛中,陽明緊緊抓住了那隻消瘦而有力而溫暖的手。就像漆黑的夜裡,落入了波濤洶湧的大海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纜繩一樣,一切的希望和溫暖,都在那隻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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